简月带了一整个法务团队,抵达的动静不小,对方抬起眼看去,将烟按灭在一旁的垃圾桶盖上,起身走了过去。
走近了各自停下,简月看他一眼,又别开眼,“蔺总怎么自己在外面等,律师已经先进去了吗?”
“今天只有我。”蔺宁手里拿着几份文件,指了下一旁无人的角落,“简总,借一步说话。”
简月默然过去,蔺宁把文件递给他,在他打开最上一份时说:“里面是富堨的两份董事会决议,一份罢任简临峰董事长职位,一份让你就任。”
简月垂眸看去,决议下方签满了名字,不需细数便知已超过半数,除了王家人还有其他外姓董事,但没看见简临峰的名字。
“你签了字,这件事就成定局。”蔺宁看着他,“剩下的事你自己就可以做,应该不需要我帮忙。”
幻想中的事情在眼前成了现实,简月看着那张纸,静着失了反应。北风轻悄吹过脸庞,心跳好像变快了,他缓缓抬起眼,目光停在蔺宁脸上,这回没有再躲闪移开。
他看见蔺宁眼底的青黑,脸颊上泛着不正常的红,嘴唇也干燥得起了皮。对方看起来像在生病,那双眼静暗却有神,不偏不倚看着他。
眉心微蹙着,蔺宁站在秋风中,似乎在等他开口。等了一会不见回应,蔺宁走近一步,下颌线绷紧了,片晌问道:“我可以吻你了吗?”
简月默着看他,喉结滚动了下,像一个暗示。
他被吻住了,背脊抵在法院门前高大的罗马柱上,动弹不得。下颌被抬高,对方深重地吻他,缺氧似的用力。外面这么冷,那双唇却烫得像在发烧。他闻到蔺宁身上淡淡的烟草味,混着一股似雪的淡香钻入鼻腔,不呛人,却惹人晕眩。
这里是法院,来往之人皆肃穆。他们所在的位置并不偏僻,每一个走上长阶的人都能看见,两个男人正在接吻。不知第几波脚步声过去时,简月喘息着偏开了脸,“该进去了。”
蔺宁唇落在他脸侧,轻轻呼吸,片晌退开了。简月捡起掉落在地的文件,没有看静立看他的蔺宁,绕开对方走向了正门。
他听见蔺宁跟上来的脚步声,有些缓慢,有些拖沓,跟法务团队走过来的脚步声杂乱地混在一起。
拉开法院厚重的大门时,后方传来一声奇怪的重物坠地声,有些闷,就在不远处,之后是慌乱的人声。他辨认出他团队中的一位年纪尚轻的女律师的尖细的嗓音,惊喊了句——“蔺总?!”
第61章 061 饭搭子
蔺宁昏迷进了抢救室,原因是伤口处感染引起的局部组织发炎。伤口在左下腹,至于为什么那里会出现一道新添未愈的刀口,简月不想深究。
抢救室外医院的走廊上,简月正在不知第几次试图联系简霖。他已经通知过许秘书,对方正在赶来的路上,可是简霖——这个像守着财富的恶龙一样看着蔺宁的人——却突然消失不见了。
许秘书抵达后,简月跟她大概说明了情况,又问简霖去了哪里。
许秘书摇头表示不知,说简霖已有一周多没有联系过她打探蔺宁的情况,而蔺宁这十天没来过公司,她只在视频会议上见过对方。
许秘书来了,简月便没了在这里等待的必要,先一步离开医院返回了公司。坐下后,他开始查看蔺宁给他的文件。
对方一共给他三份文件。第一份是董事会决议。第二份却并非法律文件,更像是私家侦探的的调查手册,里面内容经过整理,将不同董事的把柄和所求用高光笔标出,翻到末页,文件的夹袋中放着一枚u盘。u盘中内容是对归纳资料的补充,有大量的文字、图片及影像资料,标注部分董事与简临峰之间的联系,并说明其可能会临时倒戈,建议尽快入资进行股权稀释,以减少事情反复的可能性。
第三份则是他们说好的合同,蔺宁在其上写明了他的义务,一共只有三条——住在一起,早晚一起吃饭,以及“保持专一的肉体关系”,而对方则需要在他回归富堨的过程中进行包括但不限于资金、人脉及技术上的帮助,直到简临峰被作为股东除名。
简月反复看了几遍,第三份文件没有期限,唯一看似跟时间有关的是那句简临峰被作为股东除名——这是一件很困难的事,股东除名需股东不履行股东义务,或缴纳出资,如果简临峰不这么做,他便会一直留在董事会,很难将其彻底赶走,就像简临峰想尽办法也无法除名王家人一般。
如果简临峰一辈子无法被除名,难道这份合约就得延续一辈子?
简月在其下加了一条,半年后如果任一方有了以结婚为前提的认真交往对象,合约自动解除,然后他签了字。
当天晚上许秘书给他打了电话,说手术已经结束了,蔺宁已脱离险情转入了加护病房,但未醒来。
简月沉默了会,感谢了她的通知,在她挂断前又道:“许秘书,请你帮忙联系简霖,他才是蔺总的未婚夫,我今天只是恰好在场。”
许秘书安静了两秒,带着些犹豫说:“简总,昨天的视频会议上,蔺总让把公司名改回之前的梦月。”
“这是梦霖的事,”简月说,“不需要告知我。”
许秘书静着应了,“抱歉简总,是我多嘴了。”
简月换了话题,“我已经联系取消公诉了,紧急限制令也已经到期,等蔺宁醒了,让他来林月找我。”
“好的,简总。”
-
次日晚上,简月再度见到了已连续消失几日的王梓。两人来到一间注重私密性的餐厅,进了包间点过餐,简月把椅子搬近了,审问一般面对面,问他跟蔺宁有没有做交易。
王梓笑了下,却没回答,俯身捉住他椅子,将他拖得更近了,近到没有地方放腿,只能两只腿并着缩在王梓岔开的腿间。
“你呢,”王梓问,“他这么卖力帮你干活,你答应了他什么?”
答应蔺宁时他行的端做得正,但来到王梓面前,便变得有些难以启齿。他跟王梓的关系如今很难形容,仍是兄弟,但也有些无法说清道明的暧昧。不过这件事瞒也不可能瞒住,现在不说,日后被王梓撞见,更是难以解释。
简月正襟危坐,手放在腿上,小心翼翼地说:“我跟他签了个合约——”
王梓抬了下眉,唇角挂着一丝难辨情绪的笑,看起来不像意外。听完简月的描述,王梓神色淡着,看着他问了句,“他还没签字,你确定他能同意你说的半年?”
简月抿了下唇,“那就不要签了,是他自己不愿意,就不要怪我过河拆桥。”
王梓静默看着他,过了会退开椅子,站起来缓和着语气道:“抱歉月月,我得放你鸽子了。”
简月愣了下,站起来问道:“你不吃饭了,要干什么去?”
“没想好,”王梓摸了下口袋,想要掏烟又忍住,控制着弯了唇说,“我得走了,现在有点没办法跟你在一起。”
简月静住了,王梓没再多言,又说了句对不起,转身离开了包间。
王梓走后,包厢变得空荡许多。这是间很大的包厢,能坐六到八人的桌子就坐了他一人,安静得仿佛都能生出回声。简月不是个会因为孤身待着便觉得孤独的人,但面对着一道道摆上餐桌的美食佳肴,和另一副无人问津的餐具,他忽然便觉得有些冷了。
放在桌面上的手机响了,以为是王梓改了主意,他立刻拿起手机,来电人却是蔺宁。
简月接起电话,情绪不高地“喂”了声。
也许是听出他的冷淡,对方静了几秒,轻着语气说:“我打电话是跟你说一声,我已经没事了,你不用担心。”
“不用担心”,他说,简月觉得可笑,他没有等到蔺宁脱离危险就走了,对方不会不知道,打来了电话,却像在保护小孩子一样,交待情况,哄他说“不用担心”,好像他真的有没表现出的担心似的。
心情复杂地沉默了会,到嘴边的“明天办公室说”,变成了一句像在关心的询问,“医生怎么说,要住院多久?”
“一个星期,”对方说,“不过没事情,只是以防万一。”
简月“嗯”了声,没了声息。
隔着手机安静了会,简月想挂了,听见蔺宁问他,“你在做什么,吃饭了吗?”
“正要吃,然后你就打过来了。”简月说。
蔺宁呼吸静了下,很低地道了歉。
听他道歉,简月觉得自己迁怒于人,有点没品,默了会换了话题,问他,“我看见王梓的股权从6%涨到了11%,跟你有关吗?”
“他帮了我很多忙,”蔺宁说,“以后你在董事会里也需要股权更高的股东支持,王家其他人有转移立场的可能,但王梓不会。”
简月又“嗯”了声,不再吭声。
蔺宁轻轻进了口气,似乎仍不想挂,又提起话题,问他,“你跟王梓在一起吗?”
“没,”简月说,“他有点事走了,我现在一个人。”
“你在家吗?”
“在寒山肆。”简月不想说了,“你养病吧,合同的事等你好了来林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