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坤的笑僵在脸上,怒斥道:“展昭,你最好想清楚,这里是刑部,不是你开封府!我堂堂刑部尚书办案更无需你区区四品在这指手画脚!你分明是江湖习气未脱藐视公堂!来人,教教这位御猫大人什么叫做识时务!”
展昭没有抬头,本能的将周身肌肉绷起,却提不起半丝真气,身后脚步声缓缓走置近前,展昭只得下意识将身躯绷的更紧,试图尽全力将伤害降至最低。
他知道,那人已在身后站定。
屏息凝神间,强打精神分辨身后人的气息身形,知是方才下毒的中年人。
神虑一分,一记指力夹着裂崩之风猛然戳上展昭背后“命门穴”,饶是展昭迅疾敏捷,“化功散”的作用下身形明显钝滞,只来得及避开正穴寸许,全力施为戳在毫无真气护卫的背心,展昭顿觉一口腥甜横上咽喉,五脏移位腹腔钝痛欲裂,强行压下时已是冷汗淋漓面色惨白,若不是牙关死命咬紧,险些背过气去。
这不是普通的手段,展昭隐已猜到这手法的来历。
昔日江湖有一种挫人于无形的阴狠手法,名曰:擒折手。
如若不是强力移开的寸许,也许展昭这个人就废了,左坤却不知其中厉害,但看展昭面色骤然惨白,不禁冷笑相讥,“怎么样展大人,滋味不大好受吧?”
展昭只想尽快平复胸腔急剧的起伏护住心脉,唇线抿紧不置一词。
惊堂木再次拍案而起。
外面的风更大了,摇曳着疲惫脆弱的枝条,肆无忌惮。
“展昭,你可愿认罪伏法?!”
展昭声音微颤,竭力控制之下是无法掩饰的喑哑钝促,“展昭不知所犯何罪。”
左坤怒极却反而平静下来,对于志在必得的结果,他似也并不心急,“展昭,还是招了吧,左某虽不至对你严刑加身,日子却也好过不到哪儿去!”
那中年狱卒冷冷一笑,“左大人,展昭分明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不如交予在下,冷某自有办法让他乖乖认罪画押。”
左坤神色微变,“不可!万岁有意,不得刑讯加身!”
展昭心下感念,万岁总归仁慈。
只是,要一个人生不如死且不着痕迹,江湖上有的是阴狠手段,方才的‘擒折手’虽被展昭偏约寸许,重创的力度却未降下分毫。这不是光明正大的手法,阴劲反噬,展昭只觉痛如剜骨,密密麻麻的痛点自着力处四下散开,势同燎原。
强抑之下,冷汗已漫,浸透中衣。
狱卒笑了,“左大人大可放心,冷某人手上自有分寸!”
左坤起身,“冷大侠只是来配合审案,左某方才说过:‘左某只信得过自己’!还望冷大侠谨守本分,莫要逾越了分寸。”
冷姓人鼻息冷嗤,“你所谓的圣意,无非就是不在他身上留下任何刑讯痕迹,左大人怕是也意欲如此吧,倒不如冷某人代劳,左大人大可髙枕而卧静候佳音!”
左坤道:“哦?冷大侠有办法?”
冷姓人别有深意的笑,转向展昭,“在下的‘分筋错骨’展大人可有耳闻?”
展昭体内药力挥发加上重创,冷汗已下,咬牙道:“冷姓,擅长‘擒折手’和‘分筋错骨’……你是‘鬼见愁’冷楚申……”
冷楚申哈哈一笑,击掌示好,“展大人既然猜出冷某,可是要考虑下是否乖乖认罪画押?还是要尝尝这‘分筋错骨’的滋味?”
……
展昭冷颤开口,“展某无罪可供!”
冷楚申笑道:“展昭你当真硬骨头,可莫怪冷某人不客气了!”音落手起,准确无误的扫过展昭背上“肩井”“命门”“海底”,展昭一惊非小,本能的撤身欲退,无奈此下身体状况犹如以卵击石,冷楚申趁展昭意欲撤身之际,力道遂又转过胸前 “膻中” “章门”“曲骨”,展昭周身几处要穴被独道的手法巧妙的力道逆行封住,顿时失了重心,踉跄栽倒,冷楚申眼疾跟进,指力又相继落在上肢“曲池”“少冲”和下肢 “委中”“百里”之上。
筋脉俱错,血液逆行冲斥,腥甜之气再无力压制,一口喷出,身上顿如万千利箭磨砺穿斥,剧痛之下又如百蚁啃噬嘶咬,奇痒难抑,恨不得抓烂皮肉方可解去痛痒之万一,展昭勉强以掌肘支附,肌骨用力绷起,面色却惨白如纸寻不到半分血色,手上骨骼亦泛白凸起到极致,冷汗淋漓,蜇的他睁不开眼。
左坤见展昭口吐鲜血微微动容,碍于情面,怕冷楚申嘲笑他少见多怪,虽心有余悸却未开口阻止。
白玉堂负气而走却并未回开封府,而是伏在刑部院墙一侧,身上的白衣被夜露打湿,凉气丝丝钻进心坎里,分外清明。明知带不走他,索性自己便在这里陪陪他,真有什么动静也好接应。眼见不消一时半刻的功夫守卫森严便不同寻常,初时还几人的值夜现下人数竟增了一倍。
头脑中瞬间警觉,刑部已有了动作。
“猫儿……”
白玉堂纵身跃入,迂回寻觅,夜色中灯火通亮的公堂甚是张扬。
今日情形不同往日,怕累及展昭,不敢大意,加倍小心屏息隐匿在公堂外一角。
里面静的有些压抑,白玉堂听着自己心跳声,说不出自己究竟哪里出了什么毛病,竟然心绪难平像有什么事要发生,控制不下的急躁。
堂内终于有了动静,几个衙役拖出一个人。
“展昭!”
熟悉的身形体格,融入夜色的蓝衫比白日里晦暗许多,白玉堂的心瞬间抽紧,全力攥握使得画影的纹路印进掌心,展昭就像是一个烂醉如泥的酒鬼,任人摆弄,反抗的意识丝毫全无。
白玉堂情急之下踏出半步,警觉目光闪过,忙闪身遁形。
冷楚申的脚步顿了顿,继续前行。
简单的邂逅无异于交锋,白玉堂知道这个人不似普通侍卫那般简单。
展昭被架回牢房,蜷在墙角便再也未动分毫,里里外外值夜的衙役不敢怠慢,支着眼皮强打精神,深恐出了差池脑袋不保。
“哎?”一衙役无聊中低声开口,“你说这出去的时候人还好好的,回来怎么就成这样了?身上虽没有动刑的痕迹,看上去怕也只剩半条命了。”
另一个搭言:“我看呢,半条命都没有了……这展昭不是功夫了得么?”
第一个人将声音压得更低,“我听说那人是宠太师专门请来对付展护卫的,不知道用的什么方法……”
搭言的人扫了下周围,用手肘撞了那衙役一下,“少说两句吧,活腻了?”
四下安静,只剩下脚步声清晰可闻,如影随形。
白玉堂一直匿在黑暗里,这些言语一字不落的落在白玉堂耳朵里。
白玉堂身体先于头脑作出的第一反应是迈开步子,打定主意用强将他带离,可走了几步却生生顿住,那“猫”别扭性子他不是不知,清醒时还不得跟自己拼命!指节攥的“咯咯”作响,终抽身退离,从长计议。
☆、五爷任性
作者有话要说: 爱猫儿,
爱五爷,
爱九四七五……
开封府的北院客房内灯火通明。
“二哥四哥,不管用什么办法,把猫儿弄出来!”白玉堂的声音因无法抑制的愤怒而微颤。
韩彰蒋平一时怔住,他们从没见过白玉堂的情绪如今时这般失控。
从外面回来就不置一言,脸色冷的能冻死人。眼下开口了,又这般让人难以接受的激烈……
“五弟,你吃枪药了!不就是展小猫被关进刑部了吗又不能把他怎么样,放不放还不是皇帝一句话的事儿,你至于吗?”韩彰对这白玉堂对待哥儿两个的态度十分不理解,不理解便势必要说出来,丝毫不理会蒋平夸张挤兑予以暗示的眼色。
话音已出口,蒋平扫了眼自家五弟冷到不敢直视的脸色,唯有苦于无奈用羽扇狠砸额头的份儿,什么人不好惹,什么时候惹不好,偏偏捡个最差劲的时候!莫不是临行出门前没看黄历?没看见他一肚子火气没处撒吗?皮又痒了?
“啪”的拍案声起,蒋平暗叫“不好”,侧目看去,惊见本本份份躺在案上的画影已被白玉堂掌力震起稳稳抄在手里,指尖动处,伴着龙吟之声,剑鞘半开,通体莹白夺目的沁凉剑身华光流转,映上白玉堂冷煞肃杀的眉眼,紧跟着“呛啷”声不绝于耳,画影出鞘,被白玉堂看也未看反手猛的掷出,瞬息间白光堪堪贴着韩彰耳廓擦过,深深钉入墙体,嗡声不断……
他眼中是无情的冷,冷得封住剑光封住信仰,那眼中似有千军万马倒戈相向,又似乎什么都没有,连感情的波动都看不出。
韩彰动也不敢动,面是表情无比精彩,不知是哭是笑。
蒋平按捺不住抢步上前,沉声怒喝道:“老五!你这是干什么!”
白玉堂胸膛起伏,身形未动,目光中依然看不出内容,他怔立在那,目光全未在韩彰和蒋平身上落定,满眼都是展昭被架出公堂时摇摇欲坠的虚弱和两个狱卒的耳语之言。
蒋平看得出他在极力压抑,压抑身体的颤抖,甚至连眼睛里都是赤红色的。
这算什么?缩头乌龟?人是自己杀的让他去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