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冽的拳风从耳侧直掠而过,蔺宁下颌线绷紧,黑漆的眼中也燃着令人心惊的光火。在林安下腹曝出空门时,他一拳袭去,同样没有动用武器和术法。
只一瞬间,两人便缠斗在一处。像在酒馆中斗殴的醉鬼,攻击毫无章法,却拳拳到肉,不留情面,很快便见了血。
不知是谁的血淋在草地上,简月有些茫然。林安会动手似乎是意料之中,但他没想到蔺宁会应战,有什么理由应战呢,躲开不就好了?
正在犹豫是否该用术法打断他们时,天空中传来一声尖锐的啼吟,一只鸟首龙身的怪物自天边遮天蔽日地袭来,一眨眼便飞至眼前,利爪向着缠斗的两人抓去。
突如其来的战斗戛然而止,蔺宁左手爆发银光,身影一闪便拔剑迎上。于此同时,林安侧翻去取了大剑,没有停顿地协助蔺宁加入了战局。
简月也反应很快,向后退走的同时咽下面包,召出法杖便开始了吟唱。
也许是因为职能匹配,三人的配合格外默契,杀伤力加成明显,原本需要一番纠缠才能杀灭的龙鸟三下五除二便被斩断了鸟首,掉在野地中化为了一具死尸。
清风吹过原野,吹散了积在心头的郁火。蔺宁收了剑,身上被林安打中的部分正在隐隐作痛,他看向林安,问道:“还打吗?”
林安的状态也好不到哪去,被刚才连续两战耗尽了精力,如果不是用巨剑撑着,他已经坐在地上了。对上蔺宁看来的目光,他硬撑着站直了,冷然而视,好像还有余力似的。
简月抱着法杖跑过来阻止道:“别打了!我们不是半神,身上的神性像灯塔一样明显。这里看着没人,暗中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在伺机而动,真出事就来不及了。”
林安默着没作声,简月自顾自吟唱起治疗术,乳白色的光环从杖首的晶石上涌出,一圈圈套在受伤的两人身上。
几息后,伤势修复,简月收回法杖,不作声地看向了蔺宁。对上他视线,蔺宁目光便柔和了,还未僵持便点了头,退让着去一旁坐下了。
简月又看向林安,走过去把自己没吃完的面包掰开,没咬过的半块带着他的体温递了过去,“别扔了,能吃到白面包不容易。”
林安目光落在面包上,半晌后,抬手接了过去。简月露出了一点松下的笑意,握了下他的肩,“休息会吧。”
面包吃进口中,带着久违的香甜,唤醒了沉睡的味蕾。本该是享受的,可看见的画面却叫人眼眶发涩,再好的食物也没了滋味。
在林安的视野一角,简月正坐在蔺宁身旁,把面包掰开往他嘴里喂。蔺宁吃得不多,被喂了几口便摇头让他自己吃。简月默了会,又拿出肉干撕开了喂给他。蔺宁有些无奈地吃了后捉住了他的手,看着他说了什么。
林安听不见,但看蔺宁温柔的模样,大概是什么情话。很快简月便红了耳根,被放开后,他便没有再喂蔺宁,默不作声地把最后一小块面包吃完,之后跪起身来,看着一旁垂着眼睫整理口袋的蔺宁,偷袭地亲了他的侧脸。
他看见蔺宁的动作顿住了,静了会后,耳尖竟也飘了红。
“……”
林安静悄垂眼,难以接受地意识到,蔺宁真的是喜欢简月的,就像他一样。不同的是,蔺宁承认了,但他没有。他不敢,因为简月不喜欢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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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甜一段,回现代就分
第14章 014 重合
林安变得很沉默,简月不是没有注意到,但他无从安慰。
他跟林安的关系有点说不清楚,林安对他有种难以界定的保护欲,除此之外,也许还有点暧昧。
但他不认为这是真的暧昧。在这样扭曲的世界相依为命久了,再正常的情感都会变味,就像男子或女子监狱里的囚徒一样,身体关系不够清白,有一定的情感羁绊,像恋爱,但不是恋爱——那是特定情形下滋生的依靠,仅在这一情境下有效——囚徒出了监狱谁也不会理睬谁,离开了这个世界他和林安也同样什么都不是。
出生入死互相关心,却没什么特别,说朋友都算勉强,如果非要算,简月会说:我们是同伴。
不经意对上林安看过来的视线,简月笑了下,问他吃好了吗。
林安凝视着他,心绪难平地点了头,起身道:“我去看一下马。”
蔺宁已整理好口袋,正在查看地图,听见他们的互动,他转过脸看向简月,问道:“今天怎么办,你打算骑谁的马?”
想起昨夜的坦白,简月有些羞赧,默了片晌才开口问道:“你方便带我吗?”
蔺宁像平常一样静然看着他,目光却流露着一股子柔和劲,“方便。”
盖灭了火堆,两人走去马旁。简月站着没动,蔺宁看他一眼,问道:“自己能上去吗?”
蔺宁稍微抬了手,虚揽住了他的腰,像是如果他说“不能”就会动手抱他上去。
简月对蔺宁有很多幻想。早上给对方喂东西,后来又偷亲他,都是因为忍不住。他有很多想做的事,但怕蔺宁会烦他,他们只是刚在一起,偷亲已经够冒进了,他该低调一些,矜持一些……比如从实话实说开始——他能上得去马背,不需要帮助。
挣扎两秒后,简月摇头,撒谎道:“上不去。”
蔺宁垂着眼睫瞅他,片晌后像是觉得他好笑,唇角翘了翘,伸手将他抱住了,“那我带你。”
蔺宁将简月抱去了马背上,动作轻巧地坐在了他身后。
简月待在蔺宁怀里,心跳怦乱。
“走不走了。”林安在喊,像是准备好出发,已等得不耐烦。
简月心思回正,看见他已骑在马上,昨日负重过多的马匹也被妥善拴在身后。
“走了!”
他回了声,放低了音量回转着看向蔺宁,悄声问他,“走吗?”
蔺宁又笑了,唇角弯弯地翘着,松开缰绳蹭了下他脸,“走,坐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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蔺宁在地图上标出了目的地,说那里是一深不见底的陨石坑,永夜之城就在坑里。知道了地点,剩下便是赶路,至于这路在不在一起赶其实没有什么所谓。
林安一开始在他们后面,后来策马去了前方,再后来直接跑没影了,不知是着什么急。
简月有点在意,但不觉得自己需要叫住林安,让他慢点,林安是成年人,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就算他一个不高兴说要拆伙,简月也只能任由他离开。他管不了林安,就像林安也管不了他。
也许是简月太久没吭声,蔺宁稍微放慢速度,问了他一句,“在想什么?”
蔺宁没有刻意贴近他说话,但简月听见他自身后传来的声音,却还是觉得近得叫人心颤。心思蓦然回到此刻,他静了一会,才小声道:“我在想林安跑这么快干嘛,不会跑丢了吧。”
“不会。路只有一条,他就在前面。”蔺宁先是回答了他,之后顿了几拍,用意不明地说了句,“你要想找他,我可以赶上去。”
简月直觉性摇了头,“不用了,在下洞前见也是一样的。”
蔺宁没有回应他的话,手下缰绳一紧,加快了速度。
风贴着皮肉吹过,简月坐在马背上,像坐在敞篷车里,被呼呼的风声灌了满耳。
蔺宁没有说话,因为没什么可说。没话说自然就不说,这很正常,但简月却觉得对方生气了。
蔺宁只是一句话没回,他便开始坐立不安,手扒在鞍角上,扣着那镶嵌的铁皮套边缘,红了指尖也无所知觉。
想要找补地说点什么,但风这样大,说了对方也听不见。
一路犹豫着,他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十几分钟,也或许已经一小时。腹稿打了几遍,就在他找好了说辞,准备若无其事地打开话匣时,下腹突然一痛——
刺痛,在肾脏的位置。
那疼痛已经受过多次,可每回再发生都还是突然得像被闪电击中,毫无防备地席卷他的感官,疼得他束手无策。
战马被喝叱着停下,捉着缰绳的手松开抱住了他,蔺宁按着他手,声音发沉地问:“怎么了,发病了?”
简月疼得说不出话来,手心很快被汗浸湿。
蔺宁拉开他手,隔着法袍按住他的痛处,念起了治愈术。
简月不是没跟他打过招呼,可病痛实际发生了,他却还是少见地慌了神,因为治愈术如他判断一般没用,因为简月在疼,而他无计可施。
将人抱紧在怀,他轻声哄着,将那片位置揉得发烫,却没发现自己眉心紧簇,急得上火。
漫长的十几分钟过去后,简月自一身冷汗中回神,握住他手虚弱道:“没事,不疼了。”
蔺宁抿唇不语,片晌后放开手,声音有些低地问:“每次都这么疼?”
“这次还好,”简月道,“比上次时间短。”
这叫还好?
蔺宁有一瞬间的生气,但很快这怒气又像破洞的气球般漏散。是他选择了跟简月分开走,没有管过他的死活,如今便没有资格生他的气。
沉默良晌,他问道:“什么时候开始疼的,多久疼一次?”
“一直都疼的,”简月说,“时不时的,没什么准数,应该就是你说的那样,灵魂跟身体的锚定出了问题,没什么大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