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深深吐出一口气,带着东西迅速离开了。
短租房不好找,但如今有了主管的背书,周望舒咬咬牙,找了一间最便宜的酒店式公寓,姑且租了两个月。
他拎着东西上了地铁。车厢尚有空位,他贴着角落坐好,掏出方才起就时不时震动的手机看了一眼,勾出个无奈的笑,略摇了摇头。
他给对方回:好了,不怪你了,你以后不要再随随便便就让人忽悠了。
周望舒知道那件事不能全怪盈盈,且不说盈盈对他和郁迁之间的纠葛一无所知,也不论郁迁有多擅长口舌功夫,单凭他那张脸,轻而易举就能让人萌生好感和信任。
即便知道不该迁怒,周望舒还是没能忍住,一连一个周,除了工作交流以外,没再跟盈盈多说过一句话。小姑娘后知后觉,终于意识到自己的鲁莽给对方造成了困扰和冒犯,逮着机会就拼命道歉,说自己不该多管闲事请他原谅。
他和盈盈既是同龄又是同期,对方算是整个工作室里为数不多能和他说上话的人。周望舒气了几天,消得差不多了,到底没忍心,没有再冷眼以待。
他立刻收到了盈盈的回复,一只举手欢呼好耶的柯基,和一句“再也不会了!!小舒最好了QAQ”
周望舒没再回复,正要把手机塞回去,一个陌生号码却打了进来。
他心头一跳,隐约觉得这串数字非常熟悉,忐忑又期待地摁了接听:“喂?”
睽违七年,沈翎的声音还像少女一样清脆:“段一清,你还知道回来啊?回来了也不知道联系我?没良心的,知不知道这七年有多担心你啊!”
周望舒顿时眼睛一热,低声道:“老师……”
周望舒先去了一趟公寓,把自己的行李草草收拾好,脚步不停,向与沈翎约好的地方而去。
沈翎的画室依旧营业,如火如荼,但他不想去。他还记得八年前喷泉前的惊鸿一瞥和那副肖像,他不确定自己看到那张看似美好却充满了欺骗与谎言的画,会不会当场崩溃。
他们约在一间咖啡厅。沈翎坐在窗边,显然早已到了,远远就冲他招手。
周望舒在她身前坐定。岁月似乎对沈翎格外宽容,她的眼神依旧明亮,脸庞有股蓬勃的朝气。
自由的灵魂或许永远不会苍老。
沈翎上上下下地打量他,叹了一口气:“小清清,你怎么瘦成这样。”
周望舒只是微微一笑:“吃不胖而已。老师,好久不见了,你一点都没变。”
这个笑反而让沈翎一愣。随即她也笑了:“你倒是变了不少。”她把菜单推到周望舒眼前,努努下巴,“看看想喝什么。”
周望舒招呼服务员过来,很快点好单。他看向沈翎,问:“你怎么会有我的电话?”
“郁迁给我的。”沈翎说,“也是他告诉我你回来了。”
不用想也知道,郁迁必定是从盈盈那里套来的联系方式。眼下周望舒也懒得和没心没肺的小姑娘计较了,只说:“你们一直有联系?”
“偶尔联络而已。当初你被你爸送走,他追去重庆,结果没找到你,不知哪来的自信笃定你会和我联系,缠我缠到现在。”沈翎说,“一清,这些年你去哪了?”
“在重庆附近念书,毕业去D市工作了。”周望舒轻描淡写,“我这不是好好的,有什么可担心的?”
“你最好是。你现在做什么工作?”
“外包做原画。”周望舒笑了一下,“老师,我继承了你的衣钵,没想到吧。”
“要想继承我的衣钵,得来我的画室啊。”沈翎也笑了,“这个行业不是加班很严重吗?身体吃得消吗。”
“勉勉强强,但是薪水高嘛。”周望舒说,“我打算挣够钱就不干了,找个小县城买房养老,平时接点私活赚点生活费。”
“想得挺长远啊,年纪轻轻就开始考虑养老问题了。”
“早做打算,以备不时之需嘛。”
言辞间,他们点的饮品上齐了。两个人一边喝饮料,一边闲聊。突如其来地,沈翎问道:“当年到底怎么回事?”
“郁迁没和你说吗?”周望舒一愣,像是没料到她会问这个,却还是解释说,“我给段文和许蔓之惹难堪了。”
“这我知道,当时其实闹得挺大的。那年国监委正好来检查,你爸算是撞枪口上了。不过最后也没查出来什么特别严重的事,倒是你小妈,在银行名声毁了,受不了风言风语,自己辞职了。”沈翎顿了顿,“我不是问这个,我是问你和郁迁。”
周望舒的表情变得有些紧绷:“老师,你不会是来给他做说客的吧。”
“胡说什么。当初我就不支持你们在一起,只是看你开心,不忍心多说罢了。”沈翎说着,又忍不住叹了口气,“唉,他怎么会是许蔓之的弟弟呢。”
“是啊,我也想不到。”周望舒喃喃地,“老师,你还记得第一次看到他时,你说他那张脸不去当明星太可惜了吗?其实不仅外表,他骗了我那么久,一点马脚都没露出来,这么好的演技,不去当演员真是可惜。”
他放在方桌上的手不自觉地捏起来。沈翎见状,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你是记恨他没告诉你他和许蔓之的关系?”
“差不多吧。”周望舒不想多谈,勉强笑了笑,“老师,我们换个话题好吗?”
他的笑比哭还要难看,让沈翎一时沉默。半晌,她终于开口:“我问你最后一个问题,你还喜欢他是不是?”
周望舒顿时一愣,有些难堪地别过了脸。
“老师,你还说你不是来给他做说客。”周望舒说,声音很低,显得有些难以启齿,“是,这么多年了,我还是喜欢他。”
喜欢到时隔七年也依然难以坦然面对,喜欢到时至今日也无力抗拒。他一靠近就开始心跳加快,他一亲上来就立刻有了反应。
周望舒泄气地往后靠去,整个人陷在沙发椅里,看上去无助又落寞。
沈翎顿时心生不忍:“他确实拜托我来和你聊一聊,但不是来聊这个。况且,就算没有他,我也想见见你啊。”她站起身来,走到周望舒身边,半倚在沙发扶手上,揽过他的肩让他靠着自己,“你看看你这幅失魂落魄的样子。既然还喜欢他,把误会说开,重新开始不就好了?”
“哪有什么误会?”周望舒顺从地靠着她的肩,没什么情绪地说,“哦,确实有。我们之间最大的误会,就是我以为他也喜欢我。”
沈翎闻言一愣,诧异地向他看去:“你怎么会这样想?就算郁迁隐瞒了一些事,可感情上的事怎么做假?”
“我以前和你一样,根本想不到连感情也能骗人。”周望舒垂了眼睛,“初三下学期开始,有个男老师给我写骚扰信。写得很下流,基本都在幻想我和他上床。后来信被他发现了,他很生气,气我没有一开始就告诉他,也气那个变态骚扰意淫我,甚至还因为怕我在学校里出事,每天挤出时间接我回家。他一直都对我很好,可如果没有这件事,我根本不会以为他也对我有那么一点喜欢,更不会去跟他表白……”
“可这些全都是装出来的。”他无声地叹了一口气,“许蔓之见过那些信,也早就告诉过他。不仅这个,从头到尾,有关我的所有事情他都一清二楚,却佯装不知,把我安排得明明白白。老师,他怎么会喜欢我呢?连我亲生父母都不喜欢我啊,何况他一个本就别有目的的陌生人呢?”
周望舒一番话说得平静,沈翎却听不下去了。她长长叹了一口气,从扶手上下来,回到自己位子上,从包里拿出一张湿巾递给周望舒,说:“擦擦眼睛。”
周望舒沉默着接过来。
“不要把你父母的过错归咎于自己,他们配让你否定自己吗?”半晌,沈翎说,“你和郁迁的问题比我想象得要复杂。我是在多管闲事,但那是因为我不想看你折磨自己。清清,他找了你整整七年,我不觉得他对你毫无感情,你去和他开诚布公地聊一聊,把所有问题弄清楚,好吗?”
“不。”周望舒却摇头,“没有必要,就算他真的喜欢过我,我也不想和他在一起了。”
“什么?”
“老师,你当初为什么反对我和他在一起?仅仅是因为我年纪小吗?”
“……不完全是。”沈翎斟酌着说,“你太依赖他了,我觉得那不是良性的亲密关系。”
“对,我太依赖他了。”周望舒扯了扯嘴角,说,“分开之后,我花了很长时间才适应没有他的日子……我好不容易才好起来,我不想再病一次了。”
过渡章节
下一章开始撒狗血准备重圆了(远目
我现在有股邪火,一股他们为什么还不能doi的邪火(?
第34章
周望舒的腰又开始痛了。
他的理疗做得断断续续,最近一段时间又因为赶着项目第一次测试上线,跟着甲方疯狂加班了半个来月,等到成埃落定,测试关档,他才恍惚发觉不仅腰疼,连手也开始隐隐作痛了。
他心里咯噔一下。
盈盈最先发现他的不对劲,犹豫了半天,还是说:“小舒,你要不还是去找我叔叔看看吧。我去帮你问郁医生的排班,保管你碰不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