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望舒不由笑了:“谢了。”他想了想,又说,“不用刻意避着他,我总不可能躲一辈子,那样显得我很没出息。”
“你说得对。“盈盈也笑了,比了个加油的手势,“不要给渣攻机会!让他后悔去吧!”
“……”
周望舒不愿去想这小姑娘又脑补什么乱七八糟的了。
择日不如撞日,周望舒请了下午的假,径直往医院而去。
不出所料,医生给他开了消炎药,让他直接去五楼做理疗,千叮咛万嘱咐不能有了这次就没下次,否则再来就直接上手术台了。
周望舒说好。
他拿着病历本往电梯走,结果一个心不在焉,坐错了电梯,只在偶数楼层停留。他从4楼出来,扫了一眼显示七或八的电梯楼层框,决定最后一层自己爬上去。
于是他穿过长廊,向标示指引的楼梯走去。
这一层是心外科,几乎每一间病房都人满为患,每一件间手术室都顶灯大亮。仪器滴答的声音不绝于耳,每一个医护人员都面色紧绷、行色匆匆,仿佛时刻在跟死神赛跑。
周望舒在长廊上缓缓踱步,似乎能听到病人们浑浊而艰难的呼吸声。生命的轻与重,就被隔在这小小的方格里。
他一时有些出神,经过一间病房时,猝不及防被人撞了个正着。
那是个身形魁梧的中年男人,一身腱子肉,颇有些凶神恶煞的模样。他原本候在门边,神色焦灼不安,见斜对面的手术门终于打开,立刻冲上前去,把心不在焉的周望舒撞得踉跄了几步。
那人动作太大,周望舒脚下不稳,扶着墙跌走几步才勉强站稳。他皱着眉抬头望去,罪魁祸首却一句抱歉也无,径直迎向从手术室中出来的一行人,语速很快地问:“医生,我妈怎么样?”
最当先的是两个医生,矮的年长一些,高的则要年轻许多。年轻医生的面孔被口罩遮住,只有一双漂亮的眼睛引人注目。他的视线有意无意地扫过周望舒,接着回落在面前的家属上,好听的声音里满含歉意:“抱歉,我们尽力了……”
——是郁迁。
家属背对着周望舒,他看不清对方的表情,却敏锐地察觉到他垂在身边的手一瞬间紧紧捏成了拳头。
而下一秒,那人暴怒的声音响起来:“你们这些吃人肉不吐骨头的庸医!我妈一直好好的,是你们非要给她做什么冠脉搭桥,结果呢!我花了那么多钱,这两年也没少往医院跑,现在还——”他猛地扑了上去,拳头风一样的向郁迁挥去,“你们这是杀人!”
郁迁反应很快,他迅速地往旁边侧身,堪堪躲过了对方的拳头,随后立即伸手去抓他的手腕,试图制住他:“先生,你冷静一点……”他快速偏头看了一眼周望舒的方向,“清清,快走!”
年长的医生和护士们立刻围上来,试图把暴怒的家属拉开,却被对方三拳两脚驱赶开,接二连三摔倒在地。郁迁的力气也明显不敌,他的手被对方以一个诡异的角度折了一下,让他眉头紧皱闷哼了一声;而在他回头的那个瞬间,那人的另一只手则猛地扼住了他的咽喉。
郁迁下意识去拽他的手,那只青筋毕露的手却纹丝不动。手主人的面孔因为愤怒而扭曲,他恶狠狠地说:“你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也配给我妈做手术?你是哪门子狗屁医生,你个杀人犯——”
他一边痛骂,一边掐着郁迁的脖子,往旁边拖拽了一小段距离,按着他的头猛地往墙上掼去。
一切快得根本来不及阻止。
“砰!”
整个走廊顿时乱成一团,年轻护士的尖叫声,闻声而来的病人们的惊呼声,吵得周望舒脑中嗡嗡作响,来不及反应。
肉体和墙壁碰撞的声音像是一个开关,霎时隔绝了空间,停滞了时间。他和暴徒之间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依稀能听到郁迁痛苦的闷哼声,眼睁睁看着他的额角有血流滑落。他如梦初醒,顿时目眦欲裂,一个箭步冲上前去,不知道哪来的力气,猛地掀开了那个喘着粗气施暴的人,半跪在郁迁身前,伸手去捧他的脸,指尖被鲜血染红也不顾,语气惊慌不定:“郁迁?郁迁!”他抬头看向不远处狂奔而来的人,大声喊道,“你们没有人报警吗?保安呢!”
郁迁头晕眼花,眼神溃散地看着周望舒。电光火石之间,他的眼神突然一凛,猛地把周望舒往下一拉紧紧按在怀里,两手护着他的头,再迅速地翻过身去。
赶来支援的人们围做一团,扭住了那男人的手,却没能拦住他的脚。他朝着郁迁和周望舒的方向狠狠踹了一脚,用尽全身力气,带着十足的力道猛地踢在郁迁背上,把他和周望舒踢得往前扑去,衣物和鞋底在地面上摩擦,发出滋的一声长响。
周望舒被困在郁迁怀里,眼睛看不见,只闻得到白大褂的消毒水味儿和隐约的血腥味。他感觉到郁迁被什么外力冲击似的,猛地朝他压下来,迫使他们往前滑了一小段距离,却又生生克制住力道,没有把他压倒在地。他又一次听到了郁迁的闷哼声,又或许还有骨头断裂的声音,清脆却不动听,恐怖得让他发起抖来。他在他怀里挣扎起来,声音里染上泣音,掩饰不住的仓皇失措:“郁迁!”
“没事,没事……”郁迁的声音在他头顶响起来,听上去虚弱极了,“叫你走怎么不走?”
“放开我!”那个男人还在骂骂咧咧,“这个人骗光了我的钱,还杀了我妈——”
接着是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让一让,警察!”
还有护士焦急惊慌的声音:“郁医生?郁医生,你怎么样?”
“林医生,郁医生头部遭创,有出血,意识模糊,可能伴随脑震荡,快带他去做颅内CT——”
混乱不堪中,周望舒只觉得那双牢牢抱着自己的手忽然一松,接着属于另一个人的重量铺天盖地地朝他压下来。他反应不及,两人双双倒在地上时才猛然醒悟,发力挣脱了这个怀抱直起身来。双方位置调换,失去意识的郁迁被他环着肩揽在怀里,两眼惊惶地四处搜寻:“医生,医生,快来看郁迁,他昏过去了……”
小郁的科室大揭秘!(?)
我再也不写医生攻了,找资料的时候觉得医生根本没空谈恋爱……
昨晚说想把暴打郁迁的小宝贝,他真的被暴打了,开心吗哈哈哈
第35章
郁迁醒来时,很是恍惚了一阵。他眨了好几下眼,才终于让视线变得清晰。
他躺在床上,却并不是病房,而是他办公室里的休息间。他活动了一下头部,顿时感到头晕目眩,不由得嘶了一声。
右手边立刻有一个毛茸茸的脑袋抬起来,睁大眼睛看着他:“你醒了?”
郁迁这才发现他的右手被人握着。周望舒趴在床边,头发乱糟糟的,眼睛也红通通的,此刻睁得很大,黑色的瞳仁里满满都是他的倒影。
这一幕似曾相识,眼前的周望舒似乎和七年前的段一清重合了,郁迁顿时觉得心跳得很快。
也是在办公室里,他的小朋友红着眼抱着他的腰,惶惶然地让他以后别做医生:“你要是出事了,我怎么办?”
可他把那个眼里只看得到他的清清弄丢了。
郁迁定了定神,回握住周望舒的手,拇指搭住他的手背轻轻摩挲,充满了安抚意味:“我怎么在这儿?”
周望舒想起那个姓林的医生说的话:“有点脑震荡,万幸没有颅内出血。估计再过半小时就能醒,但可能会头昏、恶心,思维混乱,不记得受伤前后的一些事。问题不是很严重,好好休息就行。呃,比起来还是骨折比较麻烦……”
“病房太满了,没有空床,医生说你办公室里有床可以休息,做完检查就把你送过来了。”周望舒拣着重要的说,“你怎么样,难受吗?”
“有点头晕。”郁迁勉强回忆了一下昏过去前的细节,却一片混沌,视线随意地落到自己打着绷带和固定支板的左手上,像是明白了什么,复又折回来看向周望舒,“吓坏了是吗?你有没有伤到?”
周望舒摇了摇头,不动声色想抽回自己的手。郁迁却握着不肯放:“还生我的气吗?那天是我昏头了,这段时间又太忙了,没抽出时间去找你……对不起宝贝,我犯浑了,原谅我好不好?”
周望舒这下真的相信,此时的郁迁确实脑子不太清醒了。如果他头脑正常,肯定不会在这时候厚着脸皮黏黏腻腻地喊他“宝贝”,更不会在这时候提近在咫尺的不愉快。记忆里的郁迁向来无所不能,现在却带着一身伤神智不清地躺在床上,醒来只记得问他好不好,身上最严重的外伤甚至还是替他挡的……
此时的周望舒已经全然忘记了,那个家属本来就是冲着郁迁去的,就算他不在场,那一脚也不见得能跑得了。
周望舒一边想着,一边站起来,俯下身去,轻轻吻在郁迁唇边。他的身体还在微微发抖,像是惊吓过度尚未回神,吻下去时带出一股莫名的执拗,仿佛只能靠亲吻才能确定对方确实平安无事似的。
郁迁霎时如遭雷击,震惊异常,一动也不敢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