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乖蹇 (沈二藤)


  “哥哥很厉害,他不哭,叫我也不要老掉眼泪——”
  小姑娘说起话来前言不搭后语,想到什么说什么,江颐钧送过她什么礼物都能细数出来。
  在江云秋的话里,吴嘉荣好像看到了另一个江颐钧。
  温柔、体贴、善解人意。
  这样的江颐钧同在他面前的江颐钧一样不真实。
  嗅不到一点痛苦的气息,要么说江颐钧的生活里没有痛苦,要么就是他将痛苦藏得太深。
  吴嘉荣始终觉得自己离江颐钧很远,过去的和眼下的每一刻,他从未觉得自己接近过江颐钧。
  江颐钧深夜回来时,倚着门看熟睡的江云秋和吴嘉荣。
  他转身下了楼,坐到院子的葡萄藤下,点了根烟,燃起的星火把夜给烧着了。
  后来的江颐钧总想起那天送江云秋回家时同他说的话。
  江云秋坐在副驾驶上,双脚蹬得很快活,她问:“哥哥,妈妈是不是就长成嘉嘉那样?”
  江颐钧的笑脸一怔:“妈妈很漂亮。”
  江云秋嘀咕:“嘉嘉也很漂亮。”
  “哪里漂亮?”江颐钧微歪着头看她,眼前倒像是浮现出了吴嘉荣的脸,那张挑不出优点的、平平无奇的脸,哪里像是能和“漂亮”二字挂钩的?
  “哥,你瞎呀!”江云秋鼓起一张小胖脸来,“嘉嘉像软软的棉花糖!棉花糖不漂亮么?”
  漂亮。
  “明天我就启程去西北了,如果你想好了,就来火车站找我。”
  收到这条短信的吴嘉荣,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
  第二天,他还是去了火车站。


第33章
  吴嘉荣的眼界很窄,在这座城市和家乡之间回旋,他甚至没有仔细地、认真地打量过这座居住已久的城市,因而无论到了哪个角落都显得陌生与格格不入。
  天空是天,土壤是土,分得清晰,界限明白。
  他被迫困囿于生计当中,倒也无心去探索“美”。
  这也是为什么当张敛提出带他去西北时,他第一反应不是拒绝,而是沉默,哪怕他压根没想过真的要去。
  西北太远,在山海、大漠的另一头,这样的距离于吴嘉荣而言更像是他脚下的泥土抵到宇宙那样,遥不可攀,触摸不及。
  但在张敛提及的那一刻,吴嘉荣不可避免地进行了想象。
  山海森林的另一头是什么样的,别人的人生是什么样的,西北的天空和土壤与这里有区别吗?会有大片金红的火烧云,还是漫天卷地的黄沙?
  吴嘉荣想象不出来,只能沉默着,微笑着摇摇头。
  张敛要走的这天,吴嘉荣决定去给他送行,总归是吃过几顿饭、聊过几次天的朋友,张敛一走,吴嘉荣在这座城市里再也找不到第二个这样的朋友了。
  吴嘉荣出门时,张姨正在院子打理花草,入春以来,葡萄藤开始吐露新芽,碧翠碧翠的一片,院子的草坪也由枯黄渐变成鲜绿。
  张姨抽空到花鸟市场批发了些花草来,齐齐种了下去。
  很多叫不上名儿的小野花,甚至不知道能不能养活,但张姨忙活得格外起劲儿和快活。
  张姨说,养花不比养人,养人有一顿没一顿都能活下去,花不一样,娇嫩得打紧,得用心去养。
  “人么,不用心养至多活得不快乐,倒不至于死掉。”张姨又说。
  吴嘉荣笑笑,似是而非地答:“还是快乐的活比较好。”
  “凡事看开些,”张姨摞了摞袖子,滚叠至手肘,给植下去的花草松土、浇水,“活法很多,这条路走不通,咱们换另一条路走,活得足够久,总能找到快乐的活法。”
  吴嘉荣瞧着张姨弓下去的腰,阒然无声。
  “回头您教教我养花吧。”他说。
  张姨说,行啊,着日子闲着也是闲着。
  吴嘉荣站在台阶上出了好一会儿神,直到张姨转过身来,弯着腰向他笑笑:“去哪儿呢?”
  “啊...,”他急促地笑了一下:“去见个朋友。”
  张姨支棱起身子,朝远处的天空望去,蓝白的深处匍匐来一层阴云:“带把伞吧,天兴许要下雨咯。”
  “没事儿,”吴嘉荣说着提脚往外走,“我去去就回来。”
  “回来吃晚饭?”
  吴嘉荣点点头:“吃的。”
  小洋楼到火车站有些距离,转了三趟公交,吴嘉荣才头重脚轻地下来,暖乎的温度和嘈杂的人声扑面而来,拎着大包、小包的中年女人,围簇在垃圾桶边借一根烟的中年、青年男人,香烟吸进又吐出,在脏乱的垃圾桶上方腾起一团浓郁的乳色烟雾,使得远处的景色变得漫漶朦胧。
  每个人的脚底、肩头和双眉之间都像是积攒着一整个世纪的疲倦。
  吴嘉荣混沌地站着,四处张望,摸遍口袋也没摸着手机,心下一惊,许是出门急促了,给落下了。
  眼看联系不到张敛,这么多人他更是找不到张敛,这一趟算是白来了。
  吴嘉荣略显失落地转过身来,硕大的玻璃门前就立着张敛,张敛像是嵌在玻璃中,那块玻璃倒影着西北的荒景。
  张敛扬了扬手,躲过人群,走到了吴嘉荣的跟前。
  “你来了。”张敛说。
  “我是来给你送行的,”吴嘉荣抿了抿嘴,缓慢地看他,吞吐着:“我没法和你一块儿去西北。”
  他没法去西北。
  一为聪聪,二为江颐钧。
  有很多东西,吴嘉荣也说不清,它们慢慢的都长进了血肉神经里,很难剥离开来。
  张敛看着不大讶异的样子,浅酒窝中洋溢着笑意:“我也猜的到。”
  吴嘉荣略显不好意思的摸了摸后脑勺:“去了那儿要保重身体,偶尔可以给我打电话——”他顿了顿,弯起眼睛,“给我讲讲西北的风景。”
  “行。”张敛爽快地回答他,“也欢迎你抽空来做客。”
  吴嘉荣腆着脸,弯弯眼睛:“几点的车?”
  “五点半。”张敛看了看表:“还有四十分钟。”
  正式离别前,张敛给了吴嘉荣一个结结实实的拥抱,拍拍他肩膀,告诉他,一切保重,遇到困难可以给他打电话。
  吴嘉荣点点头,等张敛的身影消失在拥簇的人群中时,他才折身往外走。
  正如张姨所说,果然下起了雨,先是绵绵的、软软的落一点,继而变得淅淅沥沥,沾上几滴就能淌湿全身。
  吴嘉荣冒进了雨里,往回家的方向走去。
  小洋楼的饭菜香飘了整屋,从浓郁到慢慢消散。
  外头的天光一点一点湮灭,直至黑夜笼罩。
  悬在壁上的时钟滴答、滴答地走着,走过分秒,走进了夜里。
  张姨坐在沙发上等着吴嘉荣回家,吴嘉荣答应她回来吃晚饭,可眼见已经快九点钟,始终没有瞧见吴嘉荣的身影。
  张姨这会儿显得格外坐立不安,尽管同吴嘉荣相处的时间并不长,但她多多少少摸得清吴嘉荣的脾性,凡是说准了的,哪怕食言也会知会声,可不像现在,连个电话都没打回家。
  她起身来回转了几圈,正想着给吴嘉荣打去问问情况时,江颐钧回来。
  二人在玄关处面面相觑。
  “怎么了?”江颐钧问。
  张姨攥攥衣角,有些为难地说:“嘉荣还没回来。”
  “去哪儿了?”
  “说是见朋友。”
  江颐钧平静的脸色微微的被打破了一丝,酝酿起不安的情绪来。
  “哪个朋友,他有说么?”
  张姨摇摇头,见着江颐钧的神情,她恍然察觉自己兴许说错话了,可细细琢磨,也没琢磨出哪句话让江颐钧不大高兴。
  电话从江颐钧的手机里拨出,铃声却从楼上传来。
  江颐钧上了楼,从桌上拿起了吴嘉荣那款黑色老旧的手机。
  漆黑的房间笼住了江颐钧,他打开手机,从里头看见了张敛的短信。
  “明天我就启程去西北了,如果你想好了,就来火车站找我。”
  江颐钧很平静,那双眼睛又深又黑,在深黑中卷着汹涌波涛,像是要把夜色撕扯开来。
  吴嘉荣想要逃离他。
  这是江颐钧得出的结论。


第34章
  吴嘉荣的脊梁撞在凹凸不平的墙壁上,蹭下一大块墨绿色的青苔,黏在他的背部,撞击让他疼得弓起腰来,白瓷色的脸拧巴成一张褶皱的纸,雨水还在不断的由上往下泼至他的全身,发梢到鞋尖,没有哪一处是干净的。
  恐惧这个词被湿漉漉的雨水洇湿弥漫在昏黑、腐朽的小巷里。
  像一条蛇,缠绕着吴嘉荣的脚踝,吐着蛇信子攀爬而上,勒住他的肋骨,抵达他的喉结,蛇的气息与信子喷吐在吴嘉荣濡湿的脸颊,警惕地翕张,判断着他的举动,倘若逃离就要一口毒牙咬在漂亮的脖颈上。
  雨水把视线打得模糊,大脑混沌得嗡嗡作响,吴嘉荣喘着气,试图摸清眼前人的面貌。
  他只是避着雨走在檐子底下,忽的被人拖进了巷子,哐当一声砸在墙壁上,颠得五脏六腑都要错乱。
  三把伞,拥挤在一块儿,腾出一片没有雨的结界。
  那人凑到他的面前,捏着他的下颌骨,粗鲁、用力,让目光抵达吴嘉荣的瞳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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