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恩一词已迫得元昊无法再作追究。
白玉堂未成想包拯与公孙策这一唱一和竟出此“下策”,一时竟怔在当地。
他不是没看过展昭曾经数度隐忍、义然决然的跪拜在庞太师轿前,讥讽嘲弄,展昭不置一辞,默默承受,自己当时多么不屑甚至出言相讥,展昭自始之终没有一个字是为自己开脱。如今换了自己,同样的处境同样两难的选择,试问,自己当真有展昭的气度和决然、胸怀和大义?
不禁扪心自问:展昭,白玉堂自高自大,自认知你懂你,自认平日里诸多体恤诸多柔情蜜意,时至今日两难之下,方能体味你红衣下艰难之万一,白玉堂何来资格换你将心抵心,又何来资格得你相知相惜?
转向怀中人的一刻,他眼中的凌冽碾化成柔软。
不是说过吗,为了这个人,他什么都愿意做。
想明白了,唇角竟微微浮了一丝笑意。
似乎在这种两难决择之下,他更加可以设身处地的了解展昭,更加明白这个隐忍宽厚温文尔雅的男人胸怀中承载了多少不为人知的厚重。
他小心翼翼的将怀中人交予另外一个侍卫,撩袍曲膝,“白玉堂今日之举实属鲁莽,感念世子既往不咎,白玉堂铭记于心。”
这一跪,震慑了所有了解白玉堂的人。
千金一跪,跪的却不是西夏世子。
正如展昭,跪的不是庞太师,乃是黄天厚士天理诏诏的大义。
他的变化,元昊看在眼里心莫名的一紧,有百种滋味缠绕纠葛。
是嫉妒,是醋意……
他缓缓抬起头望着天空数朵浮云悠然疏远,自己孑然一身立志成就雄图伟业,虽居万人之上,身边却何曾有过这般信靠依赖倾心以对之人。
元昊有片刻的失神,目光也便跟着黯下来。
包拯行至近前,“世子,本府这便即刻命人将嫌犯带于开封府关押大牢等候圣上发落,世子信不过包拯,自是信得过当今圣上!”
元昊回神,冷笑,这帽子扣的够大,拿圣上来压他。
疏不知,这个大宋皇帝他根本未看在眼里,只是时候未到,天时地利人和尚未周全……
此时,便忍上一忍又何妨。
思及至此,元昊道:“包大人,人是你大宋的人,地界是你大宋的地,展昭带回去可以,但须答应我一个条件,过堂受审时须我坐堂听审,本王倒想领教一下包青天是如何公私分明,断案如神。”
包拯见元昊已然退步,便应下了。之后的事再做打算,先将展昭带回开封府再说。
开封府的人陆续离开,白玉堂搀扶着展昭的身影一直冲撞着厅堂中犹自负手而立的元昊,他看得出展昭倚靠在白玉堂身上时是全然放下戒备的。而在他这里,展昭即使昏迷不醒,条件反射的躯体依然带着防备和敌意。
展昭对于白玉堂,白玉堂对于展昭,不一样!
他心中虽有大夏的周密颠覆计划,身边虽有狄凯、陆川及一干侍卫,他还是觉得心里有些空,有些东西莫名的迫切想要占为已有。
一种从未体会过的强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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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乖顺的“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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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回到开封府。
展昭曾经经历什么,明天将要面对什么,现在白玉堂都不愿意想,这只猫总算回到自己身边,这便够了。
剩下的,由他白玉堂来扛。
进得内室,展昭衣衫尽褪的刹那间,白玉堂被那反复折辱的伤灼的目色尽赤,在场的每个人都是一震,这种手断不外乎摧残。
展昭什么都可以忍,白玉堂却忍不下,画影在手,抽身欲走!
“白五侠!”公孙策眼明手疾拦下他,“我们如今已经被动,不能再落人口实了。展护卫至少现在人在开封府,一切都有机会从长计议,莫要再意气用事啊!”
白玉堂面罩寒霜,冷冷回视,“公孙先生!如果展昭今天身在江湖,这些折辱他无须忍,如果他今天不是身在庙堂心中感念家国天下,他更不至事事受制于人处处缚手束脚,”环视一周,“凛然大义与个人荣辱面前,你们人人都觉得他理所当然应该承受、不会本末倒置,可你们有谁体会他一肩担尽要付诸多大代价?”
犀利的眸光,在场无一人可以回答……
白玉堂只觉一颗心仿佛被人大力攥握,狠狠鞭笞。
因过于激动而微颤的手背上一暖,被熟知的温润体温覆盖,转头看去,展昭不知何时微微醒转,面色虽苍白眸色却清晰,清晰的阻止之意于烈性的白玉堂无异于煎熬,他没有动,周身的凌厉之气亦未散去。
展昭知他,懂他,深知这煎熬莫不如给他一剑来的痛快,可眼下面对的却不是剑可以斩断的乱麻。
艰难无力的摇头,试图再一次努力化解。
倾刻的坚持,白玉堂眼中的冷酷气焰收敛了几分,俊面上的霜寒似也融化了几分,他垂下眼,看不出情绪纠结辗转,终反握了一下展昭的手,稍加的些许力道足以让展昭宽心,付以安慰。
他终还是应了他,做了妥协。
公孙策苦笑摇头,情之一字何解?用在这两人身上便是一物降一物,展昭的一个眼神终是抵过千言万语,若此刻展昭不醒转,怕是即使四鼠俱在也阻止不下一个白玉堂吧。
四目相接,展昭眼中的空茫尽被浓浓雾色晕染、包裹,不复清明。
白玉堂急道:“展昭?公孙先生……”
公孙策急急上前搭脉,神色无变,“放心,展护卫无大碍,只是几日来不吃不喝加上折磨太过虚弱。”
纷乱的节奏终于平息下来,处理完了伤口,屋子里只余下一个白玉堂……
他就坐在床边,深深的将头埋于掌中,偶而抬起神情复杂的看向展昭,为他拭去额上的细密汗珠。
见汗了应当是公孙先生的药起效了,展昭应该不会再烧的一塌糊涂抓着公孙先生的手喊着白玉堂!想到此,白玉堂心中无端的一暖,即便他昏迷不醒自己总归还是被惦念的,唇角上扬,如果被这猫知道了,依他正儿八经的性子是否会挖个地洞钻进去?
想来都觉好笑。
于是,白玉堂真的笑了,笑得灿如阳光。
展昭的微笑也很温暖,但很少有人将展昭的笑比喻成阳光,虽然他的温润足以带给人温馨安定,但他是隐忍的,压抑的,泛着微苦……
他不是光,是伞,是生来便注定要为人遮风挡雨的。
他揽在身上的责任注定了他从未开怀的像白玉堂一样露得一口白牙,也从未像白玉堂性情使然对一个极度恨恶的人大打出手,即便不喜,却似乎没有一个人值得他怒发冲冠。
他仿佛从来便是这样一个人,喜不形于色,怒不现于声。
唯有,面对白玉堂的时候!
于展昭,他白玉堂也是特别的,不一样的吧。
想到这一点,白玉堂的心情用“开心”两个字已不足以形容,于是他又笑了,很无邪的笑了,咧开嘴,像一个调皮的孩子偷到最美最甜的糖果。
实际上,他确实偷到了。
展昭这种人,每个真性情的人人都可以同他做朋友,因为他真诚。每个人也都可以浴在展昭温暖的笑意当中,如沐春风,更是每个人都可以有幸接受展昭的舍命相救,却不是每个人都能让展昭的“孩子气”得以淋漓释放“反唇相讥”,更不是每个人都有资格并肩站在展昭身旁得以性命相托……
很多人记得他的沉稳内敛,也有很多人记得他的张驰有据隐忍细腻,却使得很多人忘记了,展昭,也不过只有二十几岁的年纪。甚至在公孙策和包拯眼中都认为,恣意放纵当属白玉堂,而展昭只属于隐忍、进退有拒和责任大义。
对展昭,这似乎有些不公平……
展昭此时紧闭着眼睛,眉峰微蹙,白玉堂心思他全然不知。
“元昊竟然把你这猫儿折腾成这副样子!”白玉堂恨的咬牙切齿。
静静的看着,“展昭,我白玉堂自认来去潇洒,生死等闲视之从未放在心上,却唯却独在你展昭面前,我乱了方寸慌了手脚,你是不是应觉好笑?”
自说自话间唇角温馨的上扬。
“展昭,你心中装的满满的是家国天下,我白玉堂却没你那么伟大,我心中独独只有你,比起天下之大,没有你展昭,于我白玉堂便毫无意义……”
“猫儿,元昊加诸在你身上的我白玉堂要变本加厉讨要回来,否则,我便不是白玉堂!”
“展昭,每一次,你都用自己的命去换别人的,即便她是公主是金枝玉叶,可是你心里可有一丝一毫的位置留给我白玉堂!”他越想越郁结,却知道改变不了他,只得无奈的重把脸又一次埋在手心里。
他知道,展昭的随和建立在他的原则之上,一旦触了底线,再乖顺的猫也会亮爪!
“啧,皇帝真是神,对你的御猫之封一语中的,这点白玉堂倒是佩服的五体投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