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望舒点点头。
郁迁沉默着走过来,从背后搂住他。他身上还带着水汽和好闻的柑橘味儿,是周望舒以前惯用的沐浴露味道。这个认知让周望舒一僵,随后听到他在耳边说:“床单被套是干净的,我上周刚换过。”
“……”
话里暗含的信息量不言而喻,周望舒顿时觉得心脏变成了一杯掺了柠檬的苏打水,泛着酸的气泡咕嘟嘟冒出来,直抵咽喉。
郁迁亲了他脖颈一下,松开了他,若无其事道:“我来铺吧。你先去洗澡,嗯?”他看了一眼打开的行李箱,用商量的语气问,“衣服给你放柜子里好吗?”
语毕,没等周望舒说好还是不好,郁迁便从他手里拿过装到一半的被套,继续他未完成的工作。
周望舒站直了身体,神色古怪地看着他忙忙碌碌,半晌才说:“你不生气吗?”
郁迁头也没抬,“嗯?”了一声,以表疑惑。
“我说了喜欢你,答应了重新开始,跟你回来,和你拥抱接吻,但又不愿意和你上床,连睡一张床都不肯。”周望舒说,“你不生气吗?不觉得我矫情吗?”
郁迁动作一顿,这才放下手里的东西,矮身坐在床上,冲他张开手臂,语气有点无奈:“宝贝,过来。”
周望舒站着没动。
郁迁便伸手拽了他一把,把他拉进怀里,让他在自己腿上坐定,才叹了一口气:“你是不是永远都不会相信我爱你呢。”
“我知道我很无耻,事到如今也没有资格跟你谈信任。”郁迁一边说,一边露出个自嘲似的笑,很快消失不见,“我自找的,我活该。”
他抬起周望舒的下巴,带着他看了一圈室内:“那你呢?看到我守着这间屋子七年,不会觉得我惺惺作态,刻意使苦肉计哄你回心转意吗。”
周望舒眼神一动,像是被戳中心事,掩饰般的垂下眼睫。
“我敢在医院厚着脸皮跟你求复合,其实也是仗着我受伤了,你不忍心拒绝我。就连刚刚,如果我执意要做下去,你也不见得会推开我,对吧。”郁迁搂紧了他,“可如果我真的做了,那我大概就真的永远失去你了。清清,我不敢、也不能再去要求你什么了。”
“但是清清,你能不能对我有一点要求呢?人真是贱骨头啊,你冷冰冰地说我恶心,说我让你倒胃口的时候,我觉得没有比这更难受的了。而现在你明明就在我怀里,我却又开始怀念那个骂我恨我的清清了。”
周望舒恍然听着,心想,原来不止他,他也意识到了,这段所谓的重新开始并不健康。
他抬起眸,动了动唇,正准备说什么,却被郁迁一个短暂而快速的吻打断了。
“嘘,别说话。”他说,“对不起,我是个自私鬼,明明知道你在我身边不开心,但我不想分手,我不想放你走。”
周望舒脸上表情无甚变化,郁迁却从他眼里读出了深深的难过。他的心脏顿时绞做了一团,痛得他几乎要蜷缩起来。
“清清,”他执起他一只手,五指插入指缝紧紧扣住,语气不自控地带上哽咽,“我说过我们慢慢来,今天是我冲动了,以后不会了,跟我再试一次好吗?不用试探我,我爱你,很爱你,八年前就爱你,从来没有变过。我做错了事,你委屈、难过、对我没信心,都说出来告诉我,所有问题都交给我来解决好不好?”
他哭了。
周望舒默不作声地看着他,看着他眼角的泪顺着脸颊滑落,滴到他们交握的手上。郁迁没再说话,睁着一双泪眼,似有千头万绪难以表达,只能定定地看着他。
这眼泪是真心实意,还是他又一次使心机来骗他心软,周望舒已经分不清了。他们在静寂中对峙了片刻,最终是周望舒动了动被郁迁握着的手,双手环住他的脖颈,脸埋在他肩窝里,无声地落下泪来,洇湿了他的家居服。
这天晚上最终也没能各睡各的房间。周望舒抱着郁迁哭累了,又被郁迁抱到浴室,像个没有自主意识的洋娃娃似的任他摆弄,由郁迁给他擦脸、擦身体,再换上干净的家居服抱回床上,搂进怀里在额头印上一个不带情欲的吻:“晚安,宝贝。”
即便是七年前,恋情火花烧得最旺时,他们也鲜少有这样相拥入眠的时刻。暌违多年,周望舒本以为自己会不习惯,身体却比他的意识要诚实多了。他在郁迁怀里找了个舒适的位置窝着,连日的忙碌和今夜的混乱一齐翻上来,很快进入了沉沉梦乡。
-小周:你以为只有你会靠哭来博同情吗
-郁迁:QAQ
不是演啦哈哈哈,小郁没有那么丧病
其实按照我预想,追妻部分不能算虐,在一起才能算虐攻(望天
第39章
周望舒醒来时有点恍惚。
头一天晚上哭了太久,虽然做了冷敷处理,但一觉醒来还是觉得眼皮胀胀的。郁迁的脸近在咫尺,睡美人的眼角也红红的,虽说用在男人身上有些不伦不类,但这样的郁迁看起来确实无辜又破碎,一种无关性别而楚楚可怜的美。
周望舒的腰被他搂着,头下枕的是他的手臂,身下睡的是他的床,甚至连他自己都有一种被打上“郁迁所属”标签的错觉。
他想这个人实在是太狡猾了,明明知道很少有人能对他的脸有抵抗力,而在人意识最薄弱的清晨这样无所顾忌地利用自己的优势,即便是周望舒也要抵挡不住本能,忘记那些欺骗隐瞒和不安而紧紧拥抱住他了……
周望舒看着这张脸走神,被一声突如其来的轻笑唤回了思绪。来不及反应,他就被人摁着后颈整个揽进怀里,视线被阻隔,只听到郁迁在他头顶上语带笑意:“宝贝,你再这么看我,我真的要忍不住了。”
“……”
身体贴得近了,忍不住什么不言而喻。
即便知道这是清晨的正常生理现象,周望舒依旧不得不佩服郁迁的心理素质。似乎昨晚的不愉快只是南柯一梦,一觉醒来还能若无其事地和他调笑,仿若一对相伴多年的爱侣。他在他怀里动了动:“你装睡骗我?”
“没,没有。”“骗”这个字眼立刻让郁迁紧张了,“我也刚醒。你在看我,我就舍不得睁开眼睛……”
他错了点距离,用指腹轻揉按摩周望舒肿胀的眼眶:“饿吗?我去做早饭,你去洗把脸,用湿毛巾敷敷眼睛,嗯?”
还没等周望舒回答,他又快速地在他唇角吻了一下:“我知道现在对我重拾信心很难,但我发誓我不会再骗你一个字、不会再瞒你任何事,否则我不得好死——慢慢来,试着相信我好不好?”
“不得好死”这个词让周望舒绷紧了身体,几乎是一瞬间,他脑子里闪过了医院里满头鲜血的郁迁。
这个反应明显取悦了郁迁,他唇角勾了一下,接着松开了怀抱翻身起来:“我不常在家里做饭,没什么食材,煎个鸡蛋吃点水果好吗?或者你想吃什么,我去买?”
“不用。”周望舒仰躺在床上,“都可以,我不挑。”
郁迁在他的余光里迅速换好了衣服,线条流畅而紧实的背肌一闪而过。周望舒眼皮一跳,不由觉得这人又在色诱自己。郁迁却没有多余动作,好似全然只是单纯换衣服,头也没回,干脆利落地出去了。
周望舒这才收回视线,把脑袋埋在被褥里发呆。
他其实还没完全清醒,平日里工作繁忙,周末他向来习惯再睡一个回笼觉。眼下虽然仍然有些困顿,睡意却不浓烈。他缓慢地回忆和郁迁相处的细节,恍然发觉,七年前黏人的多半是他,眼下却似乎位置对调,动不动就要亲亲抱抱的人变成了郁迁。他的身体仍然熟悉且贪恋对方的怀抱,意识却不再允许他放纵。
公寓不大,是以厨房的动静他也能听得分明。周望舒听到灶台起火的声音,鸡蛋下锅的滋滋声,还有郁迁似乎动作一顿,不知对谁说了一声“喂?”。
他在接电话。
谁会在周六早晨给他打电话?医院吗?
周望舒觉得现在的自己像个窥人隐私的变态,可叫他去问郁迁,他大概也问不出口。他打了个哈欠,清空脑子里的胡思乱想,掀开被子下了床,揉着睡得一团乱的头发进了浴室。
等一切收拾妥当,郁迁的早饭也准备好了。实物远比郁迁口头形容的要丰盛,煎蛋、牛奶和烤好的吐司片,还有一盘鲜翠欲滴的时令水果。
周望舒没什么精神地走到餐桌边坐下,随手拿了一块切好的苹果放进嘴里嚼。郁迁解下身上的围裙放到一边,路过他时伸手撸了一把他的头发:“我去洗漱。牛奶是温的,吃点东西趁热喝。”
周望舒动作一停,若有似无地“嗯”了一声。
他几乎没见过这么闲适的郁迁。
这个认知又让他开始走神,如果他和郁迁素不相识,或者当年的郁迁拒绝了他,又或者他们没有重逢,那他是不是也会这么对他未来的妻子?
他一边吃水果,一边打量起这间公寓。
说是和七年前一模一样,或多或少有些夸张。对七年前的他们来说,这间屋子只是一个用于栖息的暂居地,最大的用途是睡觉,和普通宿舍区别不大。但眼下却不一样,公寓的生活气息比以前浓烈了不少,常用家电被置换过,阳台多了绿植,厨房也多添了不少锅碗瓢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