仔细想来,冷宫里所有人他都知根知底,就只有这家伙的过去是一团谜雾。心头蹿起一股无名火,杨恭谨狠狠往昏迷中的人脸上盖了一巴掌,“死穷鬼,要造反啊?房间里一文钱都没有!”
房间里画具和各种颜料凌乱地堆放在一起,这是什么?宝箱?杨恭谨打开箱子,一只蟑螂凌空而起。这个是……梳妆盒?这软蛋怎么留着女人的东西?杨恭谨打开盒子,里面放着灰扑扑的贝壳海鸥羽毛炭块三国杀卡牌,还是最老的那一套。
这软蛋,到底收集这些东西干什么啊?钱在哪里?
杨恭谨把目光转向紧闭的衣柜,衣柜上挂着一把煞有介事的大铜锁。
钥匙放在哪里?杨恭谨扫视一周,顿时失去重新翻找的兴趣,砰啪!一脚踢烂铜锁,衣柜敞开,里面的东西如山洪暴发哗啦啦地冲了出来。
小丫鬟连忙跑过来收拾,杨恭谨掏空衣柜都没有看到一分钱,没好气地踢了地上那堆山洪一脚,还不解气,又连踩好几脚。
小丫鬟赶紧护住:“杨公子不要啊!这些都是你的肖像画!”
杨恭谨一愣,抬起脚,被自己踩得脏兮兮的绢布上,自己微笑着的脸与他阴晴不定的脸色打了个照面。
“九十八、九十九……”小丫鬟把画一幅一幅整理出来,“加上公子脚下那副,一共是一百幅,全都是杨公子你的肖像。”
最后还是谢嘉杭拿出上回韩修赏赐他的一箱金银,代付了车费。杨恭谨把昏迷中的殷正期骂个狗血淋头,俨然忘了自己也是身无分文的穷鬼。
秋凉夜寒,就算力壮如牛的家伙淋一场雨也不好受,何况殷正期淋了一晚上。他发起了高烧,看病买药还得花钱。杨恭谨写了个欠条给谢嘉杭,底下欠款人姓名签着殷正期的大名。
谢嘉杭拿来欠条一看,个十百千四位数:“你借这么多干嘛?”
杨恭谨理直气壮地说:“我手头也很缺钱好吗?那软蛋害得我不能开荤又当街斗殴,自己烧昏迷了还要我背他回来,难道不要给我表示表示?”
谢嘉杭:“你不是说后宫都是有钱人家的公子吗?”
“我家里人知道我被男人搞,早和我断绝关系了。”
谢嘉杭:“……”
和家里断绝关系之后要有稳定对象也就罢了,可他到处勾引男人,还从宫里跑出去过夜。
所以为什么还一副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的样子啊……
“不过我可不会赖账,”杨恭谨摇摇手上一张薄纸,“这是我从那小子房间里找到的钱契,你看看,”往谢嘉杭眼前一展,“我看走了眼,他还是有一点钱的嘛。”
谢嘉杭接过来一数,个十百千万十万百万千万,还没完……
殷正期何止是有钱啊?明明就是有亿点钱好不好?
不过这钱契上的钱庄名字……“杨、杨氏?”
“啊?”杨恭谨得意洋洋的表情立刻一僵,夺过来看了一眼,上面四个小字“杨氏钱庄”,下面还跟着一行:许昌最大的钱庄,全魏国连锁。
“哈哈,哈哈,”他干笑两声,团吧团吧塞进怀里,“这么多年不见,样式都翻新了啊,一下子没认出来。”
谢嘉杭望着他干笑而去的背影,深吸了一口气。
你突然发现和你住在一个大杂院的伙伴一个是亿万富翁,一个是全国最大连锁银行行长的儿子,是什么体验?
而且银行行长的儿子还为了给亿万富翁看病,向他借了两千块?
人生真是处处充满迷幻。
就算酒水免费也不能太贪杯,从噩梦中惊醒的杨淑慧深刻体会到这个道理。
梦中,她骑着通体火红的赤兔马正在大草原上驰骋,突然发现前面是个悬崖,悬崖边还站着一个男人。
她骑着马到近处一看,居然是皇帝陛下!新婚之夜被迫做一字马的疼痛奔涌回脑海,她刚要逃跑,韩修淡淡一笑,霎时间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赤兔马被冻成了冰雕,一动也不能动。
“马儿?”他一步一步靠近,笑着说,“怎么不跑?”
“啊啊——我怎么下不去啊?死马,要跳崖你自己跳,别带着我啊啊啊!”
在坠入万丈深渊之前,杨淑慧吓醒了。
她扶着抽疼的脑袋推开房门,赤兔马……不,谢嘉杭就站在门口,握住她的手目光炯炯:“淑慧,我有个问题要问你,你发誓一定要说实话!”
杨淑慧:“啊?”
“你其实是波斯明教的圣女对不对?”
杨淑慧:“???”
冷宫院子里这只猫过得比人都滋润。
杨淑慧和芙荻抱着它爱不释手,小宫女们送来很多御膳房的剩菜剩饭喂它,邵公子还没回来,但她们每个人都为这只猫多停留了一会儿。
“哇!真可爱!”
“姐姐这里有小鱼干哦,要吃吗?”
“好乖哦~叫一声来听听?”
“咪呜!”好多美女姐姐,还有好多小鱼干,真爽!
险些被谢嘉杭用绿毛馒头片毒死的含羞草被美女环绕,大快朵颐,好不惬意,猫生巅峰也莫过于此。
谢嘉杭也很高兴。穿越前他哪有机会接触这么多异性?每个小宫女撸猫的时候都会跟他聊上一两句,撸猫撸得心满意足,许多带来送给邵公子的礼物就这么到了他的手里。
只有黄少爷提出反对意见:“谢嘉杭!我警告你,有它没我有我没它!”
谢嘉杭正和含羞草扮演父慈子孝,头也不抬地回了一句:“知道了知道了,我们有缘再见。”
黄舒:“……”重色轻友!呸!
他蹲在角落里默默画圈圈,画着画着突然疑惑地想:咦?重色?谢嘉杭不是断袖吗?
全国赛在即,魏国各州代表团接连抵达京城,第一件事就是进宫面圣。皇帝陛下政务一下子繁忙得要命,就连在御花园散步的时间都顺便见了两个州推举上来的人才。
昌平公主自从京城大师赛上当众斗殴,就被韩修下令在公主府关禁闭,就连宫宴都没让出门,昌平公主在府里气得跳脚,给他连写十二封信撒娇。作为亲哥,妹妹闹脾气还是必须哄的,结束了会面,韩修吩咐亦步亦趋的宦官总管道:“去准备一下,一会儿摆驾公主府。”
说这话的时候,恰好来到御花园那个本是喷水荷花池的地方,丑陋的假山像一堆小孩子垒起来的桂花糕。
韩修微微一愣神,宦官立刻拖着声音说:“陛下,咱家给您捏捏肩……”
黄舒说这宦官从韩修还是太子的时候就为他效力,其实不尽然。准确地说,在韩修还在和兄弟们明争暗斗的时候,这人就从宫里私下给他传递过许多关键消息。
只不过世事难料,就在韩修以为这场激烈的太子之争还会持续很久的时候,他娘从冷宫杀出来了。
没错,是真的字面意义上的“杀”了出来。
韩修有点小洁癖,不喜欢太难看太血腥的场面,向来都是笑里藏刀暗中操纵,他娘却是另一种风格。
当年其他女人你来我往争锋相对耍嘴皮子,何太后在磨刀霍霍。
其他女人在搞你推我我推你流产滑胎那一套,何太后在磨刀霍霍。
其他女人挖空心思勾.引先帝,何太后托杀猪的哥哥偷运几十斤毒药进宫,突然发难。神挡杀神佛挡杀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所有威胁他太子之位的家伙收拾得干干净净。
这宦官当时正负责着宫内外物品运输,因为帮忙遮掩毒药而成了大功臣。韩修对他很是宠信,可这人心眼不少,对他产生了些其他的想法。
“不用。”韩修抬起手制止他靠近的动作,“你亲自去准备。”
要是只对他产生多余想法也就算了,可有些人的秉性是改不了的。
当年他能两面三刀暗中给自己递消息,如今就能串通西凉玩弄起权术来。此一时彼一时,手段还是那些手段,野心却远胜从前。
韩修信步在后宫游走,看到几个宫女呼朋引伴提盒携篮向同一个方向而去,便远远在后面跟着她们,一路来到冷宫附近。
第20章 趁虚而入2
韩修遥遥一望,冷宫门口果然聚集了一大堆宫女,将什么东西团团围在中间。
他不动声色悄悄地靠近,听见一个小宫女问:“它叫什么名字啊?”
谢嘉杭想也不想,脱口而出:“含羞草。”
含羞草:“咪呜。”
“含羞草?”
“喵呜!”
猫猫对这个名字随叫随应,翻出肚皮让美女姐姐们蹂.躏。
小宫女们撸着猫,面面相觑,发出和几个时辰前的芙荻相同的感叹:“这个名字好耳熟啊,好像在哪里听过……”
芙荻一抬头,就见到一个自带寒气的男人站在不远处,吓得浑身激灵跪地发起抖来:“陛……陛下!”
“啊,没错!我想到了!”那个问名字的小宫女一拍手掌,“和我们陛下的名字同音诶!怪不得我觉得这么……”
同伴拉拉她衣袖,她回头一看,“哇”的一声哭出来:“陛下恕罪!陛下恕罪,呜呜呜……”
韩修走过乌压压跪满人的宫道,拍拍那个小宫女,诱哄着说:“不要怕,朕不会惩罚你们所有人。这个名字是谁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