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这条路纯粹是因为我的懒惰本性。这家超市是资源有限的城郊规模比较大的一家了,我经常会在那儿买抽纸矿泉水还有各种零食。时间久了,厌倦了每次走大路绕上半小时,又无意间听见有人说附近有一条可以直达的小道,好奇心上来一查探,就发现了这个省时的秘密。
我裹着大衣走出串串店,朝着小巷的方向走去,嘈杂的人声被我遗落在身后,渐渐听不清了。
这条小巷真的是人迹罕至,一个路灯也没有,像一条黑蟒安静地蛰伏在黑夜里。以前我都是在白天,至少是天没有完全暗下来的时候走这条路,好歹能见度还有个十几米,现在却只能借着一点惨淡的月光探路,估计五米之外人畜不分。
这种有待整改的道路也只会出现在城郊了。我皱了皱眉,但也没想太多,一头扎进了阴沉的巷子里。不过是走五分钟夜路,三十岁的老男人不怕这个。
但老天似乎是特地要摧毁我莫名的自信,为了证明人生处处是意外,于是在我在小巷里走了还没到一分钟就真给我安排了一个意外。
拐角处站着三个高大粗壮的男人,我路过的时候他们正倚着墙抽烟。天色太晚,我看不太清他们的相貌,只能看见三双泛着寒光的眼睛同时盯着我,然后最中间的那个人吐出一口白烟,低低地哼笑一声。
感知危险的神经开始向我的大脑发出警报。我加快脚步想要从他们身旁绕开,走了两步后衣袖被最左边的男人一把扯住;右边的男人把烟扔在地上踩灭,三人各占一个角,冷笑着将我围在中间。
比我还高出半个头的男人抬了抬下巴:“天很晚了,走这条道,干什么去?”
我抬了下眼皮,冷声说:“去超市买点东西而已,赶时间,麻烦三位让一让。”
若只有一个人,打得过我也懒得扯嘴皮子,现在规规矩矩地回答不过是因为审时度势后发现自己动手了赢的可能性几乎为零,随便搪塞拖延时间罢了。
借着夜色的掩护,我将手悄悄探入衣兜里,想要打开手机直接拨打紧急报警电话。走着走着突然被打劫的事我也是第一次遇见,说一点都不紧张是假的,我的手心已经渗出一层冷汗,故作镇静也盖不住说话时的颤音。
空气凝滞了五秒,这五秒里不论是我还是那三个男人都没有说话。他们像三匹饿坏了的狼阴鸷地盯着我,而我的手在衣兜和裤兜里小心翼翼地探索,生怕被那些人发现了端倪。
我的恐惧在摸遍了衣兜裤兜后依旧一无所获时达到了顶峰,不由自主地踉跄着退后半步。三个男人彼此对视一眼,不罢休地各自上前一步,将我困得更牢了,呛人的烟味钻入我的鼻腔,无形的压迫感像四堵高墙把我夹在中央动弹不得。
没有手机,怎么办?
我甚至没有时间懊恼自己出门忘带手机的愚蠢,飞速地思考着最优的脱困方法。
当律师的经历让我比普通人更加临危不乱,至少是看上去更加冷静。左侧的男人用鼻子哼了一声,声音低哑粗粝:“让一让?想得美!给钱买路,懂不懂?”
我皱了皱眉,果然是一帮趁火打劫的。最高的男人双手抱胸歪着头看我,语气比刚才那人和缓一些,说出来的依旧不是什么好话:“兄弟,快过年了,你有钱去超市买东西,可我们哥几个没有啊,做个好事,赏点钱过年?”
走投无路时只能以退为进。我拔高声音说:“你让他们退后几步,我今天就算认了这个栽,钱可以给你,你也得放我走。”
我刻意将音量放大了一些,这个拐角离巷子的入口不算太远,若有路过的人未尝不能听见我的声音。当然我只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我来的时候街上的人已经不多了,在这种偏僻的地方逗留的人更是接近于无。我依旧是刀俎上待宰的鱼肉。
三个人各自退后两步,我褪下右腕上的手表往前一抛:“没别的了,出门没带手机,现在付钱都是刷手机,没人随身带现金。这表买来的时候花了好几千,你们拿去当了,至少能换几百块钱。”
我逮准三人凑在一起看表的时机往后一闪,迅速逃离他们的包围,摸黑朝着小巷的入口跑。眼看着就能看见车少人稀的大马路,人声鼎沸的串串店就在斜对面不远处,我突然被人一把抓住后领,失去重心向后一倒。
脖子上的平安扣晃荡两下,跳脱衣领的遮蔽漏了出来,瞬间就被一双手猛然攥住。发了狠劲扯着项链的男人正是方才三人中嗓音最低哑的那一个,他贪婪地盯着我胸前的玉,嘲讽说:“几百块钱?你打发叫花子呢?早就看到你脖子上挂了东西,不交出来就想走?”
我抓住他的双手用力往外掰,抬腿朝他的膝盖上猛地一踢。我着实没有什么打架的经验,以前收拾过的都是一些外强中干的鼠辈,和街头混混对打今天是第一次。另外两个人没有跟着追过来,若真的拼蛮力,我不见得一定会输。
表可以给他们,平安扣却不行。这是我十五岁那年我妈带着我去寺庙求来的,是她对我一辈子平安的记挂,我不可能这样轻易就拱手送人。
男人似乎没想到我会如此激烈地反抗,猝不及防被我用全力踢了一脚,当即痛喊出声,攥着项链的手陡然一松。我趁此机会反守为攻,将呲牙咧嘴的男人踹到墙边,认定他短时间内没有追过来的力气后,决定不再恋战,喘着粗气跑到了小巷入口。
“哥?你真的在这儿?”
我跑得太急,眼睛一直盯着地面,听见熟悉的声音后猛地抬头,正好对上郑青云错愕的目光。
我不知道郑青云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这大概是我臆想出来的虚幻景象。我难以置信地甩了甩脑袋,郑青云非但没有消失,反而上前扶住我的肩膀,皱着眉理平我的衣领:“怎么搞成这样,我还以为我听错了。”
他说:“你没带手机就出来了,我发现以后就想着去超市找你给你送手机。结果刚才好像听见了你的声音,我觉得奇怪,顺着找到这儿,就恰好碰见你跑出来。怎么了,嗯?”
我紊乱的呼吸在郑青云解释的时候逐渐恢复平稳,却在听见身后杂乱的脚步声时再度急促。
那三个人追来了,他们沉着脸盯着我和郑青云,像三头要把人抽筋扒皮的黑熊,方才被我踢中的那人还捂着肚子,磨着牙像是恨不得直接扑过来将我们撕碎。
我没想到他们能那么快追上来,第一次斗殴,还是失策了。
我无比后悔方才没有直接拉着郑青云先跑到安全的地方,相比自己落入虎口,郑青云身陷险境更让我恐惧战栗。
我下意识想要上前一步挡在郑青云前面,却反被他抓住手腕钉在原地。他整个人骤然冷了下来,半眯着眼睛盯着三个虎视眈眈的男人,上前半步挡住我半边身子,缓缓开口:“你们是谁?”
郑青云的另一只手插在兜里,岿然不动的背影看起来悠闲又危险。那三个人显然也吓了一跳,不知道从哪里突然又冒出一个人来,短时间内也不敢妄动,站在原地没有出声,阴恻恻的眼神在我和郑青云身上辗转。
黏稠的沉默被郑青云衣料摩擦的窸窣声打破。他抽出放在兜里的手,抓着我手腕的那只手松开了些,一路下滑,最后扣住了我的十指。
他举起手机放在耳边,冷静地说:“110是吗,对,静安西路96号,这里有人聚众斗殴,麻烦你们······”
“他妈逼的龟孙子!老子倒要看是警察来得快还是老子捅死你快!”
郑青云话未说完,方才被我踹了一脚的男人再也忍不住,扯着嗓子破口大骂,瞪大眼睛朝着我和郑青云的方向冲了半米后被最高的男人拉了回去。那人手脚并用地在同伴怀里挣扎着,污言秽语嚷个不停,牵制他的男人压低嗓子在他耳边说了些什么,他才慢慢安静下来,浑浊的眼睛里遮不住不甘和恨意。
郑青云挂了电话后将手机放回兜里,回头一瞬朝我笑了笑。他的眼睛很亮,像是蕴藏了一束能照进我心底的光。他的手心渗出了一层冷汗,捏着我的手指微微颤抖着,我知道他并没有看起来那么的镇定自若,但却莫名心安。
三个男人没有犹豫太久,弓着背面向我们开始后退。最右边的男人指着我低低咒骂了一句,在墙上摸了一把,掉转头撒腿就朝小巷深处跑,不管不顾地把他的两个同伴撂在身后。
最高的男人拉着受伤的男人跟着撤退,我和郑青云这次不敢大意,得看到他们消失在视线里才敢放心。
他们跑到拐角处,夜色将他们模糊成一团黑影。毫无征兆地,那团黑影突然从中间裂开,左半部分变矮了一瞬又迅速恢复原状,诡异而荒谬。
我心一沉,飘渺的冷笑和空气被某物划开的尖锐风声同时响起。郑青云也察觉到了情势的不对劲,猛吸一口气,松开我的手,左脚一迈,将我整个人挡在他的身后。
一声短促的闷哼,啪嗒,一块石头落在我的脚边。
下一秒,郑青云踉跄着退后半步,手捂着肚子,软在了我的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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