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再进我的梦了,这只会让我错乱,我不需要、也不想要虚假的希望。现实是你不喜欢我,也不想跟我有任何超出合作关系之外的接触,如果你真的为我好,就该对我恶言相向,哪怕这一切不是真的。”
“你知道吗,”他悄声说,眼泪在他眼中荡,“其实我没有那么坚强,你再说一次恶心我,我可能就会放弃了。”
这么长的时间,他一直没想过放弃,他准备不好,是因为他没想过要准备。可今晚,这样一个寂静美好的夜晚,从喜欢的人口中、从自己的心里听见这样的话,他忽然便被巨大的悲戚击中了。
这是在搞什么?自己是在搞什么?
他知道自己生病了,再这么下去,精神会出现不可挽回的损伤。
他不想发疯被关进精神病院,他才21岁,还有大好的人生在等着他。
不是他想放弃,而是他必须放弃了。
单恋就像暗恋,是一个人的事,一路走来的喜悲只有他自己清楚,开始和结束也都由他自己做主。切除这份感情不是切除肿瘤——他不会这么形容它。这份被蔺宁嫌弃的感情,在他眼中始终似天光明美。
这份喜欢跟随了他七年,就像嫁接的一株枝,当初植上得突然,可如今已经长进了他身体里,拔除就像割肉,一下便痛彻心扉,但他已经准备好了,把这枝他身上最美的花枝砍断。
放开了那只手,他在陈旧的布毯上坐好,带着眼泪弯唇,“再说一次吧,蔺宁,谢谢你。”
那双黑眸凝视着他,眼底微微泛了红。眼前的蔺宁是他的花枝,同气连枝,自然会心疼他。
他轻点了下头,鼓励蔺宁开口。
身后的火堆轻燃,蔺宁半跪在草叶间,一字一句地轻缓说:“简月,这不是梦,之前也不是,每晚的事,都是真的。”
忏悔者轻攥左手,解除了神圣术法,“是我骗了你,对不起。”
夜风吹过原野,压弯了草尖,夜空中巨大的星体在缓慢自转,高崖峭壁之上,张开双臂的圣母像一如往昔地神色怜悯,高远的黄金城,在目光的彼岸反射着不灭的光。
触觉、视觉、知觉……一切这样真实。在被点破的一瞬间,他懵然了悟,不知道自己之前为何会觉得这些是梦。梦中的世界没有来龙去脉,苏醒后也该记不真切,可他什么都记得,逻辑这样清晰,怎会是梦。
忏悔者的声音轻低,似知他所想般解答了他的疑惑,“是催眠,教会的拷问术法。”
“哦……”简月恍然。
从疑问中回过神,他的思绪很快被另一件事占据。几息间,羞赧如野火燎原,摧枯拉朽地占据了他的头脸,从耳尖到脖颈,红了一整片。
风儿轻撩过发丝,一路痒到了心里。即使知道不是梦,却仍是缺乏真实感。
蔺宁目光落在他烧红的耳尖,“过去的事是我不对,我会改,不会再无视你的心意,不要放弃我好不好?”
简月快晕了,手指蜷着,人却挨了过去。碰上蔺宁的瞬间,一切变得真实而难以否认。
他埋在蔺宁肩头点头,被蔺宁抱住了。蔺宁手环在他腰上,亲昵地微垂下头,轻吻了他肩上红丝绒的法袍。
他在那片被呼吸烘热的红中开口,声音似天鹅绒柔软——
“我喜欢你很久了,月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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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回来了,亲爱的大家,最近小病了一场,脑子晕乎乎的,写不出东西来,但今天好些了!
第13章 013 打架
喜欢他很久了,有多久?
如果喜欢他,为什么要说恶心?
毕业那天为什么要拒绝他的告白,毕业后又为什么要去找简霖,这长达七年的折磨到底又是因何而起?
......
简月心里有很多不解,但他没有作声,他不想刨根究底。这一切对他来说已足够好,像个七彩的肥皂泡,他怕不小心会把它戳破了。
在他抬起头时,蔺宁循着他的脸颊吻了过去。双唇相触,打散了脑中的思绪,只知道抱紧对方,把一切献上。
变黯的火光下,占星师被扶着后脑,吻得向后弯折。呼吸被尽数掠夺,忏悔者的吻带着难以疏解的占有欲,由外及里地将他吞噬。
一吻结束,他被带着躺下。一层单薄狭窄的布毯上,忏悔者将他拥在怀中,令他枕着胳膊,轻声问他冷不冷。
简月摇了下头,却更近地挨进了他怀里。蔺宁像是轻笑了声,垂首亲吻了他的发丝。
简月有很多话想跟蔺宁说,可是静了半晌,一个字也没说出口。除了抱紧蔺宁,他发现自己什么也做不到。
蔺宁同样没有多言,由着他往自己怀里蜷,在宽阔的原野上,密不透风地将他搂紧了。
简月不想睡着,怕醒来会失去已经得到的一切。知道不是梦,可仍怕是梦,才开始便已患得患失。但也许是蔺宁的怀抱太过温暖,即使他不想,还是慢慢在这样的暖意中陷入了深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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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人能在野外睡懒觉,因为打在眼皮上的光亮会自然将人唤醒。简月在曦光中睁开眼,发现自己正一个人躺在布毯上,但不同的是,他身上盖了一件披风,黑底银纹,是蔺宁的斗篷。
坐起身来,他看见火堆已经熄了,林安还在沉睡。他捉紧了斗篷,四周是同样的原野,蔺宁去了哪里?
正紧绷着,身后传来了心念的声音,“睡好了?”
他转过身,看见蔺宁拿着一个布包走过来。蔺宁在他面前蹲跪,将布包打开,里面是一块散发着热气的烤面包,表面是令人很有食欲的焦黄色。连着水壶递给他,蔺宁道:“刚出炉的,当早饭吧。”
面包的热度熏烫了清晨的指尖,简月怔了片刻,问他道:“哪来的?”
“旁边有个村子,没找到其他的。”蔺宁摘下手套,摸了下他头发,像哄猫一样哄他,“吃吧,我去收拾东西。”
蔺宁说得轻描淡写,但简月并非第一天来到这个世界,即使不问,他也能大致猜到村子里的险象迭生。
袖口被细白的手指捉住了,热腾的烤面包带着小麦的香气送到了口边。“你先咬一口。”简月说。
蔺宁没有说话,黑眸凝着他,缓缓启唇,咬下了一块面包。
简月耳尖泛起了红,因为蔺宁的目光。对方是在吃面包没错,但他却感觉那一口是咬在了他身上。
咬下一口后,蔺宁便起身走了,去收拾东西。简月目光跟随着他,沿着他吃过的地方,小口地吃着面包。
林安就是在这时候醒来的,他坐起身来,看见正在安置马鞍的蔺宁,看见吃着面包的简月,紧接着看见了盖在简月腿上的黑银斗篷。
大脑还未回神,心脏已先一步收缩。视线重新看回战马边上的忏悔者,他确认地看见,对方没有穿斗篷。
“他的斗篷怎么在你这?”林安压着情绪问道。
简月眨了下眼,有些懵懂似的,之后眼睛下弯,分享喜事一般告诉他,“林安,蔺宁也喜欢我,我跟他在一起了。”
身体的血液还未畅达,武士已一跃而起,头重脚轻地走过去,跪下捉住了他的肩,“简月!你笑什么,你搞搞清楚!哪有这样突如其来的感情,要喜欢他早喜欢你了,何必重逢了再喜欢?你不要被他骗了!他这是在玩你!这里没有正常人,他找不到人打炮,你刚好凑上来,他觉得这炮不打白不打,就是这么简单!喜欢个屁喜欢!”
林安没有压着音量,简月听见了,蔺宁自然也听见了。没有反驳什么,他转过身去,与正凝望他的简月对上了视线。
抬步走了过去,他问:“你觉得呢,月月。”
忏悔者的走近令林安看清了他的脸。脑中闪回过临血城酒馆隔壁房间的画面,一闪而过的天鹅绒,鼓起的床榻,他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这一切,并不如他以为的那样简单。
简月拿着面包站了起来,绕过林安跑去蔺宁身前,依赖地抱住了他的腰。
“我知道你不是这样的人。”简月仰起头看他,眼中映着天空,和他的身影。
这里的天空被云层覆盖,不开阔也不通透,不能用美来形容,可映在这双眼里,便也有了云彩的浪漫。
蔺宁的目光是令人心动的深眷,半晌曲起指节轻蹭了他脸,说了句,“乖,去吃吧,我跟他说。”
简月听话地点了头,放开他去一边继续吃。蔺宁走至林安身前,从腰包里掏出另一块找到的黑面包,递给他道:“旁边村子找的,已经凉了,但还能吃,你要吗?”
这块是火烤的,焦黑的痕迹明显,比起给简月的那块,档次差了不少。林安抬手一扫,将他手里的面包扫飞了。
可贵的食粮滚落在草丛中,被一只机警的野兔伺机叼走。蔺宁没有生气,收回手看着他,听不出情绪道:“怎么,要打一架?”
话音刚落,一只拳头便已袭上面门。
没什么可说的,要说就只能用拳头说,而显然蔺宁也知道这点,在他出拳的同时便做出了躲闪。
双手剑还在布毯旁的地上,此刻是赤手空拳,但也无所谓了,这样也许更好,拳头实打实地砸进肉里才能缓解他此刻难以压制的怒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