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昭迎上包拯两难的目光,心中一股暗潮冲撞直至眼底,强行隐忍方才压抑,万般言语化成一句哽咽,“大人……展昭让您为难了。”
包拯面上无异心却百味俱陈,“展护卫,本府尽了力却不知能否护得下你,只怕此时八贤王正欲进奏途中,若真的将你交由刑部……”一声慨叹不再多言。
展昭复又欲跪,被包拯拦下,“展护卫,你跟随本府多年,时至今日,本府却护你不下,本府有愧。”
展昭释然一笑,“大人,展昭一心追随是尊大人公忠体国廉明刚正.敬大人爱民如子断案无私,能得大人护之信之,展昭已知足。八王爷此番咄咄逼人倒是让我想明白一件事。”
包拯神色俱黯,“展护卫想说什么,但说无妨。”
展昭一揖,“之前方姑娘曾对展某提及人皮面具一法,与易容术异曲同工却是更加匪夷所思,便是在真人的皮肤上动手脚将之完全改变成另外一人,展昭只是怀疑,怕只怕真正的八贤王已不在宫中。”
公孙策点头,“大人,展护卫所言正是学生心中所虑,那八贤王处处与之为难,一反常态,实在不合情理。”
包拯无声的摇了摇头,神色凝重:“他确实不是真正的八贤王,气度颜色皆可以假乱真,语气神态亦可以修为,只是那细微之处却无可描摹,此人便是吃准了八王爷位高权重,牵一发以动全身即使是万岁亦不便轻举妄动的短处,才敢如此猖獗。”
展昭苦笑,“为了置展某于死地,他竟不惜露出狐狸尾巴,当真是展昭之幸,如若万岁已有觉查大可将展昭移交刑部,引得他们下一步动作。”
公孙惊道:“展护卫?”
包拯沉声道:“万岁英明岂会不知,眼下只忌惮八贤王在其手上,不敢轻率,也许,白五侠可以担此重任……”
声落,于展昭目光汇于一处,无声点头。
☆、万岁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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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书房中,赵祯一身明黄稳坐御案之前,雍容高贵,亲和而不失威严。
陈林看不出自家主子眼中藏着怎样跌宕潮涌的思绪,只知道他虽手执奏折,思绪却全然未在奏折之上。
伺候了他二十几年,很多时候一个眼神便可猜得通透,可有些事主子不说,做奴才的就不便开口。
“陈林,”皇上终是按捺不下,目色深深凝注在参奏包拯的折子上。
“皇上,老奴在。”
赵祯紧锁眉头,“这件事倒真叫朕为难……”
陈林敛了神色,低声道:“老奴却也想不明白。”
赵祯抬眼,对上他的迟疑,“恕你无罪,但说无妨。”
陈林道:“皇上,八王千岁深谋远虑,心思意念岂是奴才能揣测得明白的。”
赵祯冷笑,“如此朝令夕改,莫不是真的当朕是个傻子!”目色不寒而栗,起身抬手竟至御案上奏折砰然散落一地。
陈林不再多言,躬身伏地将折子一一拾起。
“陈林,这‘八贤王’竟执意逼着朕将展护卫行刺使节一案移交刑部,你怎么看?”
“万岁,展护卫借调开封府,包大人确实应该避嫌,”陈林扫了眼自家主子的神色,“展护卫的处事为人老奴不曾疑惑,虽出身于江湖却也知法守礼进退有度,只是风闻那刑部左坤跋扈专横狠辣独断,又是经宠太师一手提拔……太师与包大人的梁子朝中人尽皆知,倘若真的迁怒于他严刑加身,恐有失公允。”
赵祯神情漾出些许波澜,眼底却是一片异静,“朕自然信得过展昭,”稍作停顿缓缓开口,“朕为难的却是人证物证面前要如何替他开脱。那‘八贤王’宁可暴露假冒的身份依然要将展护卫置于死地,朕便顺了他的意,倒要看看元昊下一步棋究竟怎么走!”
“可是皇上……”一语即出,方觉不妥,嘘声作罢。
赵祯斜睨陈林一眼,沉声道:“说下去。”
陈林抬头,自家主子的目色竟是深沉如夜,看不见其中波澜,“老奴斗胆,禁卫军统领派出去的人已有时日,至今却音讯全无,奴才不敢妄加揣测,只是老奴以为,当务之急是要加派足可信赖且武艺高强之人营救八王千岁才是上策。”
赵祯自嘲的笑,“可信之人,可信之人现在牢中……朕是一国之君,却处处受制于人,竟然连个忠义之士都保不下!”
“皇上……”陈林心中亦是一片黯然,这嫁祸之举何其明显,却吃定了展昭!“皇上,此时西夏辽国皆虎视眈眈,稍有不慎两国交兵水深火热的却是两国无辜百姓,元昊此番名为进贡真正用意亦是呼之欲出,展护卫仁心侠义,皇上的为难想必他会懂的。”陈林躬身上前,“皇上,白玉堂等人先前曾救助太子还朝,皇上以为‘五鼠’可否取信?”
赵祯眯起眼睛思量,“‘锦毛鼠’白玉堂……如包卿所言,此人性子刚烈难驯,万不得已之下才应下这四品封号,不过从“五鼠”义举救太子和他此番违心就任来看倒也不失为性情中人,况且与展护卫相交匪浅,武艺亦是不相上下难分伯仲。”
陈林道:“可依包大人所言那白玉堂性子刚烈难驯恐怕此事还需展护卫帮忙,只是不知他肯不肯……”
赵祯神色一暖,目光微微晕染上一丝柔和,“展护卫会答应!”
望见自家主子陷入了深思,便识相的敛了话音,不再多言。
良久……
赵祯将情绪暗暗压抑,“陈林,传朕旨意,展昭一案移交刑部审理!”言罢起身,拂袖转身之际身形微顿,“暗中告之左坤,倘若他敢严刑加身,联便让他哪来哪去!”
陈林一惊,“皇上?”
抬头已是那明黄背影,不甘却孤寂。
对于牢房而言,哪里的都是一样。
牢房对于展昭并不陌生,陌生的是这种举步维艰的两难。
白衣动处,一抹恣意入眼,少了往日洒脱,倒显得稳静沉重了许多。
紧跟在后的狱卒打开牢门,白玉堂一步踱入,展昭起身,身上镣铐声异常突兀,二人久久凝视,白玉堂却转了目光凝注在镣铐之上……
展昭清澈深邃的眼,仿若初春乍寒还暖的天气,深沉的眸光中隐隐一抹笑意,似安慰,似感激,“白兄,是大人让你来的?”
白玉堂摇头:“是我自己要来的,”顿了一顿不改戏谑的口气:“猫儿,别忘了,五爷现在也是官居四品。”
展昭望着他轻轻浅浅的笑,“看来白五爷是甘愿屈就了。””
白玉堂不屑,“这四品官位,五爷我还真不如你这猫儿上心,只是有的时候确实要比‘锦毛鼠’的名号有用得多,”他扫了眼不远处侍卫,神色微变,“猫儿,我若执意带你离开,你可会跟我走……”
展昭的眼神依旧坦荡清澈,“白兄,展某要走,这囚牢焉能留得下我?”
白玉堂笑了,他早知道他会这样说。
“白兄笑什么?”展昭问道。
白玉堂依然在笑,呈现在面上的潇洒弧度却有些不自然,“我笑你蠢,甘心在这里作待宰羔羊!”
展昭低下头,看着自己手脚上的镣铐,凉而沉重,迎合着这囚牢里阴暗潮湿死寂的气氛,倒显得白玉堂一身白衣恣意耀眼,“白兄,你不该来这儿。”
白玉堂深深的看了一眼,“展昭你什么意思,我白玉堂除非心让狗吃了眼睁睁见你代受这份罪而无动于衷。”
展昭抬头,对上他毫无遮掩的愠色,郑重的言语一字不落砸在白玉堂心头,目光却是一如往昔的笃定柔和,“能与白兄生死相惜,展某了无遗憾,此番能代你受过,展昭甘之如饴,可说到走,不是不愿而是不能!我不能那么自私,更不想累及开封府。”
“猫儿……”白玉堂面上甘苦杂糅,“你可知道包大人从昨天夜里一直踱步到天亮……”
展昭胸中泛苦,“展昭让大人为难了。”
白玉堂怒意已显,“展昭,你可知刑部尚书是个怎样狠辣的角色,跟宠太师又是什么关系?”
展昭低下头,声音依旧平静,“他逼供的手段展某早有耳闻,已不是什么新鲜事,当年若不是宠太师举荐,他也不会轻而易举攀上今天这个位置。”
白玉堂已忍无可忍,一把握住他手腕,“迂腐!”力道之大让展昭瞠目,“你这蠢猫,什么都知道还在这等死?”
展昭迎上他的愤怒,缓缓低下头,眼睫微扇,手指动了动想要反握,终控制在理智之中,“玉堂,展某有事相求。”
展昭静静的注视,目光中是从未有过的诚然,这一声“玉堂”唤得虽略显生涩,可展昭的口吻,展昭的音色,足以在白玉堂胸中撞起惊涛骇浪。
纵是飞蛾扑火般的堕落,白玉堂认了。
声音不自控的喑哑了几分,“要五爷做什么?说!”
展昭敛了方才温润神色,语气压低,满心的信任一字字碾转成只有两人耳目可闻的言语,“玉堂,如果当朝的八贤王是假的,真正的八贤王很可能已被困禁或者境遇更加凶险,我身在刑部已不足以对他们构成威胁,所以他们一定会伺机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