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知秋叹了一口气,出来推林壑清去洗澡。他对着那半袋面条和一锅水发呆。想了半天又拿出手机划拉。面条,挂面,干面,汤面都输进去搜了一遍,奈何食材太少,他只好尽自己的努力。
林壑清走到客厅就看到了桌子上的两碗面条,汤还带了一点奶白色,偶尔散发出淡淡的香味儿。
面条的味道很好,林壑清连汤都喝的干干净净,他实在想不通一碗看起来什么也没有的面条是怎么做成这样,“怎么我每次煮的面条都像猪食。”
孟知秋听到这猛然的一句话,没来得及咽的一口汤喷到了碗里。这人的嘴里永远都能说出他想都想不到的名词,“猪食”,还是自己给自己煮的,真是清新脱俗的形容。
“哎,孟老师,为人师表吃相呢。”林壑清边笑边说,抽出纸递过去。
孟知秋笑了起来,一晚上的烦恼随着两个字短暂的消失了。他看着旁边的人,觉得此刻就很好,如果时间就此停下来,他也愿意长长久久的留在这小小的一方天地里。
可惜,时间总是在该有情的时候无情,有人想长长久久的留在这一刻它就飞快的溜走。
吃饱喝足,林壑清拒绝了孟知秋睡沙发的请求,让了一半的床给他。孟知秋换上林壑清的衣服,钻进林壑清的被子里,林壑清的味道将他包围了起来。
他听着林壑清放的白燥音,越听越清醒。直到很久之后,林壑清的的呼吸变的有些绵长起来,他更清醒了。
记忆中,他很少失眠,最近的一次还是因为学生打架进了派出所。怕吵醒旁边的人,他连翻身都很小心。
他屏气听着林壑清清浅的呼吸,又翻身透过茫茫的黑看近在咫尺的人。房间很暗,挡不住他的目光。
他想着,他已经独自一人经历过了几千个这样的夜,睁眼看着天慢慢亮起来,然后起床,开始新的一天。孟知秋的脑子很乱,林壑清在床上睁着眼的样子,他因为疲惫而揉眼睛的样子,他拉开窗帘看天大亮的样子......在他的脑子里逡巡不去。
心疼,难过,想抱一抱他......原来,每一场彻夜难眠的背后,都是一个人的孤独夜场。
☆、恍惚
孟知秋几乎一整夜没怎么睡着。
他早早的从床上爬起来开始收拾屋子,将一客厅的的碎纸屑和瓦楞纸壳子收拾起来,将堆在角落的快递盒子一一拿起来撕去面单放到了门口。
从面单来看,大多小盒子里都是从网上买来的胶卷,还有猫粮,猫罐头。一直从沙发收拾到厨房,阳台,他也没看到一根猫毛。卧室旁边还有一扇门关着,猫肯定也不会被关在里边。
他站在阳台伸了个懒腰,发现时间还早,够熬一锅粥了,便跑进厨房在橱柜里翻翻找找,最后在角落里扒拉出一小袋米来。他打开检查了一遍没发现有生虫迹象,便淘了几遍下锅。站在灶台边发呆,一直等到水沸了锅盖被水顶的发出叮当的响声才回神。
他起的实在太早了,一直到锅里的粥变的黏稠起来,林壑清才趿拉着鞋半眯着眼睛走到了厨房,“孟老师,你怎么起这么早啊,我还以为家里来了田螺先生。”
“你养了猫吗?”孟知秋突兀的问了句。他整个早上,确切的说是从昨晚上开始脑子就乱成了锅里的粥,非要说个黏稠度的话一定比他现在锅里熬的粥还要再黏上几倍。他的脑子被关于林壑清的一切占领着,问这句话时,他正好想到了林壑清好像养了猫。
“给楼下的小流浪们买的。”林壑清总算睁开了眼,“还要做几个猫窝,孟老师下周来,我带你见见他们。现在,我下楼买包子。”林壑清拍了一掌还在打哈欠的嘴,转身回卧室换衣服带着门口的纸箱子出了门,到三楼时,随手将箱子放在了老太太门口。
林壑清在楼下买了包子和糯米糕,到三楼时发现纸箱子已经被老太太收了回去,便敲门将软软糯糯的糯米糕给了老太太。
孟知秋早饭吃的心不在焉,直到林壑清提醒他,再不去学校就要赶上学生做课间操了才匆匆忙忙的收拾好下楼。
下楼时走的急,差点撞了站在门口的老太太。老太太看到楼梯口的林壑清,露出一口白牙,“哎哟,一天到晚慌慌张张的。”
孟知秋对着老太太连连道歉。老太太的发髻梳的整整齐齐,还带了一对淡清色的玉耳坠,说起话来跟着她的头摇摆着。老太太微笑着了看孟知秋,笑容爬满了她脸上了每一道皱纹,“不是说你哟,说你后面的那个。”
林壑清站在后边一脸懵圈的看向老太太,表示从天而降一口大锅,自己走路从来没有慌慌张张过。
“你啥子时候能学学也斯斯文文的。”老太太看了他一眼丢下这么一句,又对着孟知秋说,“去他那儿只能吃猪食,哪天来我给你做好的。”说完,转身走进去继续整理她捡来的箱子。
“我都在这儿住了三年了,都没主动说要给我做顿好的,倒是见你第一面就要邀请你来。”林壑清边下楼边对着孟知秋嘀咕。
孟知秋听着林壑清说话,想到了心理医生那句“您和别人也许并不一样”,他突然开口邀请林壑清和他一起去学校。他并不知道林壑清去了学校以后做什么。只是在这一刻他突然发现,自己并不喜欢孤独,也不是有意独处,只是以前从未遇到了这么一个人,什么都不做,只呆在一起就觉得心像春日里开满了花的山坡,风一吹那些小花就摇晃着,轻轻的划过皮肤,带来融融的触感,让人有出无限的眷恋。
谁知,孟知秋刚走到办公室门口,就被一男一女拦下。女人接近40岁上下,戴着一幅窄框眼镜,面颊有些凸起,带了一些尖刻相,如果不是这样,大概算得上美。她气急败坏的指着孟知秋说道:“你为人师表,是怎么教学生的,鼓励学生早恋,还......还......”她还了半天,一脸羞愤的放下手,那手都要甩出风声了。旁边的男人站在女人身边不停的叹气,怒目看着孟知秋。
办公室的老师看到情况不对,出来打圆场,“宋祁家长,有话好好说,这是怎么了?”
“怎-么-了,你问问孟老师他都教了什么给学生。”女人咬牙切齿的说。
“还跟他啰嗦什么,让他去把宋祁给我找回来。”男人愤愤不平的补充。
“哎哟,这年头,老师是个高危职业,孩子在家管教不好,也要来找老师。”不知道是那位女老师说了一句。
这一句一下子把男人点炸毛了,他冲开眼前人,“你们都是怎么当老师的,有你们这么当老师的。”伸手一拳打在了孟知秋的眼窝上。孟知秋本来就因为没有睡好而有些发青的眼圈一下子遭了大殃。
林壑清快步上前拉住了男人的手,挡在孟知秋身前。男人的怒气大概被那一句话点到了峰值上,又伸了另一只手上来。女人在旁边嚷嚷着老师要打人了,要曝光,要报警。
打人的男人孟知秋第一次见,这样气氛,大概是关系很近的亲人。
孟知秋从小没有亲人,除了老孟之外,好像只有白然称得上亲人。他走神的看了一眼林壑清抓着男人的那只手,眼睛亮着。
“已经报警了,老师都被你们打伤了,还不报警。”教务主任有些浑厚的声音响起,男人和女人同时愣了。
林壑清放开男人的手,转身去看孟知秋。孟知秋的眼窝乌青一片,像只单眼熊猫。林壑清要带他去看医院,但他看了看两位家长,坚持要和他们聊上两句,问明白学生的状况。
两位家长情绪激动,孟知秋好说歹说才让教务主任压了一肚子的火后决定暂时不报警。他跟着林壑清到校医室,校医看着他的单熊猫眼确定没有伤到眼睛,拿出冰袋给他敷。林壑清接过冰袋轻轻的按在他眼窝上按着。
回办公室的路上,教务主任走来礼节性的和林壑清打了招呼,开始数落孟知秋,“让跟你一群孩子说什么没有早恋,现在家长找地方撒气来了吧,”边数落边叹气,“你还拦着不让报警,下次岂不是要上天了?”
两位家长大概冷静了不少,看着孟知秋顶着个青眼窝进来,显的有点惴惴不安,但是语气仍然没有和善多少,一幅贴了心要往他身上扣锅的架势,女人先发制人似的开了口:“宋祁说你说的没有早恋这回事,不仅鼓励他们表达......还......”林壑清在门口听见女人又开始“还”个没完,联想起刚刚他们气急败坏的样子,直觉出了大概是孩子喜欢的人和大多数人不一样。
“宋祁妈妈,我们因为宋祁沟通过很多次了。您对他要求严格我能理解,孩子也理解,所以他在家很少惹您不高兴,您该和他多沟通沟通,多了解一下他自己的想法。他不只是您的孩子,他首先是个独立的人,有喜怒哀乐。”孟知秋说完放下冰袋。
“我们听他说,他才多大,能知道自己以后想要什么?你别岔开话,我们在说早恋。”男人没好气的回道。
“好,我们说回到早恋。我还是坚持认为不该有早恋这个说法,有些幼儿园的小孩回家后常常会告诉家长他(她)喜欢谁,为什么没有家长把这也归结为早恋?爱是人类的天性,难道幼儿园里说的喜欢就比中学生的更高尚?”孟知秋看着面前的两位家长,并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他们作为未成年人,需要成年人去引导他们,告诉他们是非对错。而两个中学生恋爱,或者说两个男孩子之间的恋爱并不是什么违背道德法律的事,更不是洪水猛兽或精神疾病。他和其他的异性感情没有什么不同,都只不过是两个少年之间的互相爱慕,这件事并没有什么对错,在这其中我们需要扮演的角色就是教会他们如何在一段感情中保护自己和他人,如何做到对双方负责。而此阶段,做好学生,好好学习就是对彼此负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