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完碗的人还在等着他那个关于那个班里捣蛋鬼的下文,手在水龙头下冲洗,转头用充满疑惑的眼神问了一句:“嗯?”
“今晚,别走了吧!房间我收拾好了要不要看一眼再决定。”孟知秋并没有回答之前正在进行的话题,而是一口气说完了这句话,不给人反驳的机会,走到林壑清的身后,双手推着人向卧室走去。
林壑清满手的水还没来的及擦,水珠洒了一地。
推开门,卧室收拾的干净整洁,床已经铺好,被子从床头折了一段下来,有一股清新的味道飘进林壑清的鼻子里。
孟知秋要去书房批改作业,问林壑清要不要去看一会儿书。
林壑清跟着进了书房,窝在角落里的米黄色豆袋沙发上翻书,书桌上的台灯和豆袋沙发上方壁灯的光互相辉映,映出一方小小的空间,在万家灯火之中,照亮了小小的一方天地,有着温暖人心的功效,让人生出想长长久久的沉溺在里边的念头。
临近十一点,孟知秋那一摞小山似的作业才完全从左边移到了右边,看书的人早已经在角落里睡着了,身上搭着一条毛绒绒的小毯子,是孟知秋看他睡着后盖上的。
孟知秋拿了一套洗的发软的素色家居服,叫醒林壑清去洗澡。
浴室里的水早早的已经放着,哗哗响,林壑清惠进去试了温度,刚刚好,水花打到身上,一孟暖意袭来,疲惫一瞬好像就散了不了。
棉质的家居服柔软贴身,被子有一股清香,他觉得自己迷迷糊糊的陷入了一团软棉棉的云朵里,云朵还带着阳光的香味儿,不停的往肺腑里钻。
☆、医生
白然是老孟住那套老房时的邻居,从小就是个心大如斗的姑娘,孟知秋上初中时,她上小学。
一到周末天天跟在他屁股后喳喳叫,像个烦人的小麻雀。孟知秋虽然喜欢安静,但是向来脾气好,总是由她跟着。
老孟要退休的前两年,想把老房子卖了换套大一点的子,嘴上说是环境好点养老,其实是想让孟知秋赶紧成家。老孟说起这事,两家人一商量,又做了邻居。
白然托着一幅睡眼惺忪的样子有气无力的刷牙时,敲门声响了起来。她在心里嘀咕,谁这么不长眼,一大早的敲门,要不是心血来潮想给楼上的人买次早饭,她此时应该正在会周公。
门刚拉开就见孟知秋手里提着一堆早餐袋子往里塞。
白然将本来就圆溜溜的眼睛瞪的像铜铃,看着袋子里的东西,怀疑自己在做梦——孟知秋周末起这么早跑去一公里以外买豆腐脑,煎包,从来没见过他喜欢吃这些,脑子怕不是被西北的大风吹的留下了后遗症。
白然一脸错愕的接过早饭,孟知秋说了一句“趁热吃”就转身上了楼。白然含着满嘴的泡泡,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情况不对,冲进厕所去冲嘴里的泡泡了。
林壑清起床后看到卫生间门上的字条,字条上的字是红色的钢笔写的:我下楼买早饭。硬笔字体劲瘦有力,并不像他的人那样温文似水。他将字条揭下来,贴到了冰箱上,拍了两下让它黏紧一些。
洗漱完站在阳台上伸懒腰的时候,看见孟知秋的身影。孟知秋个子高,一双长腿移的飞快,几秒就消失在林壑清的视线里。不一会儿就响起了敲门声,林壑清走过去开门,看到眼前的人手里提着大袋小袋。
油条,各种馅的煎包,豆腐脑。豆腐脑是真豆腐脑,辣椒油、胡椒粉、虾皮、香菜铺在上面,满满当当,拿的人格外小心,没有洒出来。林壑清看着占了小半张餐桌的早饭笑了起来,“你这是喂猪啊?这边竟然还有卖这么北方的东西。”
“嗯,你快试试。” 孟知秋像个等待家长检查成绩的小孩一样,满怀期待的等他下口。
林壑清第咽下一口,正要张口评价,敲门声响了起来。孟知秋看着他,不动,似乎是准备等他给出评价后才会起身。
“嗯,好吃。”见他好像不信似的,林壑清又补了一句:“真的,你快去开门。”
一开门,白然咋咋呼呼的声音先响起来,“家里有人?还用你跑那么远去买早饭?”一边说,一边往里走。
孟知秋快步走到白然前面,在餐厅门口站定,示意白然朝里看,“这位是林壑清,这位是白然,住我们楼下。”
林壑清在他的“我们”两个字上停留了一瞬。
白然看着眼前缓缓站起来人,一时间没顾得及细品话里的“我们”是什么意思,也许她根本就没听出这层意思来。眼前的人微微弯起的眼角带着温暖的笑,从眉梢散出来,无端的让人觉得这笑容明媚且亲切。
真帅,白然在心里嘀咕。
“那把牛角梳,壑清送你的。”孟知秋看了白然一眼,“你要不要一起吃?”
“你好!桌上的早饭等着你呢。”林壑清说了句。
妈呀~~声音也很好听,白然忍不住在心里又说了一句,然后回了句你好,愉快的入了座。吃早饭的间隙她大致补全了从孟知秋嘴里没有了解到西北之行。
林壑清对她的问题知无不答,还附加赠送额外的照片讲解,一顿早饭吃的她心情舒畅,完全忘了自己是来做什么的。
吃完饭还悄悄的问孟知秋能不能和合影。
“你不会自己问?什么时候这么有礼貌了。”孟知秋看了林壑清一眼回了一句。
林壑清听话音说了句,“我还没有达到要收费合影的标准,快来。”
白然拿出手机勉为其难的让孟知秋给她拍,拍之前还选好了机位,嘱咐孟知秋就按那个位置拍。
拍完林壑清说道:“快把你朋友圈发了,没准儿我就能靠脸吃饭了。”
白然正在发朋友圈,听到这句话立马回了头,“啊,壑清哥,你还不能靠脸吃饭,那我们这些人可怎么办呢?”一边说一边选图,还不忘对孟知秋的拍照水平表示嫌弃。
“是啊,就靠你的朋友圈了。”
白然在不情不愿中被赶出了门,出门时还不忘邀请林壑清常来。
林壑清也紧跟着告辞。
孟知秋执意要送他,他说是要去看医生。
孟知秋不明白状况,第一反应是他生病了,慌慌张张的把人从头看到脚又回忆了一下昨晚到现在的状太快,没发现他那里不对,疑惑的问,“你哪里不舒服?”
林壑清看向他,“不去医院......去见心理医生。“
孟知秋其实早有预料,直至此刻国道上那起不大不小的事故,那瓶安眠药,无数次缠绕着他的梦,一切忽然都有迹可寻了。他心里空了一瞬间,而后变的不安起来,一堆乱七八糟的想法争先恐后的涌出来:
有多严重?
能好吗?
多久了?
有多幸苦?
......
孟知秋努力的维持着表面上的镇定,开口说道,”我送你。”是不容拒绝的语气。
车载广播里主持人有些故作忧伤的结束了引词,一首曲子跟着响了起来“Here i stand in bresssnone ,With the stars up in the sky......”。
车很快汇入车流中,孟知秋将音量调小,“跟我想的一样吗?”
“嗯,不过可能是焦虑症,也可能是别的什么,比如失眠症什么样的。”林壑清回答的干脆,随既一只手跟着音乐轻缓的节奏敲着膝盖儿,“两年了。”
简简单的一句话,听起来无关痛痒的几个字,却像一根针刺在了孟知秋心上,他用力握紧了方向盘,手上的青筯冒了出来。车速变慢,后车响起了不耐烦的喇叭声,他索性将车窗关了起来,他有很多话想说,很多问题想问,最后却只问了句,“......现在好些了吗?”
“应该是好很多了吧,不然这两年的钱不白花了......孟老师,没事儿的,这也不是什么要命的病。”林壑清说完,手指停止了敲打,“这次回来我还没来得及去见她。”
林壑清说的有多轻松,孟知秋的心里想得东西就有多复杂,而他的问的话却很轻,“很忙吗?”
“嗯,修片儿,剪视频,睡觉。”林壑清没有意识到“睡觉”这个不属于他日常里的一部分,好像正在变的日常起来。
孟知秋脱口而出,“睡觉?又吃了药吗?”所以最近他不再失眠还是吃了药的原因。
“没......没有。”林壑清回道。他听得出来孟知秋的紧张,想开口逗两句让他放松,可平日里逢人便能兴起三尺浪的嘴此刻却粘在了一起,怎么都说不出其他的话。
那就是失眠有所缓解?不用天天靠药物了?所以昨天夜里去看他的时候他是真的睡着了,孟知秋松了一口气。他昨天夜里醒来去看林壑清,想确认他有没有失眠。推门进去的时候,林壑清正睡得熟,他站在旁边看了一会儿,伸手拉好了被子。
心理医生姓潘,是位五十岁上下的女士,岁月似乎对她格外仁慈,没有在她脸上留下过多的痕迹。
林壑清在这里已有两年的时间,这是他换的第五位医生。
之前频繁换心理医生的原因都差不多,每位医生都把他的问题归结为童年创伤与家庭,并且总是喜欢探知他过去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