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浔穿的卫衣,时隐的手指勾勒他锁骨的形状,再一路往下,贴住胸膛,勾住领口,轻轻拉近。沈浔的吻试探,舌尖舔弄一下便又收回去,像猫喝水那样小心翼翼,好像在确认,好像在徘徊。
不像他年少时那样莽撞又炽烈,这个吻有点瑟缩不前,有点战战兢兢。
时隐眼睫毛颤了颤,蹙着眉头往前试探,轻轻吐出他的舌头,舔过沈浔的唇缝。
得到的是一次疯狂的回应,好像千军万马一下攻破了防线,沈浔的手插入时隐的发间,掌着他的后脑,吮咬他的嘴唇,撬开齿关,长驱直入,恣意索取,逼得他节节败退。
呼吸声愈发明显粗重起来,沈浔略微睁开眼睛,抬腿蹬了一脚前面的座位。贺屿一醒来就给他吓得一哆嗦,“卧槽”一声,对他竖了个中指,然后忙不迭地跑出去了,跟空乘说他要换商务舱。
时隐完全没注意到这些动静,他只是全身心地投入进去了,好像沉在一场十七岁的梦里。嘴唇发麻,身上发软,沈浔吻他的鼻尖,吻他湿润的眼角。
沈浔艰难开口,终于轻轻唤他:“隐仔。”
这一声等了太久,轻轻触动尘封往事,他禁不住哭了,趁着喘息的间隙,轻声不断地说:“浔哥,对不起,对不起……”
沈浔嗓音沙哑,轻轻摩挲过鼓膜:“你没有对不起我。”
“有的,你对我那么好,我不该,我不该把你一个人扔在国外……”
“是我先扔下你的,是我对不起你。”
到最后他们的唇齿分开,眼泪湮灭了情欲,只剩下满满的心疼。这吻好咸涩,好苦好痛,沈浔吻他的眼角,嘴唇吻过,脸颊蹭过,视线都是湿润的:“亲爱的,都过去了,都过去了……”
“过去了”不是说气话,也不是为了表现不在乎,而是真的无所谓了,我们现在在一起,你爱我,我也爱你,不就够了吗?
他微微偏着头,看定时隐的眼睛,好像哄小朋友:“我们和好吧,嗯?”
时隐眼睛里是氲湿的,外面天黑尽了,他眼底却不知盛着哪里的光,灿若银河,他说:“好,好。”
沈浔让他枕着自己的肩膀,他的头发蹭着自己的脸颊,暖和,柔软。他呆坐回味了好一会儿,脑袋放空,直到广播里说飞机即将降落,请回到座位,系好安全带。
轻微的失重感好像让他的心思从外太空降落下来,理智回归,他抽了抽鼻子,说:“其实你会不会觉得我有点凶,脾气有点怪?”
时隐看着他,似乎是默许地眨了一下眼睛。
“我总是收不住刺。”沈浔说,“我不是有意的,我只是……”
他一时不知道该怎么描述,时隐替他说:“你只是想保护自己。”
时隐笑得苦涩,他就知道,沈浔年少时性格就很直,但现在却有些变味的乖张,扭曲的荆棘把他包裹得密密实实。这些发生在他走以后,在他缺席的那些年,没有自大也没有自作多情,这种变化他确确实实就是推脱不了责任的,他是刽子手。
“所以,”沈浔垂下头去,嘟囔着说,“你要是接受不了,你可以现在就拒绝我。”
“不行。”时隐顺着他的头发,说,“我不要拒绝你。”
他抿着唇,他想沈浔只是心上开了一道口子,是他开的,那他就一定要把他补起来。假如那是一方大理石雕,那么他要里面浇铸鎏金,镶嵌宝石,修补漂亮。
“浔哥,”他握起他的手,问,“你记不记得很多年以前我们一起看过的电影?”
“哪部?”
“In the Mood for Love. 花样年华。”
“嗯。”沈浔想了想,“怎么了?”
“I'm always in the mood for love.”时隐笑了,“我过去一直很爱你,现在也爱,将来也爱。”
第75章
从机场回来,沈浔牵着时隐就往自己家里去,自然而然,好像一对蜜月回来的爱侣。
热风吹来,裹着淡香,花园里散种着一些花卉,雏菊、蔷薇、薰衣草,从院门口一直铺到家门前,藤蔓蜿蜒,一路攀上墙壁,涌向阳台。有一块空地还乱糟糟的,散着几朵红玫瑰,花盆东倒西歪,泥土带向路中央。
沈浔蹙眉“啧”了一声,咕哝着:“怎么还没弄好。”
时隐借着门前的灯光看了看:“这里怎么了?”
“没什么。”沈浔脚步顿了顿,把铲子扔朝一边,“我们进去吧。”
说着开门,行李箱轰隆地滚过木地板,房里灯还亮着,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轻响。时隐跟在后面进去,还没来得及关门,一团白毛就朝他扑了过来。
他皱眉一拎,才看清是一只张牙舞爪的小猫。
“蛋蛋,别跑……”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
沈浔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见楚倩追着猫站到了他们眼前。她穿着睡衣,脸上表情从疲累到清醒到惊讶,五官拧动起来。
“你……”她一眼就望见时隐。
时隐心里虚了一秒,立刻把猫放下,整理衣服:“阿姨。”
“……”楚倩抿唇不语,眼神冰凉地审视而过,眉心一道刻痕。她也不说什么,点头“嗯”了一声,接下来都看着沈浔。
“妈,”沈浔笑了一下,有些无奈,“这是时隐。”
他表情显得无可奈何,却又无所畏惧。沈艺衡和楚倩做法将他们分开,他们断了联系以后也多次试图“矫正”儿子的性向。沈浔也不反抗,什么相亲联谊他都一口答应,但最后都是女方满脸是灰地来说算了,他对自己没感觉。
他对楚倩摊开手,是在说他也没办法,他就是命定如此,谁都改变不了。
楚倩脸色发青,岁月给她脸上添了痕迹,眼尾和眉心都有怎么保养都去不掉的刻痕,让她不怒自威。
“怎么又是你。”楚倩的眼神轻飘飘的,望着时隐,却又透过他去,“起初就是因为你,到头来竟然还是你,怎么就偏偏是你呢?”
她发白的嘴角扯了扯,叹道:“冤孽。”
她说完就无话了,转身默默进房间里去,走起路来动作幅度几乎看不见,脚步也轻得没有一点声响,只是转身时干枯微卷的头发直愣愣地晃了一下。
房里阒寂无声,时隐微微吐一口气,低下头去。
沈浔拍拍他:“给她一点时间。”
楚倩现在的态度比当年已经好了太多,有点认命的意思,但心里还是隔应。旁人看不出,沈浔心里明白,她是见到时隐就跑。
这些年她不停给沈浔介绍对象,一大原因就是因为她曾经见过沈浔因为和时隐分开而沉沦的样子,所以拼了命地想把他“拉回正轨”。她这些年提心吊胆,生怕儿子遇到第二个时隐。
那只猫在时隐旁边绕了一绕,然后又端着轻巧的步子,昂首挺胸走开了。他看着翘起来的猫尾巴,说:“还挺可爱。”
“是挺可爱。”沈浔从前见这猫就骂“混蛋”,这会儿真香起来,脸有点红。他转瞬想起什么,说:“公子呢?你没带它过来?”
时隐抬眼盯了沈浔一秒,然后一笑:“没法带。它死了。”
“死了?怎么会?”沈浔想起那只对他很凶的势利眼猫,震惊之余,想到他缺失的那些年岁,心里又钝痛起来。
他问时隐:“病死的?老死的?”
“被人杀死的。”时隐平淡地说。
空气里似乎有什么东西裂开了。沈浔摆弄行李的手顿了,回过头来盯着时隐:“你说什么?”
裂开的是他的思绪和理智,脑袋里瞬间一片空白。怎么能是被杀死的?谁杀的?为了什么?
太多的猜测涌出脑海,一切不好的想法连成线,他被吸入一个深海漩涡里。他慌乱间冲过去抓住时隐的手臂,好像抓一根救命的木板,祈求他告诉真相:“隐仔,你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发生了什么,什么时候到事,是不是和你那通电话有关?”
时隐默认地点头。
沈浔的表情有一瞬空白,想要张嘴说话,最后却只是嘴唇颤了颤。
时隐抓着沈浔的手蹭了蹭:“没事,都过去了。”他说着还是蹙了眉头,“我爹惹事了,那些人拿猫出气,他想护着猫,结果他自己也中了几刀。”
“然后呢?他不会也……”
“嗯。”
沈浔眼睛让那道生发自内心的白光刺得生疼,他眼前发黑,腮帮发酸,半晌用力挤出几个字:“所以,你那通电话是——”
“嗯。我一时半会,只能想到你。”时隐点了点头,然后抓着他说,“但是浔哥你别自责,千万别自责,你一个人在国外好好的,这本来就和你没关系。”
沈浔愣怔了好一会:“怎么会没关系?”他略微仰头,吸吸鼻子把眼泪往回逼,“到那时候除了我你还能想到谁?”
沈浔咬牙,突然抬手给自己一巴掌:“都是我不好。“
时隐吓得心里一凉,忙拉住他的手:“浔哥!”
那清脆的一声响后,他脸上顶着一排指印,是一点没手软:”我本来就帮不上你,到那种时候了我还人间蒸发,我他妈这算哪门子的男朋友?你甩我是对的,我就活该被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