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在为张耀清的事烦心?”他钻进被方念池暖得温热的被窝,吻他裸露在浴袍外的肩部皮肤,“别难受了,一切都会变好的。”
“又不吹干头发。”方念池的眉头皱得更紧。
周桐安这个洗完头发不擦干的坏毛病,这么多年硬是没改。
“嗯,着急出来见你。”周桐安贴着他的锁骨轻声笑,“怕你跑了。”
方念池没笑,他脑中的疑惑如网一般交错纠缠。
但他也知道,假如周桐安不想说,他一辈子都没法从这个人嘴里撬出真相。
“周桐安,你现在是不是有点恐高?”方念池问。
“可能吧。”这是敷衍。
方念池又问:“你是不是曾经去过我学校?”
周桐安落在他肩头的吻停了下来。
“方总真是无所不知。”他抬起眼,漫不经心地丢出句玩笑,“什么人给你通风报信的?”
方念池直勾勾地盯着他:“那你当时……见到我了吗?”
“见到了。”
方念池的心脏蓦地揪紧。
“为什么不……”为什么不叫住我?
“方总好委屈,看得我都心疼了。”周桐安吻他噙着泪的眼,又去堵他的唇。
方念池抬手轻推他的脸:“周桐安,别糊弄我。”
“以前的事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现在。”周桐安重新压下来的吻多了几分凶狠,手指摸索着解开了方念池的浴袍。
“周……”
方念池质问的尾音在爱人的冲撞中化作了甜腻的呻吟。
*
周桐安自问过,自己还有没有办法做到像方念池一样,坦率到无所顾忌。
答案是否定的。
他没办法告诉方念池,让他恐惧的不是高度,而是下坠时的失重感。
他的大脑曾将方念池坠崖的那个瞬间模拟演练过一遍又一遍,以至于坠落已经成为了能够摧毁他心理防线的新的噩梦。
他离失去方念池只差毫厘,如果当年没有那棵树,今天蹲在栏杆前的就不是张耀清,而是他自己。
他甚至没把握能在得知真相后再站起来,他也许会随着方念池一同死于那个清晨。
他也没办法告诉方念池,他曾在他的宿舍楼下等了他很久。
方念池偶尔会出现在旧图书馆的白墙外,闷不吭声地低头抽烟。
他曾默默地站在远处凝望,却连上前打个招呼的勇气都没有。
但如果他早知道几天后的毕业旅行会发生那样的一场变故……
如果他没有那么的瞻前顾后,如果他再勇敢一点,那场悲剧本可以避免。
这一切的一切,他都没办法告诉方念池。
至少现在还不能。
第105章
翌日清晨,周桐安睡醒时,方念池正睁着一双含情眼望着他。
他半长的黑发微微卷起,凌乱地散落在枕头上,白皙脖颈间的红印还未完全消退。
假日早起不是方总的作风,周桐安将人重新揽入怀里,话音有些黏腻:“怎么起这么早。”
方念池说:“陪我去个地方。”
昨晚周桐安弄得有些狠了,方念池的声音沙哑又撩人。
这派旖旎情景让他又有些心猿意马,晨起蓄势待发的欲望贴上方念池光滑的肌肤。
他将唇覆上那片红印,加深了自己在欢愉中留下的痕迹,说:“晚点再去。”
方念池临时修改了接下来的行程。
他将宋影和谢南送到机场,嘱咐宋影在返程途中照顾好谢南,然后买了两张北上的机票。
周桐安看着短信里的航班目的地,神经微微紧绷,但还是乖顺地服从了方总的安排。
方念池头一晚失眠了半宿,今早又被折腾了个够呛,刚上飞机就沉沉睡了过去,直到被降落时的晃动颠醒。
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第一眼看到的是那好看的脖颈线条,视线上滑,周桐安背靠座椅,睡眼惺忪地朝他看过来,似乎也刚刚睡醒。
自己的手正被周桐安握在手心,放在他的大腿上。
这画面有些熟悉,尘封的记忆如春芽破土而出。
方念池闭着眼笑了一会儿。
“周桐安。”他拍拍周桐安的大腿,“我当时真没摸你,我那是睡着了。”
“是是是,没摸没摸。”周桐安不走心地回应。
方念池直起身,严肃道:“真没有。”
周桐安凑在他耳边轻声说:“方念池,你不仅馋我的脸,还觊觎我的身子。”
这话方念池无法反驳,他重新靠上椅背,手掌沿着周桐安的大腿肌肉缓缓向上移动,坦然承认:“确实。”
他堂而皇之地耍流氓,周桐安吓了一跳,连忙按住那只作乱的手。
飞机在首都机场顺利降落,方念池在机场租了辆车,又马不停蹄地去商场买了便携食物和一整套露营装备。
二人简单吃了个午饭,方念池将车径直驶往了出城的方向。
周桐安看着车载导航中的目的地,佯装泰然地挤出个笑脸:“宝宝,这季节野战,玩得有点大了吧。”
方念池把他的话当作马耳东风。
昨晚他俩谁都没休息好,周桐安能看到他眼底明显的血丝,沉下声音唤他名字:“方念池。”
“这座山,当时被我们同学称为恋爱神山。”方念池突然开了口,“他们说金融系有位学长和恋人分开十几年又复合,最初是在这座山上告白的,我室友当年劝我去沾沾这山的仙气。我当时虽然不信,但心里还是忍不住想……万一呢?”
他第一次向周桐安亲口诉说那场毕业旅行的细节,周桐安收了声,只注视着他的侧脸。
他的神情毫无波澜,语气淡如止水。
“我现在觉得,这山可能真的在冥冥之中庇护着我。”方念池笑了笑,“我后来见到了那位学长的恋人。”他扭头看了周桐安一眼,又转回头专心开车,“你可能没见过他本人,但是……你和他还真有点联系。”
周桐安问:“谁?”
“你和我的甲方。”方念池说,“把你送到我面前的那位。”
周桐安想了一会儿,震惊道:“麦满的……?”
方念池点点头:“麦满的创始人,一位很有魅力的前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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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不让尘。
我ID中缺失的那座山,就是这一座。
第106章
随着海拔的升高,周桐安愈发变得寡言少语,只是与他交握的手指格外用力。
远处的橙色夕阳即将于天边谢幕,凛凛寒风自崖边呼啸而过,风声回响在空荡荡的山谷中宛若悲鸣。
小时候方念池总想出来看看,所以才考到了距离家这么远的地方。
等真出来,又发现外面好像也没什么好的。
“北方的冬季沉闷又漫长,还是扬城好。”方念池将周桐安冰冷的手放进自己的羽绒服口袋里,问他,“冷吗?”
周桐安口唇干燥,轻轻摇了摇头。
方念池在记忆中搜寻了下路线,望向视野前方那块标志性的巨石,说:“马上就到了。”
这个季节在北方的山里露营确实有些特立独行,整片露营地只有他们这一对游客。
等他俩将帐篷扎好,黄昏的最后一抹余晖已经彻底消失于天际。
方念池支起便携气炉,烧了一锅热水,又在帐篷外架起两把户外椅。
他关掉露营灯,待视线完全适应了野外的黑暗,冬季的稀疏银河缓缓现于东南夜空。
方念池把盛满热水的保温杯递给周桐安,指着南部天空中三颗连成一排的蓝白色恒星,问:“那里是猎户座吗?”
他自幼缺少点浪漫情怀,对星象也并不感兴趣,除了北斗七星,他就只认识这么一个。
但周桐安显然无心观星,只是不错眼地盯着他看,连水杯都没有接。
方念池吹了吹热水,自己喝了一口,又指向左下方那颗明亮的星:“那一定是天狼星。”
这是夜空中最亮的一颗恒星。
它的光穿越8.6光年的漫长距离,最终在此时此刻,抵达他的眼里。
和浩渺无边的宇宙相比,他们之间遗失的那七年时光,似乎又显得微不足道了。
当晚入睡时,周桐安的臂膀像要把他勒进身体,直到后半夜,才渐渐松了些力气。
*
天蒙蒙亮,周桐安是被人摇醒的。
帐内光线幽微,他看到穿戴整齐的方念池时怔了怔。
“醒醒,起来看日出。”方念池坐在他身边,伸手抚摸他惺忪的睡眼,柔声提醒,“穿好衣服再出来,外面风大,有点儿冷。”
说完,还没等他反应,方念池拉开帐篷先行离开,出去后又把帐帘给他重新拉上。
周桐安瞬间清醒,把外套囫囵套上,慌慌张张地冲出帐篷,又突然顿住了脚。
距离他二十多米远的位置,方念池背对着他坐在崖边,听到身后的动静,回过头冲他笑着招招手:“过来这边,慢点儿走,看路。”
周桐安屏住了呼吸,分不清眼前景象是梦魇还是现实,一股浓重的酸涩情绪自胸口直冲颅顶,最后僵硬地抬起手,揉了揉眼。
待他再睁眼,崖边的人影却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