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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苔 (声色犬马)


  陆谭被他压得喘不过气,腿脚胡乱地踢蹬,牛肉从他嘴边滑去颈项,留下一大片油腥。
  “为什么不吃,你不是很喜欢吃牛肉么,为什么不要?”晏知山问他,“很多你以前喜欢的东西,现在都不喜欢了,为什么,因为谁?还是因为这是我喂给你吃的?”
  陆谭自顾自地摇头:“不要吃,不要吃。”
  “真的不要?”
  “不要!”
  “可你这次不听话,我们以前的约定也不能作数了,这样也可以吗?”晏知山问。
  “不要吃,不要的。”
  “牛肉不要,那要不要弟弟?”晏知山弯下腰,凑近他的嘴鼻,“不是说好了吗,只要你听我的话,我就带你去找山山。山山,你忘记了?”
  “……山山,”陆谭神情迷茫,霎时间又像被注入一管亢奋剂,他睁大了眼睛,“找他,要找山山,我们一起回家。”
  “好啊,我带你去找。不过,你不是也想见段争吗,他现在就在外面,你要不要见?”
  “……段争。”
  晏知山用手温柔地梳理陆谭的头发。短了,比他离开之前短了太多,就像陆谭原先交给他的信任也被一个外人撕得七零八碎。晏知山讨厌现在陆谭的样子,但没有关系,他总会把他养回来的,他并不着急。
  陆谭轻轻推他一把。晏知山顺从地倒去一边,看着他翼翼小心地下了床,半步一回头地行至门边,双手贴住门板,又不放心地回头,讷讷道:“山山?”
  “山山,”晏知山说,“他和段争,你想要哪个?”
  “……山山,”陆谭重复,“找山山。”
  拉开那扇门,外头落地窗反射的强光逼得陆谭闭起眼。他瞳孔涩痛,低下脑袋,手指不住地揉弄眼睛。好不容易适应光线,他强撑着眼皮,望去房间中央站立的身影。
  段争也发现他,看着他光着脚慢慢走来,十根脚趾不安地蜷起,尤其右脚那根畸形的三趾,还是藏在别的脚趾底下,怎么也爬不上来。
  陆谭靠得他很近,鼻翼微微翕动,像在嗅食他身上的气味。
  “人见到了,恩也谢过了,”晏知山倚着门框道,“哥哥,还不够吗?”
  “段争,”陆谭小声道,“段争,段争。”
  “哥哥?”
  “段争。”
  “......陆谭,过来。”晏知山直起身体,可陆谭始终背对着他。
  “段争,段争——段争!”
  突然间,陆谭猛地牵住段争的手。他握得很紧,段争的手背几乎被掐出青白色的指印。但段争没有呼痛,更没有逼他松手,他只是盯着陆谭,直到他再一次叫道:“段争。”
  


第二十章
  段争自认从来不是一个好勉强的人。他幼时遭逢人生巨变,被迫离开至亲,被当地一个杀猪屠户当头牲畜似的养大。他求救过,也逃跑过,最远一回甚至徒步跑到了县城车站。
  揣着两张偷来的旧纸币,他爬上车,把钱递给售票员才发现自己在发抖。售票员是个圆脸盘上缀着芝麻痘的年轻女人,划票随意,撕给他的票根更是扯坏了半截。段争把票小心收在胸口,口袋浅浅的一层,票得折三折才能塞进。他隔着旧布衣将票按紧。可能是惧怕,也可能是兴奋,总之他呆住了,但牙齿还在咯咯打架。
  很奇怪,那段短暂的空白里,他不是在想万一逃跑失败的后果,也没有期待逃跑成功的欢欣,他好像被一只涨满二氧化碳的罩子给网住了,而模糊记起自己的来路。
  段争是被装在一辆密不透风的小卡车里运送来的。他在车上颠簸了几个日头,和他同行的统共有十二个男童女童,路上突发哮喘死了一个,所以是十一个。其中段争买卖的价格属下等,因他半路发起高烧,烧得神志全无,几乎去了半条命。人牙子嫌他累赘,险些就把人沿路丢了,也就脾气最古怪的老屠户愿意出钱。段争这烧来势汹汹,两三天都不见好转,县城大夫都说没得救。可到第四天,他竟然醒了,也就此迎来他的“新家庭”——一个由暴虐养父和痴呆养母组成的“家”。至于他单薄的过往,居然是记不清楚了。
  那天,段争理所当然地没能逃跑成功。他自以为天衣无缝的计划其实破绽百出。
  日头毒辣,他隔着污浊的车窗望见持刀赶来的养父,浑噩噩的,扑上前去,乞求公车司机赶快发车。他用手去推去拉,心高气傲的小孩罕见地流露出惧怕。可下一秒他就被扯住头发,脸上挨了狠狠的一巴掌。公车司机叼着两块钱的香烟怪屠户下手太狠,圆脸盘的售票员在磨指甲,还有一大群县城农民围着公车探头指点。段争趴在那里,两手握着车杆,鼻血流进嘴里,仍然在求“救救我”。很快,他被拖下公车,绑了双手,被养父提着一条腿,从县城口一路拖回家,宛如游街示众。他小小的手掌按在地里,指甲磨断了,血拖成长长的一条,混着飞扬的尘土,直往他嘴里钻。那年段争六岁。
  后来他被二次转手,买下他的是隔壁县城一对忠厚木讷的老夫妇,家里有个体弱多病的小儿子。一直到段争逃离这座县城,老夫妇对他强调最多的话,是他应当懂得知恩图报,待他们百年能担负起照顾幺弟的责任。
  再后来,段争终于远飞。未来貌似就在他眼前展开了,他身边多了人来来去去,钦慕他的和厌憎他的实难数尽。也迷过眼,昏过头,他飘飘然地游荡,没想到一朝大梦惊醒,代价居然是数十条人命。
  时至今日,段争仍然记得冯斌闭眼前的神情。他大张着嘴,口腔里都是爆满的鲜血,这泼血也飞溅在段争的脸上,是热的,包括冯斌垂死挣扎时蹭在他衣摆上的手,都灼烫得令人牙齿打颤。那时候曾国义是怎么说的,他告诉段争,世上没有人会全心地信赖你,你也不应该相信任何人,斩杀所有的可能,才能杜绝一切后患。他抓住段争的臂膊,居高临下地指责:你还差得太远。
  兄弟是这样,何况是情人。因此,每次被陆谭牵住手,段争总难免会想:他到底想要什么?
  我要什么?这个问题或许连陆谭本人都回答不了。他还光着脚,往上是两截细白的小腿,膝盖磨得发红,阳光钻进他宽松的短裤裤脚,又从他紧拽着段争的双手里逃出来。
  害怕段争会像前两天那样突然跑掉就消失不见,陆谭这回说什么都不肯松手。就像掉落悬崖的人拖着最后一根草茎,明知道是要死的,但这点单薄而可怜的转机也多少给了他一些勇气。
  “段争,”不晓得是第几遍重复,陆谭嗫嚅,身体慢慢往前倚靠,脸颊已经碰着段争的领结,“你别走。”
  真像回到分别那天,他藏在臭味熏天的垃圾桶里,苍蝇飞虫都黏上他汗湿的臂膊。透过缝隙望见陆远岱被人拖走的时候,陆谭摸到自己脖子里挂着的黄色口哨。他很想塞进嘴里用力吹,吹到他两颊鼓得像颗即将爆开的气球,这样或许能让陆远岱留下。但他记得弟弟告诉自己不能出声,因此只是含着哨子,每次吸气,哨子都会发出一声尖利的叫。他很担心,不知道哨子的声音弟弟会不会算在他头上。他保持这个姿势等了很久,终于一脚踩空,陷进了一整袋过夜的菜汁里。
  “我会吹的,我会的,你看。”新旧记忆交杂,陆谭语无伦次,又撅圆了嘴唇,急促地吸气吐气,好像咬着一只哨子。
  段争任他胡言乱语,胳膊泛酸,他稍转一转手腕,却叫陆谭当他要走。他立即加重气力,捏得更重,随即尖声道:“不能走,不能走!别丢下我——想和你玩,别丢下我。”
  “……”段争的目光在他脸上游移,最后落在他嘴角结痂的伤口。
  他们互相望着浓情蜜意,晏知山立在几步远的位置,心里狂躁得快要发疯。绷着仅剩的一丝理智,他得教导陆谭迷途知返:“哥哥,段争对你真有那么大的魔力,能让你连我的话都不听了?”
  所有声音都被自动隔绝在外,陆谭一心一意地靠在段争胸膛。大概是觉得不够亲密,他又把牵手改为拥抱。几乎是把自己硬嵌进段争怀里,陆谭的嘴巴从他的喉结滑去肩头,同时收紧胳膊,翕动鼻翼,直到真正闻见段争身上熟悉的气味,脑袋里焦躁飞窜了许多天的小人总算能安静下来。
  他来接我了,陆谭又一次想,他没有说谎,他真的来了。
  段争能感受到陆谭在喘息吞吐。他似乎很高兴,又似乎很紧张,两条胳膊勒在他后背,嘴唇压着肩膀,还有两排牙齿在细细密密地啃咬。没留神一口咬得重了,陆谭急忙转用舌头舔舐,段争单薄的工作制服很快被他舔出一小块湿印。
  “陆谭,”晏知山问,“你真的不要过来了?”
  话音方落,套房门被人从外推开,乌泱泱的人头挤进来,为首的是神色古怪的赵特助。他不经意瞥了一眼陆谭和段争,见他们行为暧昧,陆谭光裸的右脚甚至还踩在段争的鞋面,惊得心头一沉,没等走近晏知山,已然发觉他神色阴霾。
  果然,晏知山下一秒就砸了手边的玻璃杯。
  碎片飞溅,陆谭反应迟钝,被段争拖着腰闪到一边,他仍是趴在段争肩头的姿势。其实也转不了头,段争一手扶在他后腰,另一只手不知道是有意无意,正看似轻松,实则强硬地按住了他的后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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