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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戏真做 (春日负暄)


  少帅出征平乱,带走了不少人,剩下的多是陆重山的老部下,德高望重者有,军功累累者有,没有一个人将陆既明看在眼里。当先一人,拿过前列步兵手里的一杆枪,递到陆既明手里。
  他瓮声瓮气地说道:“大少,弟兄们都看着你露一手。”
  他不称军衔,只喊 “大少”,明显是话中有话,不服之意溢于言表。
  顺着他的目光,陆既明见远处错落竖着一些靶子,是待会儿演练所用。这个环节本是没有的,对于没有摸过枪的陆大少来说,明显是个刁难,但也没有人为他出头,大家都在等着看他出丑,高台上的陆重山脸上满是慈和的笑,像足一个慈爱小辈的爷爷。
  陆既明一笑,接过枪,上膛、瞄准、扣扳机,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
  “砰” 的一声在空旷的校场上久久回响,最远的一个枪靶应声而落。陆既明将枪丢还给军官,一时间无人说话,都被他震住了。
  “献丑了。”
  陆既明回头望向高台上面目模糊的陆重山,目光锐利,如鹰视狼顾。
  作者有话说:婚礼来了,洞房还会远吗!


第三十二章 婚礼
  平州城所发生的种种变化,俱都瞒不了在平州经营多年的章振鹭,但他一无所动,仍旧在西北兢兢业业地平定叛乱,如意料之中,一路高歌猛进。陆重山稳坐钓鱼台,既有侄孙战功彪炳,又有亲孙在侧孝顺。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病情仿佛,也不知是什么病,只是时常见医生出入醇园。
  陆既明仿佛军务繁忙,日日来去如风,比起往日四处寻欢作乐,似是忙了不少。沈馥乐得如此,心里挂念着沈令仪那边。自从上次找到机会让沈令仪和于维鸿一晤,他还没有机会和沈令仪交流消息,也不知那于维鸿是什么情况。
  幸好,机会马上就来了。
  陆既明仿佛是真心要和沈馥办个婚礼,虽他忙于军务,却有裁缝、厨子、乐师等人如流水般在陆公馆进进出出。平州百姓们一开始还惊奇得很,见这架势,倒也津津乐道起来,把这当作是有生以来难见的新鲜事。
  一日大早,沈馥还在睡梦中。陆既明大摇大摆地推门入房,将窗帘刷地拉开,让晨光倾斜而入。
  说来奇怪,陆既明最近再也没有了那些轻佻的行为,沈馥想起之前他们俩虚与委蛇的时候那些亲吻拥抱,甚至是更进一步的肌肤之亲,恍如隔世,甚至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沈馥漫无边际地想着,陆既明叼着根没点燃的烟,说道:“快些,今天去瑞福祥裁衣服。”
  “裁什么衣服?”
  陆既明朝他眨眨眼,笑道:“当然是裁结婚的衣服。”
  沈馥无语,觉得自己简直就像个提线木偶,任由陆既明提着线指挥他过家家。他心里叹了口气,无奈地翻身下床,正要解衣,一回头见陆既明还站在门边,不由停住动作。
  陆既明看了看他领口露出一小片白皙肌肤,点了烟,笑道:“我又不是没看过。”
  沈馥看他一副赖皮的样子就觉得牙痒痒,坦荡地解衣,反手扔到床上。他身上就剩下一条绸裤,挂在胯骨上。这段时间他瘦了些,显得皮肉越发紧实。绸裤料子好,贴着身体,勾勒出挺翘臀线。
  陆既明越是要看,沈馥就越是要坦荡,仿佛已经入定,垂着眼,将挂在一旁的藏蓝色长衫穿上,仰着头,扣子一路扣到脖子上。
  陆既明仿佛用双眼飨足一顿美食,咬着烟蒂,眯眼笑道:“走吧。”
  陆既明亲自驾车,开到了瑞福祥在平州最大的门店。早有人等在店里,领着他们一路上楼到一个僻静雅间,有裁缝在等候,拿着软尺给他们量身。沈馥最近晚上总是心悸惊醒,觉有些不足,打着哈欠。
  本可以让裁缝上门,像之前那样,不知道今天陆既明为什么要带着他亲自来量身。
  那讨人嫌的孟三居然也来了,搂着个曼妙女郎,似乎是来量身做旗袍。一行几人坐在雅间里,瑞福祥备有香茶糕点,由一个瘦削的灰衣伙计奉上。那伙计放下茶点,恭顺殷勤地说了几句吉祥俏皮话。
  沈馥递过去一眼,觉得那伙计居然有几分面熟,但一时又想不起是哪里见过。
  裁缝等着量体,觉得他谄媚丢人,低声呵斥那伙计道:“吴香,还不快下去!”
  那伙计讪讪然退出去。孟三饶有兴趣地又看了几眼,朝陆既明挤了挤眼,满脸戏谑,陆既明不置可否,一言不发,只是喝了口茶。
  沈馥猛然想起来,许久之前在落雁滩旁孟三的园子里,他有提过,陆重山的杨姨太太和瑞福祥的一个伙计有染,伙计就叫什么 “香”,看来就是这个吴香。但沈馥实在是没想起来在哪里见过这人,他看向陆既明,也没看出什么来,只好撇开不想。
  因为要裁婚礼用的礼服,陆既明既是大主顾,又是少东家孟三的贵客,裁缝量体格外殷勤认真。先是给陆既明量了,轮到沈馥的时候,陆既明也不知道发什么疯,非要抢过裁缝的软尺,亲自给沈馥量。
  沈馥瞥他一眼,驯顺地抬起手,任陆既明拿着软尺量他腰围,仿佛环抱。
  “干什么......” 他小声问道。
  陆既明也小小声回答:“量体裁衣啊。”
  沈馥不知他又犯什么病,嘟哝道:“装模作样......”
  陆既明将那软尺一紧,沈馥被他一勒,话音骤断,无处着落。陆既明贴着他耳朵说道:“现在人人都传我是个痴情郎呢。”
  他们面上都是笑意盈盈的,在旁人看来就是耳鬓厮磨,陆既明的手在沈馥的腰上反复流连,说话时交颈贴脸,偏偏俩人都是高挑英俊,看得孟三那女伴脸颊飞红,掩着嘴吃吃地笑。裁缝垂手立在旁边,满脸窘迫,孟三挤眉弄眼,阴阳怪气地哼起浓艳戏词。
  “恨不得肉儿般团成片也——”
  唱罢,孟三套出怀表看了眼时间,催道:“走了我的大少爷,到点儿了。”
  陆既明抽走软尺,往旁一抛,深情缱绻地朝沈馥看去,说道:“我和孟三有事相商,先离开一步,待会儿来接你回家。”
  陆既明真的是占了皮相的便宜,眉高目深,好似真的深情款款,不知就里的人,一下就能在他的眸中溺死。但沈馥心知肚明,既然陆既明要做这个痴情郎,他也就配合。
  “快点来。” 沈馥柔声说道。
  陆既明点点头,抬手似要摸他的脸,又顿住收回,最后只是帮他抚了抚衣襟褶皱。
  沈馥哪肯认输,若说假装痴情郎,他自认也不差过陆既明。他当机立断,抓住陆既明停在他衣襟的手,面颊上一片逼真的红,低头让嘴唇擦过陆既明的手,声音既轻又柔,他又说道:“快点来。”
  陆既明点头,一步三回顾,当先往外。
  孟三嬉皮笑脸地携伴跟在后头,沈馥一直都烦他,抬脚踢了踢脚边的小凳,把只顾着调侃陆既明的孟三绊了个踉跄。
  孟三气结:“你!”
  沈馥朝他笑,还是那副羞不自胜,沉溺爱河的模样,无辜极了。陆既明还在前头,孟三也只能吃了这个暗亏,气鼓鼓地跟着走了。
  裁缝重新拿起软尺,战战兢兢地道:“沈少爷,麻烦抬抬手。”
  沈馥收了笑,懒洋洋地打个哈欠,漠然地看向窗外。 窗下正是车水马龙的旺市,天光已经大亮,人来人往。沈馥眸光一缩,人群中有个小个子的少年,正好抬头看他,就是小阿。
  沈馥忙吩咐裁缝:“劳烦叫人帮我卖份今日的报纸来。”
  裁缝忙去吩咐,沈馥在窗边正好看着瑞福祥的伙计到马路对面去买了一份报纸,小阿在他身边走过,状似不经意地撞了他一下。那伙计匆匆上来,把报纸拿给沈馥,沈馥笑得如春风拂面,上前一步,拂过那伙计衣摆。
  “谢谢,你这儿蹭了灰。”
  那伙计受宠若惊,讷讷不敢言,赶紧退走。
  沈馥拿起报纸,手心里扣着从伙计衣兜里摸出来一张便条。裁缝量完尺寸已经离开,只剩下沈馥一个人坐在雅间里,品茶看报。
  见左右无人,他匆匆展开那张便条,上面赫然是沈令仪字迹。
  “看管松懈,特此传信。于不可信,从长计议,伺机一晤。”
  沈馥匆匆揉起便条,扔在水杯中,化去字迹,连茶带纸泼掉。脱身的路又断了,他心里思绪万千,想到沈令仪与于维鸿往日的情谊,又替沈令仪担心起来。
  思来想去,已经到了中午,陆既明果然如约返回,载着沈馥回家。
  他独自回来的,孟三已经不在。他也没说和孟三到底有什么事,和什么相关。但看着他好像兴致勃勃,下车时绕过车头,绅士地给沈馥拉开车门,作出个请的动作,门童似的。
  沈馥惊疑不定,心想,每一次陆既明兴奋的时候,准没好事。
  陆公馆比之前的任何时候都热闹,他们甫一下车,门房就来说,有一个乐队来了,正等着陆既明去决议。
  “决议什么?” 沈馥问道。
  “婚礼啊。” 陆既明步履轻快地往里走,“得让我听一听才行,婚礼上的奏乐很重要。”
  沈馥越发觉得荒诞好笑,跟在陆既明身后,客厅里,乐手们都摆开了种种西洋乐器,正等着陆既明来听。领头的指挥殷勤地朝陆既明和沈馥握手问好,沈馥伸出手去,无可无不可地一握,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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