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操你大爷的……”
“为什么所有的苦都让我来受。”
“为什么……”十多箱礼花全部放完,天空渐渐归于平静,只有云层里,还弥漫着残留的灰色硝烟。
程夏趴在黎北晏的肩头,终于哭了出来。
黎北晏轻轻拍他的背,想要开口说些什么,却又不知如何开口。任何人都不能对别人的痛苦感同身受。
程夏为了傅奕,赔上了自己的半辈子,到头来却什么都没有,只能守着一个傅奕从不出席的公司,和从不联系的“家”。
他听着肩头传来的呜咽声,情绪陷入低沉,只觉得被风吹得越来越冷。
小时候总渴望着长大。总想从暗无天日的学习和密不透风的考试里逃出来,向往大人世界的觥筹交错,随意所欲。
只是后来才明白,人越长大,过得越为艰辛。
学生时代面对的只有学习,嘴上整天骂来骂去的无非就是傻逼同学,傻逼老师,傻逼家长和傻逼考试。
那时候离独当一面地生活有着十万八千里的距离。
根本就不知道生活能残酷得把人活活剥皮刮肉,还吝啬着不肯给一个喘息的机会。
后来黎北晏和程夏喝得伶仃大醉,他趴在来接他的贺琮的背上,哭着问他,“大叔,为什么我会这么难过,为什么我一点也不觉得快乐。”
贺琮望向程夏的目光暗了暗,双手搂着他的大腿,防止黎北晏从他背上掉下去。他说:“幺儿,不准哭。不准为了别的男人哭。”
黎北晏撒着酒疯不停地蹬脚,“你叫傅奕回来!让他回来!他把程夏折磨得快死了!你让他回来!”
夜风中贺琮背着黎北晏,声音藏着几分冷峻,又有几分无可奈何地纵容,“好,我给傅奕打电话。你乖,别哭了。”
第64章
那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黎北晏都没什么精神,总觉得生活压抑,提不起劲。他站在镜子面前仔细看,发现自己竟然有了白头发。
他问贺琮,“我是不是真的老了。”
贺琮没有像从前那样,笑着说他很好看,而是细细盯着黎北晏的脸,等把他的模样全部刻进眼睛里了,再柔声说:“就算今天看着还年轻,明天也是会变老的,谁也不能从时间轴里逃开。我看过你年少时的样子,也拥抱过你青年时的身体,我期待着陪你日渐老去,现在刚刚好。”
黎北晏没想到贺琮会这么说,男人把他从头上扯下来的白头发接过去,放进手上拿着的书里,保存标本一样收藏。
“这是幺儿第一根白头发,我记住了。”
贺琮把书合上,郑重地亲吻灰色的封面。
老男人撩得黎北晏脸上发烫,同样是人,为什么和贺琮比起来,他的嘴就这么笨啊!
黎北晏只能眼睁睁看贺琮把书放进书架,望着旁边的合照偷笑。
贺琮伸手用力揉他的头发,“明天开始放寒假了?”
“嗯。”
他说:“我的工作也暂时告一段落,走吧,明天带你出去玩儿。”
竟然这么巧?他和贺琮的假期难得重合到一块儿了!
“马上年关了,你这时候跑了,公司的人会不会忙不过来?”
贺琮逗小孩儿一样伸手揪我的脸,“重要的工作我已经处理完了,剩下的就交给其他人,不能浪费了那么高的年薪。”
“你还挺会持家。”贺琮去厨房切了水果,让黎北晏坐在沙发上吃,他在收拾行李,时不时抬头看他两眼。
坐久了有些累,他躺下去和男人说话,贺琮脸色立马就变得不高兴,他停下手里的动作,“坐起来吃!”
黎北晏咬了一口苹果,含糊不清地,“躺着舒服。”
贺琮皱了眉,“幺儿,坐起来吃,待会儿噎着了!”
本来不想理他,可听到贺琮声音陡然变冷,黎北晏不敢再犯懒了,坐起来瞪他。
贺琮当没看到,又低下头继续整理。
黎北晏气不过拿苹果籽丢他,正好砸中贺琮额头,他抬眼看过来,“吃个东西你都要管,烦不烦啊!”
行李箱嘭一下扣住,贺琮露出的半截手臂,肌肉线条在灯光下明晃晃的,看得他眼角直跳。
他单手撑在行李箱上,半蹲着咬牙道:“你自觉点,别逼我收拾你。”
黎北晏见好就收,赶紧岔开话题,“咱们明天去哪儿啊?几点出发?”
“重庆,上午九点去机场。”
“好。”黎北晏盘腿坐着,一边吃东西一边和贺琮说着话。
这些年他们陆陆续续出去旅游过很多次,可很少出境,黎北晏总觉得贺琮对国外特别是欧洲很是排斥。
前年他无意中提起想去佛罗伦萨看看,还在贺家军区大院里,贺琮就黑了脸,沉着气好久都不理人。
黎北晏被男人搞得莫名其妙,和程夏闲聊说起这件事,程夏翻个巨大的白眼,说:“黎北晏你晃一晃你的脑子,让我听听能有多响。”
“你他妈脑子才进水了。”
“你明知道贺董是个占有欲极强的偏执狂,还敢去意大利看看!看谁?来你告诉我,你要去看谁?”
黎北晏脑袋上冒起无数个问号,“?????我就单纯地喜欢佛罗伦萨,想去看看风景而已。还有谁在意大利等着我去看吗?”
他被贺琮和程夏搞得懵逼,程夏叹口气,说出他早已遗忘的名字,“——南屿。”
再次听到他的名字,竟然恍如隔世。
上一次见面还是五年前了,在夏天的某个夜晚,南屿突然出现站在花园的篱笆旁问他,愿不愿意跟他走。
黎北晏记不太清他当时的样子,只记得那晚他抽完了一根烟,轻声说了不。
那以后的南屿,被他从心底抹去,再也不曾想起。“
你不会是忘了南屿这些年在意大利发展吧?”
黎北晏嘟着嘴冲他挑了挑眉,认真算起来,他和南屿很多年没有交集了,谁还记得他在哪儿工作。
“那贺董有什么可醋的,无不无聊。”
后来黎北晏再也不敢提出国,老老实实地由贺琮带着在其他地方玩儿。
在飞机上,贺琮又陪着黎北晏拿平板看了一遍《社交网络》。黎北晏靠着他的肩膀,跟着剧情完整地说出所有对白。
等电影结束了,贺琮说:“我想着有苏洺和柏郁泽在,你来这边心情会变好点,公司地几个高管刚才还在打电话抱怨,你得给我争点气。”
贺念和程夏折磨得黎北晏心累,他总担心他们两个人出事,经常做噩梦。
黎北晏以为自己藏得很好,没想到早被贺琮发现了。
“好!我保证绝对不辜负贺董的一片苦心!”
机场外停着柏郁泽的车,他和苏洺先到,穿着情侣款黑色外套,隔着老远冲他们挥手。
等走近了,柏郁泽接过一半行李箱帮着放进后备箱,苏洺揽着黎北晏肩膀,靠过来说话的时候黎北晏能感觉到他身上的温度很低。
西南地区的冬天实在太冷了,和北方不一样的是,它是从空气里透着湿意的阴冷。
他大学时每年冬天都感冒,一放寒假回北京就好了。
“说了好多次,今天终于能一起出来玩儿,不容易啊!”柏郁泽心情很好,话里带着笑。
车里开了暖气,贺琮担心下车后的冷空气,帮黎北晏把围巾系好,又检查了一遍外套的所有扣子,确认它们全部扣严实了,才开口:“早就想带着北晏来找你们,只是工作太忙,一直没时间。”
黎北晏从后面拽了拽苏洺外套上的帽子,“刚放寒假我就马不停蹄地来了,这几天就跟着你们混了,一个都不准跑啊。”
苏洺笑弯了眼睛,“好,我和柏郁泽一定好好招待你们,现在咱们先去吃三荷鱼好不好?”
“好!我快饿死了。”
贺琮原是不吃辣的,这些年因为黎北晏跟着改了口味,一般的辣度倒也能接受。
老板是北京人,在重庆结的婚,柏郁泽和老板熟识,带着他们越过排着长队的人群进了包厢。
老板让他们去挑鱼,跟着过去了才知道,厨房后面竟然还有一个面积不小的鱼池,上百尾活鱼在水里游来游去。
贺琮看黎北晏心情好,挑了条很大的乌鱼,服务员称了拿去宰杀,几个人回到包房,没多久就有人端了一锅红油锅底进来。
乌鱼被切成了薄如蝉翼的鱼花,用筷子轻轻夹起,稍一用力都能把它夹断了。
在飘浮着辣椒的锅里涮两秒,再捞起来的乌鱼花就有了韧劲儿,白花花的一片,裹上葱花和干辣椒面,放进嘴里既肥嫩又弹牙。
鱼骨被厨师裹上鸡蛋和面粉,炸成了下酒菜。黎北晏挑了一块,鲜得舌头都快掉了。
他很久没有敞开肚皮痛快地吃过东西了,嫌一片一片地烫不过瘾,用筷子在盘子里轻轻一裹,带上所有的鱼片一起烫。
贺琮帮他开了瓶豆奶,“你吃慢点,别烫到嘴了。”
被男人监督着,黎北晏只能又放慢速度,一片一片地吃。
最后撑得肚子都快破了。
贺琮牵着黎北晏回到车上,柏郁泽要带他们去泡温泉,有两个小时车程,他脱了外套躺在贺琮怀里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