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绩面无表情,不愿再提,酷酷地说:“做好事不图回报。”
“图点吧,你肯定喜欢。”齐项神神秘秘,或许是眸色的缘故,那深沉的黑望着人深情又深邃,“白雀儿,我可是把你的喜好摸透了。”
“……”白绩仿佛被他的目光摄住,脑中宕机般只剩下一片花白,好像真被齐项的装腔作势抓住了那颗跳动的心脏,讷讷地威胁道:“你...最好是。”
*
和上次一样,周雅雯早就站在小区门口瞭望,只是这回陪她的是谢仕平。
谢家一家三口齐齐站门口喂蚊子,门卫吓得以为是什么大人物要到访,正伸着脖子望,只见白绩鬓角沾了细密的汗,大包小包地慢悠悠从下坡处走来。
“宝宝!”
“哥哥!”
“这不是咱们大公子吗?”
三个人同一时间叫出口,谢仕平推推眼镜,觉得自己错过了表达欢迎的最佳时机,自己这个后爹的眼力见还没门卫足。
“小绩,箱子挺沉,带了那么多东西。”谢仕平帮白绩把箱子放后车厢,“哥哥抱抱元宵,天天念叨你。”
白绩抱住扭来扭去的元宵,答道:“齐项的,他有事我帮他收了下。”
“应明友的事多亏了小齐呢。”周雅雯眉眼一挑,“什么事都不跟我说,你啊…”
应明友的事传得沸沸扬扬,周雅雯既开心自己儿子洗清恶意伤人的嫌疑,但见了面又难免要数落白绩的隐瞒。
她话一多,谢仕平就搂着她,好脾气地笑着帮她顺气,要她少些唠叨。
说话间,司机上坡是按了声喇叭,车灯照亮前面向下的奥迪,两车并行相交时,白绩侧头正好看见齐项坐在后车座。
脸色不大好,侧脸流畅的线条被平拉的唇角衬的有些锐利。
好像有心灵感应,齐项在他的目光中偏头望向窗外,四目相对的刹那,那原本微凝的神色像午夜的烟花,骤然明亮又神采起来,齐项敲敲车窗,两车缓缓错开。
同时手机振动,元宵一边学手机的嗡嗡声,一边帮他摸兜,掏出来凑在白绩眼前人脸解锁。
【齐项:我要去老爷子那儿,行李先放你那儿。】
【齐项:齐祺他妈妈现在去磨老爷子,要老爷子拨身边的退伍刑警给齐祺配做贴身保镖,疯球咯。】
白绩往后靠了靠,心里涌上点说不出的情绪,像蒙上了雾,他总觉得有什么事,就是一时半会想不出来。
齐祺……
“哥哥。”元宵肉肉的脸贴着白绩的脸,“笑笑。”
白绩搂着肉颠颠的元宵,忽然灵光一闪,随后心脏一紧,眼前昏暗的一霎那,白务徽那张扭曲的、写满诅咒的脸骤然出现在白绩眼前。
谢霄!
信!
枫轩的安保很严,没有登记的司机进不去,那白务徽是怎么把信准确无误送到谢家的呢?难不成他在周雅雯身边安插了人?
白绩抱着谢霄的手臂收紧,倾身问前排的谢仕平,“谢叔,家里面的佣人你都核查过背景吗?”
“嗯?”谢仕平回头问,“简单筛查过,怎么了?”
白绩抿唇,眼中一闪而过的纠结,偷瞄了眼正竖着耳朵偷听的周雅雯,默默改口,“回去跟你说。”
*
谢仕平是个很精明的人,一旦他认真,算计都写在脸上。
纵使白绩模糊了信的事,着重说了齐家十几年前的绑架案,想让谢仕平注意一下身边人,最好把小区里行走流动的人员都排查一遍。
可谢仕平不好糊弄,他摘下眼镜,捏住眉心叹了口气,问道:“小绩,你和白务徽还有联系吗?”
白绩:……
“跟你谢叔叔聊什么了,聊这么久?”周雅雯热了杯牛奶,待白绩出来就递给他,是熨帖适中的温热,“喝杯牛奶,好睡觉,你住校后脸色好看了很多,还失眠了吗?”
“不失眠了。”白绩还握着门把手,眼神晦暗,茶色的眸子像蒙尘的琥珀,有猫似地警觉,看着面前温柔无防备的笑容,他摇摇头,“没什么事。”
“哦。”周雅雯愣了下,而后低头下意识退了半步,仿佛预见了什么不美好的事一样,“喝了牛奶早点睡,宝宝。”
白绩点点头,捧着牛奶,望向周雅雯离去的背影,温婉而脆弱,像江南的浅荷,雨天得有人为她撑一把油纸伞。
他回房间,没开灯,就着月光把空杯子搁在床头柜,在黑暗中静站了片刻,胸口像爬满了绿藤,麻麻赖赖的让人烦躁,他低声嘀咕两句脏话,一周的好心情在那个人的名字出现在脑时全没了。
“晦气!”
还没到十点,白绩把空调开得极低,裹着被子蜷在角落就要睡,闭眼片刻,觉察出不对。
他可以睡正中间啊?没必要再给齐项留位置。
想到齐项……白绩不免要脸红地回忆起早上起床时相拥的场景,谁能想到早上两个人还尴尬纠结地想晚上要怎么睡,结果没到晚上,两个人就分隔两地了。
这样也好,白绩思忖着,没人占他的床,他能睡的更舒服。
……
一个小时后,时钟的短针微颤,挪动了几不可见的距离,指向十一。
“呃….呃….”
白绩的胳膊下意识在身边摸索,企图抓住点什么,可周围只有空荡荡的冰冷,并没有一个温暖的躯体能够按住他颤抖的胳膊,轻拍他的背。
最后,白绩呜咽一声,把自己蜷缩成一团,四肢抽搐几下,他捂住喉咙兀地坐起来,整个人如同从水里捞出来一样,碎发被汗水沾湿黏在惨白的脸上。
他喉结滚动,抹去额头的汗,其实常梦魇的人对这种情况早已见怪不怪习以为常了,但是…白绩摸了摸床单。
他已经有段时间没梦魇了。
尤其是和齐项睡一起的那几天……他简直像被纺锤扎了指头一样,能一觉睡到正中午,即使是在被齐项戳了后腰的那次,他知道自己做了噩梦,但不像今天这样反应激烈。
这算什么?
认床还是认人?
白绩从抽屉里搜出剩下的小包烟,以前他大半夜失眠,一根烟叼着能坐半个小时,纯浪费时间。
“啪嗒”
火舌卷出,烟草染上猩红地光,飘出白烟,白绩深吸一口,尼古丁还没被吸入肺中,白绩脑中兀地传出齐项的声音,身体健康,长命百岁。
从口腔里过了一遍的烟,是零散的发灰的。
白绩咬着下唇,一脸沉思地碾灭烟头,扔进垃圾桶里,又跟仓鼠一样黑着脸在包里翻出一块糖,含在嘴里,用化开的甜味盖住苦涩的烟味。
“妈的,还管我抽烟?”白绩嘀咕道,捞起手机,在微信列表上下滑动几下,点进齐项的聊天框,刚打下一行,你干嘛呢,又默默删掉。
齐项又不失眠也不会梦魇,说不定已经睡着了。
再次入睡显然有些困难,白绩坐在空调下,用冷风吹干粘腻地汗,他久违地打开王者,刚登上没两分钟,一个组队邀请就弹了出来。
是小老板?
*
仔细算算,他们有快一个月没一起玩了,白绩本就无聊才上一次游戏,平时都是老板找他,他才纡尊降贵地上一把。
两个人看似关系紧密,本质上还是二十块一局的买卖关系。
小老板需要他,他就会在,如果那天小老板不爱玩这个游戏了或者说不再需要他了,那么两个人就会像人生长河中匆匆擦肩的过客一样,都不需要悲伤,很快就能相互遗忘。
看来,这孩子还需要他?
白绩进队,打字问,怎么还没睡,十一点了。
【小老板:失眠啦哥哥,放假放纵一下嘛QAQ】
【Blank:行,排两把,国庆免费。】
【小老板:哇!哥哥是全世界坠好的人[爱心]】
小老板并不着急玩,点了下排位又取消,在聊天框打字问他为什么没睡。
他们以前不会聊这么多,不会互相关心生活,白绩眉峰奇怪地一压,莫名产生一种两个人关系很近的错觉,但或许是惊醒后脑袋有点昏,白绩并未深究。
【Blank:跟你一样失眠。】
【小老板:那玩游戏不会越玩越精神吗?】
【Blank:不会。】
跟你一起玩,越玩越困,越玩越觉得自己放着觉不睡陪她打游戏的自己是傻逼。
但这怎么能跟小姑娘说呢,太伤自尊了。
半天,老板没回答也没开游戏,□□忽然弹出个聊天框,老板给他发了二十的红包。
【Blank:?】
【小老板:空空哥哥开语音吧,我一个人在家有点害怕,你出点声音我就不怕啦。】
陪玩本来就该开语音的,白绩挑眉,没收钱,片刻后,麦克风上的斜杠没了,白绩的声音微哑,穿过网络,有些模糊不真切。
“喂喂,听得到吗?”
【小老板:听得到!我排了!】
白绩困惑,问道:“你不开?”
【小老板:>w<我害羞,二十买我不用开麦的权利。】>
【小老板:听哥哥说话,助眠!】
白绩轻笑出声,觉得小姑娘在睁眼说瞎话,他非常认真地说,“开局别梦游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