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现金,手机转账可以吗?”
“可以。”女人掏出手机,快速捣鼓一阵后向我们亮出了收款码。
陈诤把钱转过去,女人手机响亮地把金额报出来,“微信到账6000元。”
女人露出笑容,“进来吧,你们还要再等四十多分钟,进来喝口水。”
“他房间在楼上。”女人把我们引进一楼的客厅,那里坐着两个年轻男人,恰是我和陈诤在村口遇见的那辆小电驴上坐着的男人。
我和陈诤只对着他们点了头以示问好,别的不敢多说,怕露馅儿。
女人给我们用一次性杯子接了水放在茶几上,然后就出去守着下一批可能的“顾客”了。
“我们可倒霉了,本来我们是最早到的,结果设备坏了……”
同行记者不甘寂寞,开始拉着我们聊起来。
我嗯嗯哦哦地应着,四处打量着周围的环境。
客厅不算大,一张长沙发,一个笨重的电视柜,几乎占满了全部空间,很逼仄。
电视柜上明晃晃地摆着一个相框,里面是一张全家福。隔的有些距离,上面的人脸看不太清。
我站起身走过去,想找找袁四华是哪个。
这张全家福画质模糊,可能是很早以前拍的了,人头共有三排,我一排排看过去,和手机里的通缉照作对比,看来看去不敢确定,觉得好几个都像,又都不像。
正要放弃,一个抱着孩子的女人引起了我的注意。
这女人有点胖,五官和刚刚拦住我们要钱的女人非常像,大概是她年轻的时候吧。
而她怀里的孩子……
我眼睛渐渐瞪大,抓起相框擦拭掉面上的灰尘,凑近了从头到脚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
他的脸,我不会记错的,妈抱着我哥的那张照片我看了无数遍,那张幼小的脸早就刻进了我的脑子里。这就是那个丢了的孩子!就是爸妈的亲儿子,我的哥哥!
作者有话说:
这章好乡土的感觉,我尽力了,想把剧情节奏搞快点。
第50章 是他
怎么可能呢?
不是说我哥被转卖了吗?
他为什么又会出现在袁四华大哥家的全家福合照里呢?
拿着相框的右手微微颤抖,我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不让表情显出异样来。
“诤哥,我们出去一趟,我有话要对你说。”
我在手机的备忘录上打下一行字,送到陈诤面前。
陈诤什么也没说,配合地站起来,我心急地半推着他走出房门。
院子里那女人见我们出来了,跺跺脚,“哎呀,记者同志,你们怎么出来了?外面怪冷的。”
“里面有点闷,我们先出去走走,等会儿再过来。”
说完这句话,我也没管那女人还要啰嗦什么,直接拽着陈诤往来时的小路上去了。
我自顾自越走越快,呼吸也变得急促了。
“元元!停下来!”
陈诤伸手用力摁紧我的双肩,将我转过身来,语气凝重,“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没,我没有不舒服。”我回头望了一眼远远缩成一团的红灯笼,说不上来是什么感受。
是愤怒吗?也不全是,还有恶心……
“诤哥,我在元家电视柜上的全家福里看到了我哥,是小时候的他。”我重重呼出一口气,“我不会认错的,那就是他,他被门口那个收钱的女人抱着。”
“元元,你先放松。”陈诤搓了搓我冰凉的脸,严肃道,“你真的确定吗?”
“我确定!如果是妈在这儿,她一定也会这么说。”
陈诤从收藏的网页翻出一则新闻,“元元你看,袁四华是十五年前被抓到的,你哥是二十三年前被拐的,这中间隔了八年。如果那八年间你哥都留在元家村,那这里的村民一定知道一点什么,我们先找个人问问。”
“好。”我木然应道,糊成一坨的脑子终于重新找回了思考能力,“这是个好消息,对吧?”
我们原来寄希望于从半疯的袁四华嘴里抠出可能得半点蛛丝马迹,现在至少能和正常人对话了。
“是,我们或许不用那么费劲了。”陈诤拍拍我的背,“走吧。”
元家村是固灵县有名的养老村,我们很快就找到了一个看上去上了年纪的大姐。
她坐在院子里支起的小马扎上,半眯着眼,闲适地晒着稀薄的太阳。
“大姐,您好。”
那大姐看见我们,淡定掀开眼皮,“哟,是来问袁四华的?”
“是是是。”我故作不解状,“大姐,袁四华家门口怎么有个女人在收开口费?她和袁四华什么关系啊?”
“那不是袁四华家,那是他大哥元大华家。门口的那个,是袁四华大嫂。”大姐把腿抻开,从地上晒着的枣子堆里抓出一捧,“来吃点儿,看你小子挺俊,白送你吃。”
我受宠若惊地接过,喂了一个给陈诤。
“小伙子,我劝你们俩别去搞什么采访了,问不出来东西的。袁四华傻了,疯了,连他大哥都不认得了。嚯,他大哥一家把袁四华接到家里来,就是为了赚钱,要不他哪那么好心?”
“这个我们说了不算,要完成上面交代的任务的。”我为难道,“大姐,我看村子里年轻人不多,都去哪儿了?元大华家里有没有孩子?刚刚我们去了一趟,好像也没见着。”
“都走了,上学的上学,打工的打工。元大华有个儿子,出息得很,人家都研究生毕业了,他家两口子,哎呀,天天夸,夸儿子有出息。”
儿子……我心里一紧,着急忙慌地追问道:“那他儿子现在在哪?多大了?”
陈诤悄悄捏了捏我的手,补充道:“是这样的大姐,我们要做的专访需要对袁四华的家庭情况有个大概的了解,当然也包括他的侄子。”
我反应过来,刚才是我太急切了,把大姐吓到了。
“年轻人不要这么急哄哄的,慢慢说。”大姐拍拍胸口,乐了,“他儿子在A市,过了年也就二十四五岁。哦对了,他儿子今年没回来过年。”
年龄大致对得上,还有,A市!他竟然和我,和妈,在同一座城市!
陈诤接着问:“大姐,他儿子是从小就生活在村子里吗?”
大姐:“是啊,从小就在这儿,不过上了初中以后,他就去住校了。”
从小就在这儿?怎么可能?大姐说的从小,会不会和我们想的概念不一样?
“大姐您再仔细想想,他是一出生就在元家村了吗?”
大姐瞪起眼睛,“你这小伙子,怎么还不信我?他确实是一出生就在村子里了。”
我失望地卸下力气,紧绷的肩膀蔫蔫地塌了。
明明,明明就几乎是一模一样啊,怎么会不是呢?
“哎,不对不对,好像也不是,元大华夫妻俩年轻的时候去外地打工来着,他们是从外面把小孩带回村子里来的,说孩子撞了邪,回老家来压一压。”大姐猛地一拍大腿,“我想起来了,那段时间那孩子晚上老哭,搅得周围邻居都睡不好觉,元大华还被村长开会批评了,骂他传播封建迷信。”
我瞬时重新燃起了希望,能对的上!孩子是被元大华夫妻从外面带回来的,带回来后总哭,还找理由说是撞邪……
“那孩子,他叫什么名字?”
如果能知道他的名字,即使在元大华家一无所获,等回到A市,也可以通过名字找人了。
“他叫小杰,大名是元杰,是我们村的骄傲,当年考上了A市政法大学,横幅在村口挂了两个月咧。”
元杰?!是我认识的那个元杰吗?
我震惊地险些跳起来,下意识看向陈诤,陈诤眼里也充满讶异,我们面面相觑。
陈诤小心问道:“是哪个杰?是……人杰地灵的杰吗?”
“是呀,就是那个杰!”
……
我和陈诤并排走在回元大华家的路上。
我一根一根掰着手指头数,“A市政法大学的研究生,已经毕了业,二十四五岁,还有,都叫元杰。诤哥,真的是他吧?”
说完我自己又懊恼起来,“怎么以前没和元杰拍张合照呢,要不刚刚就可以拿给大姐看了。”
陈诤忽地停下脚步,“元元,我可以找老吴要份元杰的简历。”
对啊,简历上肯定有元杰的证件照!我几乎立马就要掉头了,可转念一想,这样是不是显得太过奇怪了?
本来我们就问了很多与袁四华不相干的问题了,这会儿又拿元杰照片去问的话,万一大姐跟元大华夫妻说了,会不会打草惊蛇?
在事情没尘埃落定前,一切可能发生的变故我都要排除。
“诤哥,我有一个想法……”
排在我们前头的“小电驴二人组”从楼梯上走下来,垂头丧气的。
我听见他们小声嘀咕。
——“根本什么也问不出来。”
——“就是,还差点被他打了,今天真是太倒霉了。”
元大华妻子把我们领上去,二楼窄小的过道两边一共只有三个房间。
我随便指了一个,问道:”是那个房间吗?袁四华就住在那儿?”
“不是,那是我儿子房间。”女人推开另一扇门,对着门内的人打了声招呼,“大华,是A市的记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