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小礼堂边上特别寒碜的一间不大的教室,那是一间舞台剧练习室。
门上落了锁。
谢炀往那边走去,站在旧迹斑驳的烂门前站定,伸手拿起门上的生锈的小锁在手上掂量了几下,抖落出一片锈迹落在自己的手心上。
他又松手,手里的锈迹散落在地上,沾了一些在他的鞋子上。
他拿出从看门大爷那儿拿到的,同样有铁锈的钥匙,迟钝地插进锁孔里。
都有不少的锈迹,谢炀用足了力,才将锁给扭开。
门经过岁月的洗礼冲刷,早就不能承受过大的冲力了,谢炀开得尤其的慢。
不堪重负的门还是发出了一声声沉闷的吱哇声,随即撞到了门上,发出了闷响,却不再返回来。
门有些低矮,谢炀弯了腰身,才迈步走进去。
这间屋子太小,一眼就能看到底。
没什么可看的。
到处都落上了灰。
谢炀左右随意一看,定定地向前走去。
那里是一处照片墙,照片都好好的挂在上面,没有人动过。
那些照片要么泛了黄,要么就是沾了水,已经模糊不清了。
谢炀就在站照片边上,静静地看着。
照片里,没一个是他。
身后突然传来响动,谢炀侧偏了头,看到随后跟来的靳辞,他也不在意什么,只是问,“你吃饱了吗?”
靳辞也没吃多少,谢炀前脚刚走,他就跟出来了。
一路跟到了这里。
“你呢?”靳辞反问。
谢炀偏头,没说吃饱,也没说没吃饱,他指着照片墙上的照片,回头问靳辞,“你看这上面有我吗?”
靳辞踩着脚边的灰,慢慢地走到谢炀边上,抬头看了一眼,“没有。”
“敷衍,都没认真看。”谢炀不以为意。
靳辞便抬眼又仔仔细细地再看了些许时间,还是道,“没有。”
谢炀侧偏了点头,想到什么就说什么,“本来是有的。”
“然后呢。”靳辞轻声接上,他好像知道谢炀是想说的,只是需要有个人能接一下他的话。
谢炀指着一灰墙上的一处方正的白净,“那里,被撕掉了。”
靳辞不再出声,没再问然后。
谢炀也不想再说然后,说到这里就停住了话头,推着靳辞出去了。
“咋俩再去吃点,顺便——”谢炀偏头看向靳辞,“聊聊早上的状态问题。”
“好。”靳辞回道。
从文化宫里出来,谢炀将钥匙还给了看门大爷,没说几句话,就带着靳辞往街道的另一边走去。
这边文化宫弃置之后,人也没有太多了,大多都是原来住这儿的。
路面街道都是混着泥土的,雨一下,就是一堆黏泞的泥。一脚踩下去,鞋子都要洗上半天。
天热得紧的时候,连地都热得烫脚。
周围没什么大饭店,都是小摊小铺,谢炀带着靳辞走了一小段路,路口瞅着一个名叫“二三家”的店,就直接走进去了。
虽然之前也没吃多少,但总归还是吃了点的。
谢炀坐下来,也没问靳辞,直接要了两份凉食。
这家店估计是靠着街角,人倒也是不多。
凉食都上来得很快,盛在白瓷碗底,冰凉剔透的冰粉上洒一片深色的红糖水,看着就凉快了不少。
谢炀捏着银勺,勺了一口放嘴里。
然后他捏着勺子转了个圈,勺底偏向对面的靳辞。
他又是不自觉地翘起了二郎腿,看向靳辞的眼神里偏颇地带上一点满不在意的疑惑,语气掩饰得平静,“我是因为你眼泪太烫,烫到我了。你又是怎么回事?”
靳辞不太习惯吃甜的,一大勺红糖被他抹了一大半到碗底,冰粉上只留了一点,看着就没味儿。
闻言他忽地将手抬起来,在自己手腕附近动作了一下,又轻放下来,头也不抬地道,“没什么,今天状态不好。”
“敷衍。”谢炀撇嘴,见靳辞把红糖勺了大半放碗底还是没动嘴,他将手里的勺子搁到碗里,伸手端了靳辞那碗冰粉过来,将红糖水全倒自己碗里了。
想了想,又勺了一小半勺回来。再给人还了回去。
“我喜欢吃甜一点,你不喜欢,我就要了。”谢炀淡淡地道,也没觉自己的行为有什么。
靳辞盯着重新放到自己面前的凉食,沉默半晌,捏着勺子勺了半勺起来,放进嘴里。
冰冰凉凉的,散去口腔里闷坏了的热气。
搪瓷白底里盛放着的盛夏里,可爱的凉意。
“我,最近易感期。”靳辞吃了两勺,忽地说了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
☆、掉马进行时
成年Alpha的易感期,没有Omega的发热期来得那么频繁,三个月才回来一次。
一次,会有三天。
易感期中的Alpha,会不太能够抑制住自己的信息素分泌,并且会容易暴躁,疯狂想要占有自己Omega的强烈占有欲。
但若没有自己想要的Omega,也就只是情绪压抑,脾气暴躁一点,控制不住想要破坏,揍人罢了。
可是,控制不好自己的信息素,也会有极大的可能影响的较弱的Omega,导致Omega发热期提前。
谢炀手里的勺子没捏稳,落到一片红糖水的的瓷白碗底,发出一声叮当响,就像谢炀脑子里那一声不太妙的警告声轻响。
靳辞易感期了。
而他才检查完,连抑制剂都不敢换了。
谢炀敛去眼底浓浓地不安,重新将勺子拿起来,半开玩笑地说,“你不会揍我吧?”
“……”靳辞捏着勺子,忽然就不再动了,沉默良久,定定地看着谢炀,语气里带着一抹轻笑,和无奈。
他说,“不会,我不会揍你。”
“……哦,那还行。”谢炀咬着勺子一默,他压根担心的也不是这个。
但他又不能去问其他的。
难道他要去说,靳辞,你易感期的时候能稍稍地控制一下你的信息素分泌吗?他受不了。
放屁,这绝对不可能说的!
他不想认怂,更何况再别人眼里他就是一个Beta,信息素与他根本毫无关系,他说他受不了,谁信?
谢炀吃得极快,吃完了一抬眼,见靳辞后面几乎没动,顿了顿,他问,“你不吃吗?”
“太甜。”靳辞将勺子放下,一口都不想动了。
他刚刚想了许久,但那一件事依然不知该如何去说。
他的易感期,和其他人的易感期略有些不同。
倒不是会把别人怎样,只是,可能会吓到人。
谢炀挑了挑眉,他已经吃饱了,没有打算要帮人解决的意思,只是说,“那走吧。”
靳辞定眼看了谢炀一瞬,抛去脑子里的一片杂乱的场景,最后跟着人站起来,出了店,一路往回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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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星宿众人已经吃完饭,早早地回到了文化宫的礼堂内歇息着,准备下午的练习。
谢炀和靳辞走进去,人都已经拿到了他去副食店里买好的雪糕。
“你俩哪去了?不是先走吗,怎么这会儿才回来?”沈星宿一口咬着雪糕,手里的笔在本子上滑动得飞快,抬头看了谢炀和靳辞一眼,又立马低了头。
“嘶,总结上午的失误去了,你写什么呢?”谢炀想起那什么总结失误,这会儿就烦得慌,还不如不总结。
沈星宿将雪糕拿下来,满脸恨铁不成钢的模样看着谢炀,“还不是因为你们?练一上午,回回都卡那个地方,我这不是为了演出能够顺利,想办法改?”
谢炀把本子从沈星宿手里拽出来,“改什么?那儿挺好的,别改。”
“那不然你们别卡那儿了。”沈星宿淡淡地道。
谢炀顿了顿,飞快翻了一下剧本,身子后退一点拿手肘碰了一下旁边跟冰块站着的靳辞,“听见没,别卡那儿了。”
谁想卡这么个地方,还不都是那些烦心的事。
谢炀觉得自己心情没有比今天还要糟糕的了。
“好。”靳辞应下。
下午时间就过得快了些,靳辞应下之后,还真没在那儿出错了,偶尔出几个错也只是在其他几个无伤大雅的地方。
沈星宿看了几遍也觉得没什么大问题,练了最后一遍,就让人离开了。
离开的时候,谢炀陪着一群人,将人送到外面能打车那里,才和人分开了。
最后留下靳辞和谢炀两个人在路边等车。
谢炀说那什么靳辞眼泪太烫,烫到他了,倒是没有敷衍,也没有说假话。
他是真觉得烫,比之前的任何一次都还要烫。
包括下午的练习,比之早上,都还要烫人。
若是靳辞没掌握好,落在他的脸上,倒是没太大感觉。
可是下午阵儿,靳辞回回都把握得极好,每次总能木楞着脸,精准地将滚烫得惊人的泪水掉到他的眼眶里。惊得他眼睛控制不住地一眨,泪水从他眼角掉出,分不清到底是谁的了。
明明脸烫的应该是瑞尔,瑞安的眼泪倒烫过了瑞尔。
他忍了又忍,才忍着没有愣神,去思考到底怎么回事。
但现在他有时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