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他叫起来。”王炸吐出五个字。
她说话的时候嘴张得不大,给人的感觉像是一字一字狠狠咬出来的。
四周的同学战栗着超邹劭转过身去,朝着他伸出了颤抖的手。
——这不是叫醒同学,是勾搭狮子,还妄想着去顺人家脑门上的毛。
最后还是坐在邹劭前桌的那位大吨位同学率先动了手,显然在被王炸炸死,和被狮子咬死之间,他选择了后者。
他怀着英勇就义的心理,壮士断腕的绝决,伸出力能抗鼎的右手,跨过南北天堑,在全班同学充斥着崇拜与敬仰的目光中,轻轻,搔了一下狮子的毛。
没想到邹劭敏感得很,被大个儿碰了头发,立刻直起身来。显然是还没睡醒,眼神有些迷茫,眼尾还被衣服褶皱压出了一道红痕。
妹子们全都不舍得转过去了。
“后排睡觉那位同学,梦到你英语及格了吗?”王炸逐步发起攻势。
众人皆为邹劭捏了一把汗,毕竟在徐班任和王炸的课间“私密”讨论中,邹劭英语入学考50题全选了A这件事情早已不是秘密。
邹劭似乎还没睡醒,怔怔地盯着王炸。
“你站起来跟我讲讲,今天学哪章?”
“函数与极限。”邹劭随口报出了桌子上摊开的一本书数学书上的章节名。
众人立马转回头去,不想亲眼见证这份血光之灾。
王炸脸上没什么表情,但同学们都知道这是暴风雨来临之前短暂的死寂。
这年头,敢跟王炸对着干的,也就只有那大写的四张二了。
作者有话要说:
邹绍这性子活到今天不容易,还望各位多多海涵
第8章 Ch8
最后狮子终究没拧过王炸,夹着英语书到走廊里吹了一节课的冷风。早自习趴着睡觉压出的一撮毛还在头顶敲着,人却清醒了个彻底。
“我说老邹啊,你怎么睡那么死啊?我昨晚开黑到半夜也没你这么困啊。”下课铃一响,陈光就火速飞出解救他的室友,说话间眉眼都挤成了一团,仿佛在外面晒了一节课是他本尊。
邹劭没说话,跟着陈光走进了教室。
“咋了,有事?”陈光看邹劭状态不太对。
邹劭摇了摇头,若有所思。
“下节课是班任的数学课,可别再睡了祖宗。”
“那个……”邹劭突然开口,话却只说到了一半。
“你看我就说你有事吧。”陈光把一只爪子搭在了邹劭肩上,“什么事啊,没准我能帮上忙。”
“你看见昨晚贴吧里那条帖子了吗?”
“你是说‘大毛乖乖’发的那条?看见了啊,一晚上全校都看见了,要我说发帖子这人昵称傻13不,还大毛乖乖?我还小鸡笨笨呢。”
只是他没注意到邹劭的脸黑了一度。
陈光继续大声叭叭:“但这你可问对人了,我哥他恰好就是跟覃谓风一届的。我哥这个人啊别的不行,八卦消息倒是比隔班美女还灵通。”
邹劭看着损人光明正大毫无压力的室友,忍住说“有其兄必有其弟”的冲动,示意他继续讲下去。
“这事儿当时在学校里传得特别狠。”陈光凑近邹劭耳边压低了声音,“白枫之前啊,一直追覃谓风来着。”
邹劭确信自己需要一个微信沙雕表情包来描述此刻的心情,回想起昨晚睡前的事,觉得这两天世道大概有些不正常……
昨晚爬上-床之后,邹劭加了红头发的微信,她微信名称还挺洋气,是个英文名字,有点格调,叫:redsing。
redsing:小帅哥哥在吗
微信昵称:……
redsing:小哥哥有女朋友吗
微信昵称:??
然后那边就不说话了,一直提示对方正在输入中……
邹劭趁着空当注册了个贴吧账号,想了半天昵称,最后没忍住笑着输入进去四个字:大毛乖乖。这时候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
redsing:哈哈哈你微信昵称实在是太逗了。对了我下午跟你说一半那件事,你也看出来了吧,枫哥不想让我说,但其实我觉得知道一下也没啥。你要想知道就去贴吧问,我是不太方便谈枫哥的八卦,否则将命不久矣,害怕.jpg。
八……八卦?
邹劭一晚上想了很多种可能性,比如他们两个打过架、覃谓风拦着白枫做乐队、甚至想会不会是白枫期末作弊,被覃谓风那个没眼力价的抓个了正着,导致留级一年。
但怎么也没想到会跟八卦有关。
于是邹劭思来想去,还是决定起一个刺-激一点的标题,还在人名间恶趣味地加了两个♂。
俗话说得好,标题起得好,绅士少不了。
但邹劭总觉得redsing是在开玩笑,毕竟白枫虽然不正经,但还没作死到去贴覃谓风冷屁-股的程度。性别不和也就算了,就看学生会主席那架势,是会心甘情愿被人追的么?
结果邹劭刚脑补完一切误会的可能性,手机就叮叮叮响了好几下。帖子才发出去不到半分钟,就已经有十来位绅士给他回应。
一楼的回复就让已经有几分睡意的邹劭惊了个彻底。
1楼:有生之年,他俩,他俩终于在一起了?!
什么叫终于,什么叫在一起了,什么叫终于?
邹劭一边告诉自己要稳住,一边继续往下刷。
2楼:不是吧,都两年了,枫哥还真是个痴情种啊。
3楼:这两个绝世美颜要是在一起了,领证钱我出了,民政局就在我家门口!
邹劭点开了3楼的回复,数量还在噌噌噌往上涨。
回复1:我赌五毛钱,咱们主席肯定是攻。
回复2:自然啊,你们是不是不知道风神跆拳道八段,上次省级联赛我在现场,风神一出腿踹得对方屁滚尿流。
回复3:得了吧,就咱们主席那性子,要是有谁敢强攻他,大概半夜会被切掉**
结果一堆人回复自己幻肢疼。
以至于直到凌晨三点,贴吧里都没什么人回复了,邹劭还躺在床-上睁着眼睛思考人生。
人不可貌相,世风日下啊……
“老邹你咋了啊?”陈光看着邹劭发呆,伸手在他眼前挥了挥。邹劭猛地回过神来,刚才走神走得厉害,都没注意到陈光眼睛都快钉在自己身上了。
“啊,没什么。”邹劭轻轻捏了捏眉心尬笑道,“你刚才说的,不是有什么误会吧……”
“你看,这要说我也不敢信,但事实就在那摆着呢。”陈光露出一份‘我也不敢信’的纠结表情,还真有点无可奈何的味儿。
“我哥说那几个月,白枫天天下课往高二楼跑,今天送点水,明天送点吃的,每次零食里还总夹带着一些小纸条。不过听覃谓风同学说,那些东西他一次也没要过。哎要我说白枫也怪可怜的,长了一张能祸祸不少小姑娘的漂亮脸蛋,最后还不是被吊死在男人身上?”
邹劭脑补着白枫吃瘪的小样,不由得扑哧一笑,“那他们两个怎么掰成那样?”
“可能是小心心被伤了呗,反正最后也就那么着了,具体我就不怎么清楚了。”陈光似是还有些小遗憾,“不过不是我说,风神他,怎么可能跟白枫谈恋爱啊,白枫这不是明摆着,叫什么,不可为而为之。”
“都会引经据典了,很好,这是我们摆脱文盲的第一步。”邹劭朝着陈光比了比大拇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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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体来说,邹劭自认为是一个坚持不懈,不会轻言放弃的一个人。比如说初中坚持不正点到校,每天爬墙;比如半夜没有公车的时候为了给兄弟撑场子,撬了邻居家的黑色摩托上了省城高速,为了躲公安警察还下了苞米地;比如上学这些年来,除了那把吉他,没要过他爸一分钱。
再比如现在,他觉得自己有必要跟覃谓风说声谢谢,再道个歉,虽然人家现在并不想搭理自己。
晚放铃声一响,邹劭就来到了四楼音乐房,那首风雨欲来的克罗地亚狂想曲,隔着一整条走廊都能听得清楚。
这么难的曲子,两天来还没听过他弹错一个音,着实稳。邹劭在门口站定,轻轻敲了敲门,里面的音乐声戛然而止。
邹劭还以为覃谓风要出来给他开门,站在门口等了一小会,钢琴声却再一次响了起来。
这回直接跳到了激昂快节奏的高-潮部分,明摆着不想搭理人的架势。
自己是来道歉的,不是来打架的,邹劭在心里默念三遍之后直接推开了门。
屋子里弥漫着若有若无的木调清香。覃谓风背对着门口坐在琴凳上,腰背挺得笔直,修长白皙的手指在键子上飞速游走,指骨分明,腕口干净。
夏日琴房里燥热的空气都几乎为他鸣响。
邹劭安静地站在他的斜后方,看着夕阳暖色的光投射在覃谓风的眉骨上面,镀上一层淡金色的韵尾,刷子似的睫毛下面圆出了一小片暗影。直至曲终,他没有说一句话。
其实覃谓风这个人不错,邹劭不合时宜地想。
但或许用“优秀”来形容这个人更加合适,从他身上几乎挑不出任何“错”来。
但也正是因为太完美了,他显得与大多数学生都太格格不入。
邹劭觉得自己找到了白枫喜欢他的理由,优秀的人自然是配得上喜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