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起来是不是有点像我们小学读过的那篇童话——《杰克与魔豆》,好巧,你也叫杰克。
你曾开玩笑般提过两次,那时我并不确定你在调侃,还是也含着某些真心,只是两次,我都在心里回答,我愿意做你的露丝。
假如这个提案现在依然有效的话。
此刻我在南京,彦良邀请我来玩几天,他带我去了夫子庙、鸡鸣寺、南京博物院。每当他向我介绍景点和风土人情时,我总会走神想到你,要是你也在这儿就好了。
我怀念我们三个人结伴同行的日子。
如果你在的话,气氛会活跃许多,我总是不知道该接什么话。你和彦良,你们可以很轻松地拿最刻薄的话损对方,不往心里去,下一秒又喝同一杯水。你们之间的亲密与信任是我也无法企及的,理当如此。
我听他讲了好多关于你的事。从他口中听到的你,和我从其他人口中听到的,很不一样。彦良说你很喜欢我,是前所未有的程度,他那么了解你,他说的话一定不会错,所以我可不可以再赌一次呢。
希望现在还不算太晚。
10-123456789,这是我家的电话。
万一接电话的人不是我,女声回应,那肯定是我妈,直接让她喊我就行了。极少情况下是我爸接的电话,倘若你听见男声,就假装是学校有事,教务处工作人员,因为课程或者学分问题找我就好。实在抱歉,我父亲对我的交友情况干涉甚严,要是你不想被他从祖上三辈开始盘查,最好找个借口。
万一万一我不在家,那第二天的同一时间,我一定不会再出门了。
说这么多,也不是一定要你打个电话给我。也没什么事,其实。
非要说的话,I’m missing you。
敬祝:
平平安安 如意顺遂
杨千瑞
2000年6月15日
第28章
此刻是8月29日09点43分,十二个小时的时差,离开学还有一周,离信件送达已经过去了不知道多久。我疯了似地冲下楼,最近的几个电话亭都有人占着,一口气跑到好几个街区以外,嘭的一声将门带上。
嘟——电话接通了。
“杨千瑞!”我冲口而出,意识到太过唐突后又婉转地降低音量,“您好,我找杨千瑞,请问他在吗?”
电话那头只有沉默,我敲着听筒晃晃检查是不是坏了,就听见一阵带着熟悉笑意的、令我魂牵梦绕的声音:“我在啊。”
汗水浸湿了全身,我靠在门板上,长长地舒出一口气,霎时一颗心又提了起来,马不停蹄地向他解释:“我不是、不是现在才给你打电话,我刚看到信,不是才寄到,我不在波士顿,刚回来从门板底下捡起来,我不是存心让你等那么久的。”
“嗯……”斟酌许久,杨千瑞问,“那你去了哪里。”
“好莱坞。”
“哇,真的假的?”
“真的,我骗你干什么。”
“怎么会突然去那边,你想做演员吗?”
“不是,说来话长……”
“嗯……”又是一阵漫长的欲说还休的鼻音。
我笑了一声:“那我可慢慢说了,你别嫌烦啊。”
“嗯,我要听。”跟小孩讨糖发嗲的语气一模一样。
……
等我把在好莱坞的经历说了个全,杨千瑞难掩低落地问,“那个Joe,是谁啊,你老提他。”
我没忍住被他逗笑,又赶忙正襟危坐地说:“就一个偶然认识的朋友。”
“你好多朋友。”酸溜溜的。
“普普通通的朋友。”我强调,“就搭他的顺风车去好莱坞打了个杂,我和他清清白白,连小手都没碰过。哦可能搬东西时不小心碰到一点,其他一点别的都没了,我要是说谎天打雷劈。”
“哦……”听上去还是不太高兴。
“我喜欢你,杨千瑞,再没人比你更让我喜欢了。”
我听见电话那头手忙脚乱地摔了什么东西,窸窸窣窣地捡起来,过了一会才平稳地说:“那……你可不可以等下次我们见面,再说一遍。”
“说几遍都行,你什么时候回来,我来接你。”
“不用了我阿姨……”他停顿了一下,改口道,“好,你来接我。”
杨千瑞报出航班信息和预计抵达时间,我铭记在心。眼看手中硬币消失殆尽,提示音响起,我对杨千瑞说:“你等会儿,我去换点零钱投币。”
“其实没什么事的话……”杨千瑞像是反复说服自己,在本分与任性中做出选择,“好,我等你。”
我飞奔到旁边小店,将身上整钞全换成了硬币,揣着鼓鼓囊囊的一口袋钻回电话亭,一股脑全塞了进去。
电话瞬间就被接了起来,杨千瑞甜甜地朝我“喂”了一声,我“喂”回去,两人乐此不疲地“喂”了好几个来回,笑意愈来愈浓。
“好了,说正事。”我打破循环。
“嗯……有什么正事。”
“说说你暑假里都干了什么。”
“每天都在练琴,去了几次初高中同学聚会,还考了驾照,不过只能在国内开。像信里和你说的,去南京找彦良玩了一趟,然后他又跟我回北京游了一圈。我带他去吃烤鸭了,他也说全聚德的好吃。”
还在计较这个啊,我不禁失笑,“嗯,肯定是我上回味觉出了点问题。”
杨千瑞继续说:“后海那边开了好多酒吧,数不清的乐队表演,你肯定会喜欢的,下次我们一起去……但是咱俩都不喝酒,会不会被赶出来啊。”
“不会的,下次和你一起回国,哪里都一起去。”
“对了,”杨千瑞像是想起什么,“那你没去好莱坞之前,那一个月都干了什么?”
我一五一十地和盘托出,说完才意识到忘记略过变装皇后那段。
“真的假的,你穿着裙子参加游行?!”
“我现在说假的你还信吗……”
“早知道我也多待几天再回国了,好可惜错过了……”
其实只要我不说,他永远想象不到,可偏偏我一点遗憾都不想让他留,“可能……拍了照片吧,我去找找。”
“好!我要看!!”
等杨千瑞激动地欢呼雀跃完,我又立马后悔,补充附加条件。
“不许告诉彦良他们,只给你一个人看。”
“好,只有我能看。”他的声音听上去很愉悦。
我回忆起信里他提到彦良那段,后知后觉琢磨出些许不对味,对他说:“杨千瑞,彦良是我最好的朋友,但你是我男朋友,我最在乎你。”
我听见一阵扭捏的声音,又一阵开心的声音,最后是混合着两者的明知故问:“重色轻友是不是不太好?”
“少得了便宜还卖乖啊。”我一下笑了。
“逸杰,逸杰,”他来回念叨我的名字,不知怎么有点哽咽,“好想现在就见到你,我可不可以改签早点回来。”
我又何尝不是?日积月累的思念快将我生吞活剥,连具完整的骸骨都吐不出来。
“乖,没几天了,我等你。”
这一通电话实在打得有些久,以至于撂下听筒走出电话亭时,我腿都站麻了半边,耳朵里也嗡嗡作响。
第29章
我提前了两个小时到机场等着,航班一再延误,一恍惚竟然没从人堆中一眼认出他。
杨千瑞气鼓鼓地杵到我跟前,埋怨的话还没说,已经全数转为惊讶:“你、你嘴上……”
哦,之前在电话里忘提唇钉这茬了,纹身也是,这些事太微乎其微了,我压根儿没放在心上。
我顺着他的视线,摸到那颗钉上,“你不喜欢?那我摘了。”
杨千瑞连连摆手,“不、不用,挺好的……”又小声说,“我喜欢的。”
真要命,我好想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就吻他。
杨千瑞没带什么行李,也可能是临时换成我来接以后贴心地削减了负重,总之我很轻松地推着一个行李箱,他抱着小提琴盒,从机场打了辆车奔赴他阿姨家。
我拉开后座车门,做了个绅士的请的手势,杨千瑞钻进后排,往里挪了个位置,等我也坐稳后,迫不及待地握住了我的手。
我搂着他的腰,亲了上去,贴住他快咧到耳后根的嘴,旁若无人地接吻。杨千瑞惊慌地挠着我的手心,眼神飘向前方示意,我从后视镜里凶狠地瞪了司机一眼,他讪讪地收回了目光。
杨千瑞不再挣扎,乖顺地回应着我的热情攻势,贪玩似地拿舌尖探我下嘴皮上唇钉的扣。再亲下去得起反应了,事实上,已经起了一点,我悬崖勒马恋恋不舍地和他分开,问他喜欢吗,特指我翻下来让他探究个明白的唇钉。
杨千瑞用食指小心地摸了摸唇线下方的钢钉,不小心剐蹭到我嘴唇几下,问:“痛吗?”
我摇了摇头。他要是连我打唇钉都心疼的话,那我那块纹身……算了,反正也藏不住,我将手腕举到他眼前,展示那句灵感源自于他的口号。
杨千瑞惊诧万分地瞪大了眼:“你还纹身了啊……”
看这反应是不太感冒,于是我火速转过了手腕收起来:“你不喜欢以后都不纹了。”
杨千瑞局促道:“我喜欢、我喜欢的……”十分纠结地补充了一句,“但,也别纹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