鲸鱼杀手 (Barrett)
- 类型:现代耽美
- 作者:Barrett
- 入库:04.10
此刻,电梯里除他和秦筝,还挤两个女孩儿,学生相,共享一副蓝牙耳机,挨着肩膀就一块屏幕看视频。一个吊梢眼,一个齐刘海,浓郁的葡萄柚香水气味抢占空间。小狗耸鼻子,连打两个喷嚏,而后不慌不忙在其中一人的白匡威上撒泡尿。
受害女孩儿当场蹦起三尺高,电梯随之抖三抖。向其非回神,扽绳,赶紧道歉,对方的白鞋已然黄了一块,拧眉跺脚,脏话挂在嘴边。向其非只好做样子训小狗几句,然后窘迫地拿出手机提议:“我赔你钱吧不然。”
可能是他长得过于人畜无害,什么话由他嘴里出来都显得真诚。两人火气反降去不少:“算了我上去换一双鞋,”又拍脑袋,举起手机,上面好巧不巧循环播放他和池衍在台上拥吻:“哎你不就昨晚上这个,在门口那家livehouse跳台子上亲乐手,我还说进电梯觉得有点眼熟。你住这儿?就是说乐队的人也都住这儿吗?我们旅游路上随便订的酒店,运气好好哦。”
语气耿直近乎质询,秦筝听罢踮脚窥一眼屏幕,又抱起狗退回墙根站直。
向其非扫见视频转发几千,激动同时也羞愤,左右脑打架,人格短暂分裂,一边想,没见过亲嘴儿吗有这什么好转的?另一边想,我不会是就这么火了吧。电梯降至一楼大厅,叮咚开门,外头梁聪穿拖鞋背心大裤衩,右手夹支烟屁股,脸上表情像让人欠了二百万,明显心情不佳。
“遛狗呢?往西两个路口有公园。”他朝小狗学了两声狗叫,又同向其非打招呼,烟顺手灭在电梯外的垃圾桶盖上。
向其非点头说好,领秦筝向外走。
若看身高打扮,梁聪一副混不吝样,气质还有些唬人。一开口就露馅儿,方言反而是加分项,显亲切,效果无异于直接砍他十厘米小腿。女孩们被逗得直乐,也敢搭话了,楼层摁回去,不停夸你好帅好酷,文身也好看,你们乐队我好喜欢哦,下一站打算去哪里啊?
“别扯,”梁聪摁楼层:“我们乐队叫什么你能说出来?”
又一阵嬉笑,鸟叫一样闹人:“你们那名字想忘也忘不了吧,吆尸人,什么意思?”
梁聪才展眉:“解释就没劲了。”
出酒店,太阳直射能晒褪层皮。向其非狗遛得心不在焉,机械跟跑,捡屎,同时和秦筝聊,“它怎么越吃越胖,以后要看着池衍少喂它点狗粮。”
秦筝接过绳:“它正长身体呢。”
“好吧,好吧。”向其非随口退让,实际是心思往别处飞,打包了麦当劳早餐,在小公园树荫下安置秦筝和小狗,盘腿坐在草地上,怀抱一些忐忑,也有少许的侥幸与期待,又搜那条视频出来看。
但点进评论就泄了气,没人在乎前因后果,向其非被粗暴归类成疯狂乐迷。仔细找,也能找出寥寥几位参与现场的试图证明“他们好像认识”,但毫不意外沉入讨论漩涡,更别说灯光恍惚,视频里根本看不清池衍的表情。还有人自称池衍昔日好友,极隐晦将秦之默的故事翻出重新讲述,意在突出命运无常与对滂沱没落的惋惜。而秦之默的人生太容易揉搓进一个乐队故事,使池衍落得许多同情与怜爱,人人开口是:“他真的很需要一个拥抱和亲吻。”
浪漫的措辞伴随汹涌的自我感动,若放在几年前,向其非自己可能也会钻进被子边看边抹泪。
但现在看,只觉得气愤,你们知道什么啊就胡说。幸亏自己的账号没什么粉丝,转发也不用过脑,强调:“他是我男朋友!”
没能激荡起一点波浪,仅在五分钟后收到两条乐迷的玩笑话:我呸、醒醒、他还我老公呢。
孟折柳的消息也随之而来,“没人信他在秦之默之后还能爱上你,我也不信,你真的太普通。”自底特律之行邀约失败,他对向其非便收起了最后一点儿客气。
谁在乎你们信不信?怒戳几下屏幕,先把孟折柳拉黑再说。秦筝不明所以,捧着豆浆看他生闷气,默默分他一半薯饼。
向其非接过,看秦筝蓬勃的短发与眉毛,近来他呆在自己房间画画的时间变得多,池衍在家里添了不少彩笔颜料,秦筝收到礼物会认真说谢谢,但却很久不再展示他的兴奋或沮丧。以至向其非注视自己情绪起伏会生出一点愧疚来。他想,要是灵魂负重可以称量,自己其实是担子最轻的那个。
之后小城两站中规中矩,小巴在下一个周末前驶向长江下游。气温又顽强攀爬几度,钱惠来在驾驶座打滚:“你们下次寒假巡演行不行?”黎小久还认真同他解释,寒假要过年,场地不营业。小高就索性搞了一桶冰块放在车里用来冰汽水。沿途,梁聪和阿闹则反复吵架和好,热恋期来得快结束也快,匆匆就滑进鸡毛蒜皮之中。无论导火索是什么,最后总能把话题引至阿闹蝴蝶骨的文身和她神秘的前任。同时,梁聪在青岛结交的女乐迷改掉旅游计划,一路跟着他们的行程南下。于是整个车厢常动不动是北京话和东北话对打,说不清到底是假生气还是真搞笑。黎小久负责堵未成年人的耳朵,向其非则枕着池衍肩膀睡大觉。不论池衍正在忙什么,他几乎默许向其非的一切打扰, 他喜欢接触,也喜欢向其非近在咫尺,只用稍稍抬手便能揉到他的头发,吻到他的侧脸。
南京对蓝点是旧战场,于吆尸人则是新世界。阿闹刚了结一轮争吵,带人浩浩荡荡涌进项记吃面。店不大,亏这会儿四点出头,不算高峰,他们进去几乎包场。点菜全是阿闹决定,一人一碗全家福再各盖一勺油渣。
向其非和秦筝把小狗在路边的扁桃树上栓好,又喂它两把狗粮,进门落座,抬胳膊抹额上的汗,听见小高正兴致勃勃和大家汇报昨天票又多卖出几百张,还有音乐节对蓝点发邀请。
“为什么啊,”阿闹带着一把零钱回来:“突然开窍了,发现我们特牛逼?”
“你没看微博吗?”小高拿一把彩页传单当扇子:“池老师和小向,最近在网上特露脸儿。”
事实上,整队人马也没几个热衷网上冲浪,他们这些人每天在一块儿,要么喝酒聊天,要么排练写歌。池衍更是社交软件不用,只阿闹挂着一个特别应付个人账号,粉丝几千,除了演出和周边广告什么也不发。
小高的手机传阅一周,只有秦筝和向其非没接,于是越过他们递进池衍手里。向其非捏一团纸巾狂擦桌子,“我就一时脑热......”
视频不长,池衍看完把手机还给小高:“回头发我邮箱一个。”
阿闹翻起白眼:“操。”
面条摆上桌,梁聪消气快,搅碗里的红油边看了一眼视频,朝阿闹道:“我靠,这么好使吗?回头我们也试试。”
“试你妈。”阿闹不接,“你去跟你的妹妹们试。”
梁聪再懒得伺候,当即撂下筷子走人。向其非跟出去拦,却撞见他在门外点烟,蹲在黏油渍的石墙旁,又起身,太阳穴有青筋蠕动,在走和留之间犹豫不决。
第46章 局外人(上)
梁聪在面馆外蹲着抽净一整支烟,呼吸频率随着放慢,似要努力将时间抻得再长一点,傻子也能看出这是故意等人。室外闷热,向其非两只手当扇子,心不在焉附和几句嗯嗯嗯对对对,周围还有吆尸人几名共患难的队友,秉承同一信条:别管有没有原则性问题反正都劝和不劝分。向其非逐渐插不进话,听他们几个腔调带大冰碴子,能给三伏天温。
隔壁卖小馄饨的,临近晚饭时段,老板正往屋外撑平一张张折叠小桌,周边摆上塑料凳子。梁聪盯着地砖上陈年油渍稍一走神,火星烧上滤嘴,烫手,蹦起来甩开烟头碾灭,最终放弃。“我走了。”他说,拍拍向其非肩膀,站起来去路边准备拦车。
向其非张口还想劝:“别啊......”
“别什么别,”梁聪打断他,“等她吃饱了撑着再来找我,贱不贱啊?回吧你们,赶紧的。”又指指绕着扁桃树转圈的小狗:“看见没,我跟你闹姐处对象儿,就跟那小东西似的。”又越过向其非肩膀看他身后,“老池找你来喽,操诶。”
人呼啦啦跟梁聪走了大半。向其非转头,见池衍正推开面馆的玻璃门出来,路上穿的印花半袖衬衫脱下挂在肩膀,上身留一件白背心,胸口洇出一小片汗,握两瓶开了盖的汽水。门口,小狗被自己的牵引绳绊倒,池衍就蹲下帮它解围,同时眯眼朝他们这边望来。
这几个月在外面跑,池衍补回前几年缺失的日照,多少晒黑了点,被阿闹扯住往胳膊上脸上糊防晒,语重心长说多少果儿是冲着你来你可千万别变丑。向其非觉得无所谓,现在看起来还比半年前健康。那时池衍饮食作息统统紊乱,吃睡没准点,只看似是个人形,太阳一照好像能化喽。有次池衍说胸闷,拽他去体检,查出心率不齐、偶发室性早搏。虽都是常见小病,也给向其非吓得够呛,一度做/爱还要定表,口头约定超过十二点半必须睡觉。实际执行起来极其困难,池衍总抱紧他,于耳边轻喃再十分钟就好。结果无数个十分钟过去,池衍连哄带骗,还在翻来覆去亲吻他的锁骨和脊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