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乖蹇 (沈二藤)


  “不记得我了?”笑嘻嘻地说,“我们见过。”
  见过。吴嘉荣想要摆脱手指的禁锢,可却使不上劲儿。
  “江颐钧把你藏得太好了...”
  “到底什么滋味儿,我也想尝尝。”
  “他倒是爱摆谱,警告我别碰你?我想要什么,天王老子都拦不住。”
  吴嘉荣想起来了,他确实见过这个男人,在那个高级会所的时候。
  ——“江颐钧,这就是你花钱操的人啊。啧。”
  ——“是啊。你想操啊?把你的鸡巴管好,别什么人都敢打主意。”
  吴嘉荣湿漉漉的眼睛产生了怯意,四周的黑暗裹挟而来,将他包围,他想跑——他该怎么从三个成年男子的手中跑掉?叫做恐惧的蛇已经把牙尖抵在他的血管上,稍稍一动就能扎进去。
  “江颐钧...”所有的词汇在他的声带中糅杂、重组变成了一个名字,救救我。
  听到这名字,男人脸色一变,抓着吴嘉荣的头发狠狠往后拽去,使得吴嘉荣被迫仰起脑袋,雨水顺着脖颈滑进衣领中。
  “季常,我的名字,记住了吗?”他说,“江颐钧给你多少钱?嗯?”
  吴嘉荣哽咽,眼睛湿得没法睁开。
  “我可以给三倍、五倍、十倍。你想要多少?”
  “我......”
  吴嘉荣被呛得一个字儿冒不出来,等着季常稍稍松手时,他摸着墙踉跄着撞了出去,想要撞出一条路来。
  却被其余二人一脚踢倒。
  吴嘉荣哐得一声,整个人摔在了地面上,泥泞与积水沾满了全身,他咬着牙,脸色煞白,双手紧抠着地面往前匍匐爬去,季常弯下腰,拽着他的脚,毫不留情地拖到跟前。
  过度的摩擦,蹭破了指尖的肌肤,溢出斑斑点点的血迹。
  他的脑袋被季常按在地上,耳朵摩挲着粗糙的地面,雨水不断拍打着他。
  吴嘉荣什么都听不见、看不见,只能感受到密密麻麻像针一样的雨,无孔不入地刺着他的肌肤,探进他的血液里。
  “别跑啊。”季常说,“我能比江颐钧让你更爽。”
  他的双手被钳制在脊背上,他的衣服被撕扯开来,他的裤子被脱掉。
  像一条脱离了河水的鱼,吴嘉荣咬着牙扭转着、扑腾着身子,却另有两双手禁锢住他的肩膀,掰扯开他的双腿。
  吴嘉荣的眼睛彻底蒙了一层雾,他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噼里啪啦的雨水掩盖了他的声响,他沁出血的嗓音说着撕裂的话:“......住手!这是违法的...你们不能这样......”
  季常跨在吴嘉荣的身上,双膝屈跪,他俯下身子贴近吴嘉荣的耳朵,说:“你知道什么叫做‘有钱能使鬼推磨’吗?”
  “而且,你是个男人。”
  “没人会信你的话。”
  “你说,要是江颐钧知道你被别人操了,他是会来找我算账呢,还是像丢垃圾一样丢掉你呢?”丢掉。垃圾。野狗。贱货。
  吴嘉荣完全动弹不得。
  他只能像条狗一样被按在潮湿、腥臭的地面上,猛然又急促地被异物撕裂他的肉体。
  吴嘉荣疼痛地想弓起腰,挣脱开来,奈何身上的力道将他压得死死的,他在雨水里小声的、卑微的喘息,唇齿被季常的手捂住,那些求救的,痛苦的声音从细缝里一丝一丝的透露出来,跟着雨一块儿化在了浑浊的积水里。
  那侵犯的力道和温度,仿佛无数条小蛇钻进他的毛孔里。
  他浑身战栗、颤抖,每一寸皮肤都叫嚣着恶心与反感,胃到食管,一股粘稠的呕吐物哽在其中。
  冰冰凉凉的,疼痛与撕裂,让吴嘉荣咬破了舌尖和下唇。
  季常嗅嗅他濡湿的乌青软发,故意在吴嘉荣的脖颈、肩头咬了几口,留下印记。
  这是在跟江颐钧挑衅。
  你的东西,我也能碰,你算个什么玩意儿。
  “啧,也就这样吧,索然无味。”季常支起身体,拍了拍衣袖,拉好裤子,瞧着像一滩烂泥爬伏在地面的吴嘉荣:“没想到江颐钧的口味变成这样了,不像他的风格啊。”
  季常丢下一大把的钱,沾了水即刻散在吴嘉荣狼狈的身躯上。
  洇湿、洇湿、继而再滑开。
  他的瞳孔没有颜色,他是被城市遗弃的狗。
  他叫不出任何人的名字,在此时此刻,他只想起高高的水塔,那里的风景是他见过最美的。
  天地辽阔,满眼遍野。
  吴嘉荣葱白的手指在浑浊的积水中动了动,又动了动。
  他突然哪儿也不想去,小洋楼、江颐钧、张姨,漫漶地溢在他的眼前。
  要不就这么像尸体一样躺在这里,等着大雨把他淹没,冲进江河中,灌进海洋,沉到深底。
  但他总得活着。
  哪怕他再怎么不明白,为什么别人永远不可能遇到的事情,一股脑全部落在了他的身上,他都要活着。
  聪聪只剩他了啊,他要是就这么死了,聪聪还有活着的希望吗?
  吴嘉荣动了动唇,睫毛微微翕合,他颠着身体,颤抖着,从泥泞中匍匐起来,仿佛眼前有一根稻草,要他握紧,能带他逃离。
  只是谁也没有来,江颐钧也没有来。


第35章
  江颐钧给短信发送人张敛拨了个电话,他问,你是不是把吴嘉荣带走了。
  电话那头陌生的男声让在火车上昏昏欲睡的张敛懵了一脸,迟疑地道:“他没跟我走。”正想着问发生什么时,男人就把电话给挂断了。
  他没跟我走。这句话像是颗定心丸,让悬到喉咙的心降落了几分,江颐钧侧立着,窗外风雨诡谲,打得梧桐树发出噼里啪啦的求救,他蹙了蹙眉,仍觉得不安,拎上车钥匙就穿过了风雨上了车。
  江颐钧找了半座城市,最终在吴嘉荣的小出租房里找到了他。
  门是半掩的,屋里黑魆魆,微风携了进来,卷起淡淡的尘埃,浴室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
  江颐钧折身进来,拉开了浴室门,没有灯光,他摸索着墙壁打开了灯,浅黄色的。
  吴嘉荣贴着瓷砖坐在地上,双膝无力地抵在胸前,花洒的水密密麻麻,不断降落,从湿软的头发到鼓起的脸颊,他的嘴里含着什么。
  江颐钧顿在那儿,对于吴嘉荣发生了什么一无所知,但此刻他的心倒是被淋湿了,什么也说不上来,先前的那些不悦与懊恼都随着水的流淌进入了下水道里。
  江颐钧关掉了花洒,淅淅沥沥的声音就停了,他蹲下身:“嘉嘉。看着我。”
  吴嘉荣木讷地转着眼珠子,把视线定在他身上。
  青年向他伸来有力又温暖的手指,探进他的口腔里,把塞满整个口腔的冰块一颗又一颗的取了出来。
  冰块太冰了,灼烧着吴嘉荣脆弱的口腔,他试图以这样的方式转移所有的疼痛。
  “怎么受伤了。”江颐钧摸摸吴嘉荣的眉骨,看见吴嘉荣脖颈间的咬痕。
  吴嘉荣缓慢地眨了眨眼,默不作声。
  “在这里做什么,我很担心你。”
  “在听雨。”吴嘉荣抿了抿唇,干巴巴地说。
  “雨已经停了,回家吧。”
  吴嘉荣微微偏着头看他,不知哪里获得了力气,他向前勾住江颐钧的脖子,扯到自己面前来,江颐钧一个踉跄,跪在了湿漉漉的地面上。
  吴嘉荣颤抖着、用力地吻他,像以前他那样用力,生涩又动情,像是想要让江颐钧把自己吃掉,唇齿的缠绵与深入,呼吸的交换和叠加,氧气被热烈的接吻燃烧光了。吴嘉荣松了嘴,湿红微肿,他的眼睛静得如死水。
  江颐钧摸着他的脸颊,抚到下颌骨,继而摩挲着那新鲜的咬痕。
  “你和张敛做了。”江颐钧说,语气处在一条直线上。
  吴嘉荣只看着他,没有说话,既没承认也没辩解,在那些温柔与现实之间,他明白或许江颐钧始终没有对他产生别样的情愫,他们之间的关系还是没有丝毫长进,一如相识之时。
  不过好在他够痛了,倒也不必纠缠着这点子附加的痛再哭天抢地。
  要硬往好了想,不让江颐钧知道事情的因果,至少,最最至少,他还能够保全那一丁点的微不可见的自尊。
  他已经抬不起头了,不能再没进泥土里。
  “我们回家吧,颐钧。”吴嘉荣说。
  江颐钧拿着干净衣服裹着他,抱着他从漆黑残破的楼道往外走。
  吴嘉荣缩了缩脑袋,埋在江颐钧的胸口,又微微顶了顶,像是要探进江颐钧的心脏,看一看里头有没有关于自己的影子。


第36章
  吴嘉荣夜里做噩梦,要抖、要缩,恨不得整个人蜷成一团,弓成月牙的形状,睡得极其不安稳。
  江颐钧睡眠浅,他要把吴嘉荣往怀里揽一揽,轻摸他的肩膀,吴嘉荣这才安稳了一些,抽了抽鼻息,往他怀里钻了几分,蜷得小小的。
  “噩梦”对江颐钧而言不是陌生的词汇。
  林澜芝死后的头两年,江颐钧就常常噩梦,要他梦见林澜芝。
  从楼顶往下望去,砸成血肉模糊的母亲被放大在他未褪去稚嫩的眼睛里,血淋淋的、白花花的,还有浅黄色的脂肪溶进土壤,尸体中长出成千上万条蠕动的蛆,沿着建筑匍匐而上,舔到江颐钧的脚尖,要顺势包裹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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