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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苔 (声色犬马)


  唐小杰连忙追去门口:“你去哪儿?”
  段争立定回头:“还车。”
  单瞧他神情真瞧不出个因为所以然,唐小杰心里打鼓:“你别嫌我事多啊,刚才警察都问你什么了?你那个朋友怎么解决,他们没把你怎么样吧?”
  段争反问:“能怎么样?”
  唐小杰道:“这栋楼里只有你认识他,昨晚上他也是在我们这儿过的,人突然没了,不该怀疑你吗?”
  段争问:“你想说我杀人?”
  “不是,”唐小杰道,“我只是想说,如果你需要时间证人,我可以帮你作证。我昨天晚上一直在客厅没进屋,后来那么一点时间,我也看到你在家里。我可以证明你没有嫌疑。”
  他言之凿凿,除去手上不安的小动作,表情倒真说得上坚毅。
  段争也许是觉得新奇,于是多看了他一眼。或许他心里也在发问,比如前两天还指着鼻子骂他是害人精、杀人犯的人,怎么突然间就转了性;又比如唐小杰昨晚明明昏睡在沙发,中间一大段时间都没法探知段争的行踪,他又怎么敢在这时候挺着背说“我可以帮你作证”。
  久不得他回应,唐小杰忐忑道:“怎么了?我没有开玩笑啊,我认真的,你有需要就和我说,我会帮你的。”
  段争不置可否,却罕见地笑了笑。那笑有些古怪,不是讥嘲唐小杰自作多情,也不是免除后患的如释重负,反而更像一种敷衍。
  唐小杰为他的表情困惑,跟着下了半截楼梯,在窗边望见段争出了楼,跨上摩托疾驰而去,驶过楼底残余的血迹也没有停留。
  掸走身上沾的墙壁白灰,唐小杰抬头望一眼天,乌云压境,他突然意识到今天已经入秋。
  几条街开外,修车铺音乐震耳。黄铭鸿正卧着躺板检查汽车底盘,戴了耳机听不见外头声响。直到露在外边的下半身被人轻轻踢了一脚,他气急败坏,滑出来理论,却发现欺负自己的居然是段争。
  他呆了一呆,接着高兴地大叫一声哥,撑高了手要段争拉他一把。待站定,他揽了段争的肩把人往里推,同时指使店员接上工作,再火速往一边的泡沫箱子里翻出两瓶冰饮,跟在段争背后,两人一起进了修车铺那间狭窄的休息室。
  休息室里摆着一张单人床,床尾衣服堆成小山包。黄铭鸿赶在段争开口前把衣服抱走,腾出位置给他坐,递水前还特意把水瓶盖拧开,殷勤地送去段争手边:“上次太急,都没和你说上两句话。哥,我以为你连见都不肯见我们了。”
  段争接过水,将拧开的瓶盖重新旋上,再一抛钥匙:“还车。”
  黄铭鸿接过:“什么还车啊,这摩托本来就是你的,要不是你当时急着用钱,也不会把几辆车都抵了。反正车在我这儿,你就当找了个停车的空地,什么时候手痒想溜一圈,随时过来。刚好,我也好久没和你一块儿兜风了,有空一道出去跑一圈!”
  “卖都卖了,现在是你的车。”
  “哪门子我的车,铺子后面那几辆本来就是你的,你急着用钱,又不肯向我们借,抵了车,我再买回来,那还是你的,”黄铭鸿蹭一把脸上的机油,“再说了,你和我还生分啊,我的就是你的。如果没有你,别说我这家铺子开不起来,我一个乞丐,当年说不定早死在街上了。我能有今天,都是因为你。”
  段争撇开视线,没有接茬:“生意怎么样?”
  黄铭鸿朝外努嘴:“就这样呗,马马虎虎,大的生意还得看租车那块。对了,我最近新入了辆车,哥,有没有兴趣,我带你看看?”
  “还办比赛?”
  “办啊,怎么不办。不过这几年管得严,怕出事,偶尔小赌一把,挣点小钱。”
  “不出赛了?”
  “赛不动了,”黄铭鸿指指右腿,“下雨会酸,有时候还使不上劲,练过两回,差点从山道上栽下去。”
  话是玩笑,笑一会儿没人附和,又停住了。黄铭鸿瞧着段争,心说他真的变了,几年前还意气风发地领着他们一群兄弟上山跑赛车的段争成了半天蹦不出一声响的闷葫芦;从前会压着他头顶开玩笑的哥哥,现在只会低着头抽烟,话少了,锐气也少了。他感到可惜,更多还是种物是人非的怅惘。
  “给我一根,”黄铭鸿伸手,“好久没和我哥抽一包烟了。”
  段争从烟盒里抖出一根,他抽走,低头点着,狠吸一口,爽得浑身发抖。见段争看来,他不好意思地蹭蹭鼻侧:“戒是戒了,难得抽一根。”
  他又学起段争夹烟的姿势,学得两分像,自己先突地笑开:“还是学不来,总要卡着。”
  段争夹烟很有特点,手指都放得很低,烟塞进嘴里,手指指腹会贴住嘴唇。他舒展的指关节更像年老枯败的木枝,硬生生地撑开,香烟缩成一股蔓延在嘴鼻间的雾,再徐徐地飘散。就像现在,他微微躬身坐在那里,两边手肘撑着膝盖,点一点烟灰,再将落地的火星碾灭。
  其实在前两天,段争突然通知要来借车之前,黄铭鸿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见过他。最后两次碰面,应该是冯斌七七那天。
  当时距离段争宣布退出社团不过两三天,外头盯着他的人数不胜数。那天上午,黄铭鸿送冯斌女朋友回家。车刚开出陵园,拐角聚集一堆人,他一眼发现被围在正中的段争。脑袋嗡的一振,一时间没有多想,他锁了车,往后备箱掏出两根钢棍就往那儿跑,边跑边打电话召集兄弟。这点时间,段争那头已经上了手。
  毕竟是得过曾国义重用的亲信,段争最高一度爬到过社团二把手的位置。那时候曾国义旧病缠身,手里大小产业都交由二十多岁的段争看管。酒后起兴,他甚至放言要认段争做义子。一句话听得社团成员心里都有了打算。多少人以为段争就是第二个曾国义。当时社团内部分为两派,一派由段争一众过命的兄弟为首,把控多数要害产业;另一派则忌惮他年轻牙利,真等上位未免会极难拉拢,于是纷纷投靠程东阳。
  待到社团竞选,本以为双方都是场恶仗,却没想到曾国义出面的第一句话,是宣布段争正式退出社团。成员哗然,包括黄铭鸿在内的后生都始料不及。就算后来想找段争好好问个明白,段争却始终一言不发,沉默地受着所有指责。
  要说埋怨,黄铭鸿心里确实有怨气。他跟着段争一步步从社团蝼蚁爬去那个位置,不是为了得一个“自愿退出社团”的结果。但他同样也明白段争决意离开的原因:当中处决冯斌的阴影就像扎在他心里的一根刺,无论段争怎么说服自己,从他接过曾国义递来的小刀那刻起,他就成了起初他憎恶的那种人。从那时候起,冯斌就成了他的噩梦。黄铭鸿了解他,更信任他,因此没两天就提着包来找段争,说往后还要跟着他混。
  段争退出的代价是肩膀挨了一枪,黄铭鸿还好些,不过是折了一条腿。
  但段争不肯叫他跟着,而是给了他一笔钱,教他:“跑远了,开张铺子。你喜欢玩车,门路又多,不愁没事做。”
  黄铭鸿笑他不会说话,要换个人来,这后面还该加一句“找个女朋友好好谈,结婚了,再生个胖头小孩”。
  段争听闻,笑了笑,点点头说不错,是该这样。
  可黄铭鸿转头就掉眼泪,因为记着“男人流血不流泪”,开始还拼命憋着,末了用头撑在床沿,眼泪啪嗒啪嗒地落。他说:“我还小呢,真要生孩子了,第一个认你做干爹。”
  段争笑着踢他一脚:“你就知道我一定答应了?”
  黄铭鸿眨落两滴泪:“反正你喜欢男的,以后也不会留种,你是我哥,我的孩子就是你的,你想赖也赖不掉。”
  段争吸口烟:“好啊,我等着。”
  许久,黄铭鸿终于把眼泪眨干净,他又问:“我以后是不是不能来找你了?”
  “对,不能,”段争用拳头抵住他的下巴,将他因为憋哭而通红的脸撑高了,告诉他,“黄铭鸿,以后好好活。”
  自那之后,不知道是老天注定,还是人为躲避,黄铭鸿虽然耍赖皮,没有离开津市,但也再没有见过段争。
  “哥,齐佳结婚了,上个月刚生的孩子,是个女儿,”黄铭鸿说,“她老公人挺不错的,在大厂里拉货,性格老实,对她也好。她之前还说要我通知你去吃满月酒,她挺想见你的。”
  “齐佳?”
  “冯斌那个女朋友。”
  “哦,都快忘了,”段争点点头,“帮我带个礼吧,我不去了。”
  “也行,”黄铭鸿没有勉强,“那今天我有空,不然我们待会儿就上山跑一圈吧,哥,我都多久没和你比一场了。”
  段争却起了身:“有事,走了。”
  黄铭鸿急眼:“没你这样的,专程过来就为了还辆车?我不允许啊,我今天不仅要带你跑圈,晚上我还要请你吃饭,我——”
  段争握住他的肩膀,用力捏一捏,止住黄铭鸿的话头。再看段争,他眼里居然带了笑,还有些难以形容的疲倦:“走了。”
  他揉着后颈出门,黄铭鸿望着他,突然叫道:“哥!你主动来找我,意思是不是以后我也能去找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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