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迁把这一切尽收眼底,喉头动了动,只说:“吃过止痛药了。”
周望舒点点头。他的视线落在床边,发现原本空空如也的小几上多了沓文件材料,看上去是文献和病例记录,不由皱了皱眉。
“一点遗留工作,看点东西而已,不伤神。”郁迁注意到了他的小动作,三言两语解释完毕,又问,“你腰怎么样了?”
“做过理疗,不疼了。”周望舒转了话题,“昨天的事情怎么处理?”
他说的是家属伤医这件事,郁迁听明白了,想了想,简短地说:”院方会调解。不出意外的话,应该会出一个调解协议书,和家属和解。“
周望舒却瞪了眼,不可置信地说:“他都把你打成这样了,你就这么算了?”他语气一顿,“难道你真的失误了,把他妈害死了?”
“别瞎说。”他的揣测在郁迁听来就像玩笑,让他勾了勾唇,“老太太年纪大了,有冠心病和高血压,如果谨遵医嘱严格控制血压,按理说不会这么快复发。她丈夫走得早,儿子一直没结婚,整天在工地上忙活,老人药吃完了也没跟他说,一拖就拖出问题了。”
他叹了口气,“如果发现得再早一点,兴许就救回来了。家属也是关心则乱,得饶人处且饶人吧。“
“……”
周望舒没作声,不知在想什么。郁迁打量他的表情,小心翼翼地问:“清清,你生气了?”
“你对所有人都这么体贴。”半晌,周望舒才开口,“对我就那么狠。”
郁迁一瞬间觉得心脏绞痛。他忍着因移动而带来的胸腔闷痛,不管不顾地去抓周望舒的手,紧紧握在手心:“对不起宝贝,我错了,我不该瞒着你我和许蔓之的关系,不该明知故问套你的话,不该一错再错没第一时间跟你解释清楚,但我从来没有在感情上骗过你,相信我好不好?你伤心难过或者气不过都冲着我来,打我骂我随你高兴,现在也可以打我,打到你气消为止,但是别赶我走好不好?”
“……我没有暴力倾向,也没有火上浇油的爱好。”周望舒说,额前的碎发散落下来遮住眼睛,让他的眼神晦暗不明,“你说晚点来看我,也没有来。”
郁迁立刻反应过来,似乎多年前的那场离别始终刻在他的脑子里从未消散:“我去过的,但段文和许蔓之防我跟防贼一样,我也需要点时间去和我爸妈解释。”他拽了拽周望舒的手,示意他在床边坐下,“结果我什么都来不及做,他们就一声不吭把你送走了。接着就是纪委……我好不容易才从陈叔那里知道你去了重庆,可等我找到你妈,你又不知所踪了。”他握着他的手来到自己胸口,胸腔里的心脏在掌心下的跳动异常明显,似乎有千言万语,最终也只是化成短短几字,“……我真是快疯了。”
周望舒手动了动,压了压郁迁因翻身而翘起的一边肩膀,让他躺好。他似乎也有万语千言,动了动唇,却也只说:“……我挺好的。你来的时候,我应该去集训了。”
他斜坐在床边,目光低垂,用眼神描摹另一个人因变病态而苍白的精致面庞。
日落了。余晖从透过窗户洒进来,给雪白的床单镀上一层温柔的金边。郁迁的脸也因此显得更加柔和,此刻眼珠不错地看着他,专注而深情,似乎能直直望到他心里去。
周望舒不由有些恍惚,仿佛场景变换,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儿散去,取而代之的是海水的咸腥味儿,而他们坐在沙滩上,手牵着手看日落月出,星辰变化,一切渺渺而不可追,只有交叠的温度是真实的。
“清清……”郁迁唯恐惊动了什么似的,轻声说,“还喜欢我,对不对?”
突如其来地,一滴泪砸在那张造物主也要为之惊叹的脸上,打破了惯有的温柔表象,透出了隐隐带着疯狂的偏执和渴望。
周望舒眨了几下眼,把再次泛上来的水汽抿掉了。
“嗯。”他闭着眼睛点头,“喜欢你。”
意识到父母并不爱他时,周望舒没有哭;父母离婚却不在乎他作何感想时,他没有哭;他像个垃圾一样被人扔来扔去时,也没有哭;独自一人在异乡艰难生存时,也没有哭。
只有郁迁面前,无论是说爱他还是不爱他,都能轻而易举地调动他的泪腺。
周望舒有时候会想,他和郁迁走到这一步,会不会是因为当年表白时选错了曲子。“偏偏喜欢你”,“偏偏”二字,代表求而不得,代表阴错阳差。歌词里也写得明明白白:爱已是负累,相爱似受罪。彼时的他太年轻,读不懂,也没想要去读懂。
郁迁慢慢撑着身体坐起来,半靠在床头,手搭在周望舒脖颈上,要他俯身,给了他一个温柔的吻。
唇分,周望舒听到他说:“我爱你。”
“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因为长得好看,所以全世界都在给他助攻的郁医生
有种在这里打上“fin”的冲动……
大家多跟我说说话吧,没有回馈我不知道自己到底写成了什么德行,会很惶恐
还有历史遗留问题没有解决,fin不了,至少也得打一炮再fin(喂!
第37章
伤筋动骨一百天。周望舒很快没有什么时间往医院跑,事实上他也帮不上什么忙,而去得多了也总是会碰上和郁迁相熟的医生护士们的打趣目光,让他尴尬得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好在游戏行业最讲究的就是一个快字,项目组在准备第二次小范围的另一平台测试,周望舒立刻就被成堆的需求淹没了。
到底年轻,周望舒的腰恢复得很快,郁迁也不甘示弱,两个星期后就拖着断臂恢复了基本工作。他们都异常忙碌,除了那天在医院接了一个短暂的吻之后就再没什么亲密接触,连见面都很少。
郁迁说了重新开始,可是这之后的日子和从前也没什么太大区别。
时间在忙碌中偷偷溜走。两个月转瞬即逝,主管在一个午后给周望舒打来电话,告诉他交接人找好了,他可以准备回D市时,他才猛然想起这桩早已被他抛到脑后的事。
“小周?”主管在那头喊他,“发什么呆呢,你不是一直想回来吗。”
“对不起关姐,我没想到这么快。”周望舒回过神来,“他什么时候可以过来?”
“下周吧。”主管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你也可以先不急着回来,把工作交接清楚再说。”
“好的,谢谢关姐,麻烦你了。嗯,再见。”他收了线,心神不宁地握了握手机,开始烦恼要怎么和郁迁说这桩事。
他对所谓的重新开始没什么信心,而等他一走,别说开始,单看他俩的忙碌程度,异地就等于分手。
周望舒回到工位上,斟酌片刻,先去同甲方交代了这件事。两个月前他和甲方简单透了底,对方的反应不好不坏,只说能顺利跟上项目就行。眼下听完却皱了眉:“小周,现在是关键时期,你至少也得等三测结束再说吧?现在才刚准备二测,二测就和一测美术风格拉开差别,我们兜不住用户流失率的。”
没由来的,周望舒松了一口气。“不好意思,您放心,我会跟公司交涉,尽量满足您的需求。”
甲方这才满意地挥了挥手,示意他可以回去了。
他复又回到工位上,看了眼新提的需求,又给几张交上来的草稿提了反馈打回去改,就看到盈盈滑着办公椅朝他靠近,压低了声音说:“小舒,你要回去,大魔王不放你?”
“嗯。”周望舒点点头,头也不回地问,“新的立绘呢,你画完了吗?”
盈盈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他的肩:“你怎么也染上了资本压迫的恶臭味!”
周望舒这才笑了:“快点画啊,都周五了,我想早点下班。”
“你和你的帅哥前男友和好了?”盈盈狐疑地说,“我听说了,他前阵子被病人家属打伤了,卧床不起来着。你那段时间不是老往医院跑?”
“你这么闲,不如帮我上个色吧。”
“呸!”盈盈滑着椅子远离了他,叹道,“那么好看的一张脸,那家属也下得去手。”
“……”
五分钟后,他到底没忍住,给盈盈弹了一条消息,立刻把盈盈逗乐了。
他说:勉强有良知,没打美人脸。
这天晚上也没躲过加班,甲方对新立绘提了一大堆模棱两可又莫名其妙的反馈,周望舒和盈盈凑在一起商量新立绘该怎么改,两个人唇舌交锋,不像是同僚讨论工作,倒像是吵架,好不容易勉强达成意见统一,双方都口干舌燥,抓了水杯咕咚咚灌下去一大杯水,默契地看了仍在隔间会议室里挥斥方遒的甲方,不约而同地无声做了同一个口型:傻逼甲方!
而后两个人齐齐下班了。
他们走出写字楼,闹市区华灯早上,处处是霓虹闪烁,年轻的上班族们三两成群,脸上带笑,准备开始享受周末。
周望舒这才想起来他们加班加得忘我,连晚饭都没吃,便低了头去看盈盈:“我请你吃饭吧?有什么想吃的吗。”
盈盈却眯了眼看向前方,拐了拐周望舒的胳膊,揶揄道:“哎,真好啊周望舒,有人来接你下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