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不得昨天他要喝那么多的酒,也怪不得他要哼那么久。”祝言仁心想,窸窸窣窣解开身上的衣服,给他披了上去。
易家歌自然而然地顶上祝言仁的衣服,回过神,他把怀里的衣服抖了抖,给祝言仁搭在了肩上。恍然,他发现,祝言仁又长高了许多,仿佛一夜之间,又窜高了一截。这一发现让他欣喜不已,身上的轻快了不少。他紧了紧过于小的衣服,拉着祝言仁要回屋子去了。自始至终,纪云都在傍边站着,一言不发。
日本人知道查不出什么了,之后嚎叫一声,悻悻作罢,往后走时一个机灵的日本兵走到前头问他:“小矶中将,要不要单独监视他?”
小矶贤转过头看他:“他与新目大员关系很好,那里我们应对不了。”他仰着头看灰蒙蒙地天,一点阳光将要倾泻出来:“他亦敌亦友,扳不倒他,就要想办法拉拢他。”他指了指被乌云罩住的太阳:“今天是春历新年了,中国的太阳,很有趣的。”
又是要重新抹药,纪云闷头上药,缠绷带。祝言仁坐在一旁的凳子上抱着一本沉重的书。时不时抬头,不规律的翻页。证明他根本没有看进去。可他就是什么都不问,这一发现让易家歌心慌。
或许,祝言仁一点都不笨,更不傻,甚至还很聪明。若是他问他,他可以狡辩,可以撒谎。可他就只是看,眨着他那双黑黝黝的大眼珠子,心眼全藏在肚子里。
三人诡异地沉默,只有箱子被翻动的声音,纱布蹭在一起,莎莎的,窗外咚咚咚地接连炸礼花,映照得屋子里的年画喜气洋洋,格外怪异。
祝言仁有了新的发现,屋子太大了,原来有许多仆人上上下下地乱跑。仔细听,现在却没有脚步声。于是他先说话了:“仆人们呢?”
“都辞掉了。”易家歌可能一直在憋气,长长舒出一口气,回答他:“多了你一个祖宗,我哪供得起那么多人呐!”祝言仁一愣,知道他是在说混话,进而不接他的话,又想起昨天找他说话的大姑娘:“那个叫娟儿的呢?还在吗?”
易家歌疑惑的眨眨眼:“她?她勾引你啦?”
祝言仁没想到他说话这样粗鄙,况且,他怎么会接受一个仆人的勾引,他由于气愤,缓缓瞪大了眼睛,嘴巴动了动,他不知道怎么反击。
纪云突然笑了,他看向纪云,觉得是被嘲笑了。出于气愤,他又缓缓长大了嘴巴。然后易家歌也笑他。两人在窗前颤颤巍巍笑得前扑后仰的,窗外又炸开一朵礼花,把仍然黯淡的天空都照亮了。祝言仁便也笑起来。不跟他们计较,搬着书下楼去了。
下楼时,他便注意到,仆人们也没有全部不见,厨子就还在,餐桌上为他留得早饭依旧是热的。有个不会说话的老妈子也留着,印象里,大家都叫她“张妈”。
他把书扣在一边,开始一点点喝奶。味道有些膻,像是羊奶,很热,跟加工好似的。他想起了原来母亲对他说过,多喝些羊奶,个子长得更快。
身后有脚步声,他咬着杯子回头看过。仰着脸,他看见了正下楼的纪云。他的头发总是剃的很短,脸圆圆的,经常带着帽子,总让人觉得他像是个模样很好的青年。不带帽子时,他很像一个误入尘世的佛家弟子。
纪云走下来,坐在了餐桌右侧,是他经常坐的位置。他一直没有看祝言仁,过了很久,祝言仁正在摒气灌下最后一口奶,他突然说话:“先生很喜欢你。”
祝言仁“吭吭吭”地呛出来,从上衣扯出一只手帕,胡乱的在脸上一摸:“哦。”,下巴上,还沾了许多奶。
纪云使坏,不告诉他。一本正经地,也像是不在乎地,他盯着祝言仁的下巴:“你来了他的话都变多了。也活泼了。”抬起头,他看祝言仁的眼睛:“原来你不在的时候,家里人很多,却没个人气儿。”他吸了一口气,又长长的吐出去,下了总结:“你不要走了,你在这里总是很好。”哪里好,他也说不出来,但是,总归,是很好。
像个沾沾得意的孩子,幼稚地故作深沉。他缓慢地折手中的帕子:“纪云,我们都是男人。你明白,不能为了谁,留下来。”他学着易家歌那样,神秘又沉稳地俯下身子:“那不是男人该干的事。”
他眼里闪着熠熠的光,让纪云不舍得笑话他。十八岁,正是在长大的年纪,这样想,是很好的。至于为什么好,这他不知道,总归,是很好。于是他往后倚靠过去:“你喜欢他吗?”
他没有想到易家的人说话都这样粗鄙,又直接。又想要瞪眼睛张嘴巴,随即想到要被笑话。便低下头,仔细的想,他喜欢吗?算不上吧。不过是相识一场,那种感情有些畸形,就像是互相依偎,互相从身上想要得到点什么。况且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喜欢男人。
逃避似的,他不说话。纪云看他垂下眼睛,灯打下来的光被睫毛挡住,在下眼皮,伞一般的盖上一层阴影。他的眼睛,睫毛,他的脸盘,鼻尖都仿佛是谁故意雕刻出来的,相得益彰地炫耀着,又欲盖弥彰地遮掩着。
他走过去,用手指擦了一把他的下巴,很软,他想,祝言仁也很乖顺。好像根本不反对有人摸他这一把。他擦下一点奶,张开手给他看。然后笑了,祝言仁也笑出来。用手帕给他把手上的奶擦了下去。纪云被他把手擦干净,上楼去了,今天新年,没有任务,也没有工作,他想去看本书,随意什么书都好。
他很爱读书写字,可惜一直没有机会,家里没有钱,年纪好的时光,全用来逃难了,家里穷,哪里都逃,逃到好的地方能去下苦力挣些钱,逃到不好的地方,要来的饭都是臭的。
十岁那年,一家人逃到上海,父亲惹了当地的乡绅,被一枪打死了,他倒是不怎么难过,单纯是觉得日子不好过了。再往后便认识了在青帮的易家歌,比他大了三岁,很豪气热情,认识得久了,渐渐的比亲人还要亲。
他原来问过易家歌为什么帮他,易家歌说是因为他长的好看。他当时便怕了,早听说过上海总有把男人当女人玩的。可是易家歌似乎只是说说,也只是觉得他好看值得品鉴一般,从没对他动过别的心思。后来他想,易家歌可能只是随口一说,归其原因,可能只是他比较踏实。
13、出逃
床吱吱呀呀地,易家歌上来了。祝言仁在床上翻了个身,面对着墙。易家歌似乎发现他是醒了。顿了顿,又开始窸窸窣窣的。然后一只大手,盖上了祝言仁分开着的圆屁股。
祝言仁腿一伸,用脚后跟蹬了他一脚。又一扭,躲开他的手,鱼似的,游到墙边去了。易家歌从他背后轻轻的笑了起来。他高兴,往上一扑,把祝言仁搂进了怀里。祝言仁又要往外游,易家歌便使劲箍他。祝言仁气急,也不困了。从他怀里转过身子:“今天我生日,你不要碰我。”
“为什么?”易家歌疑惑道,他把手张开往外指了指:“大中午的,睡什么觉?不如做点好事。”
“那算什么好事,过生日,不能做这种事。”
“你这是迷信,要改。”
“我呸,你他妈才迷信。”祝言仁往后退,他别开脸有点不好意思说。易家歌看出来了,捏着他的脸正过来:“那是为什么?”
祝言仁把他的手拨开,又扭过头去,很难为情的嘟囔:“娘说过,生日这天,爹能看见我。”他看向易家歌,正色道:“过年的时候,爹总不能带姐姐去美国看我。”
易家歌讶然:“这你也信?”说着他低下头要亲他。祝言仁把他的头推开:“不是信!只是习惯了,这一天不做父亲不喜欢的事。”
易家歌被他推的嘴都歪了,用脸同他抗争:“那你得改改了,以后我要天天做,老爷子看了不开心也不行。”
“就是不行,你怎么还得寸进尺了?”祝言仁手脚并用想要钳制他。易家歌故意让他,左一把右一把的揩油。倒出一只手,他从祝言仁胯间一揉,祝言仁便使劲往后一弓身子。腿胡乱地一蹬,踢到了他胳膊上。
易家歌放开嗓子使劲一嚎。祝言仁赶忙坐起来去看他。他抱着肩膀似乎是在吃痛。祝言仁去掰他的手,他则一斜身子,拉着祝言仁躺了下去。冷不丁地,祝言仁撞了下来。
离得那么近,易家歌笑得兴奋又急促:“我今天给你准备了礼物。”
祝言仁从他身上爬起来,撑着上半身,想了想:“我现在不需要什么,你不如帮我找一份工作。”
“我已经准备好了。”易家歌神采奕奕。
“我不要。”祝言仁摇摇头。
“嘶—”易家歌气愤地吸了一口气:“那也不行!”他奋力一翻身,把祝言仁压在了身子下边,一边去拽他睡裤。
祝言仁穿得是易家歌一件穿小了的丝绸睡衣,滑溜溜的,一拽,就露出大半截屁股。祝言仁左晃又扭,一只手扯着前边裤子腰带:“我要!你别弄了,我要还不行?”
易家歌像是没意料到似的,住了手,歪过身子问他:“说真的?”
祝言仁趁机把露着的半边屁股套上裤子:“特别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