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里突兀地响起一声“炀哥”成了视频通话最后的结束语。
靳辞手里拿着手机,回头看去。
谢炀坐了起来。
谢炀身上白色的短袖领口稍有些大,他坐起来,前面就空了一点。晃晃荡荡地掉着。
“谢炀?”靳辞站在书桌边,没走过去,试探性地叫了一声。
谢炀揉了揉眼睛,好像没听到靳辞喊他,下了床,踩上拖鞋,往一个方向走去。
但好像没看路,直直地撞上了墙,谢炀疼也没吭声,一手揉着额前被撞红的地方,一手摸着墙往前挪动着,然后如愿以偿地摸到了一扇门。
他打开,进去,手指摸上镜子边柜台上的涑口杯,想也没想就拿了起来。
挤上牙膏,正要往嘴里塞。
一只手就从他面前横插过来,死死地拽住了谢炀的手,牙膏碰到嘴角边缘,到底是没能进到嘴里。
“谢炀,你醒着还是睡着的?”靳辞低头,下巴稍蹭在谢炀耳骨附近。
谢炀抬眼看向镜子,眉头紧锁在一起,隔了好半会儿才不确定地道,“我……没回房间?”
他潜意识里是,不能睡觉,然后剩下两道题讲了,再然后,他要回房间睡觉。
但他睡得不踏实,他迷迷糊糊梦里面想起来他吃了饼干,然后他还没涑口,于是他就爬起来,想要涑口。
但是。
谢炀低头,看着手里明显不属于自己的涑口杯和牙刷,他好像,没有回自己房间睡觉。
靳辞手指穿到谢炀的手指缝隙中,稍一个用力,就将牙刷从谢炀手里拿了出来,脸上不见怒意也不见嫌弃,只是将牙刷拿到水下冲了冲。
又拿过谢炀手里的杯子,将杯子里的水到了,重新将牙刷和牙膏放回去。
谢炀就一直愣在旁边,手指在衣摆附近小幅度地动作了几下。
他忽地抬头,迟疑道,“你,要不把牙刷扔了?”
靳辞洗了洗手,侧头垂眸看向身旁的谢炀,眼底看不出什么想法,语气也颇为平淡,“你放进嘴里了吗?”
“……没。”来得及。
谢炀头一次感谢靳辞拦他拦得如此及时。
“嗯。”靳辞甩了甩手上的水,侧开让出一个位置,“回去睡觉吧。”
谢炀也不多留了,自觉在靳辞这儿又一次把面子里子都丢得一干二净了。
他走到桌边,正要抱起桌上的书,目光却停留在剩了一点饼干碎的塑料袋子上,拎起来左右看了看。
回头对靠着卫生间门口的靳辞疑惑道:“我睡着之前,真把饼干吃完了?”
不怪他疑惑,实在是他清楚自己睡着了是真的什么事都没法儿做。
他只记得很困的时候,是想要吃点什么东西来让自己活动着,不睡着。
但他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自然也记不清自己有没有把塞进嘴里的饼干吃掉。
靳辞目光落在谢炀手里的饼干碎上,余光却落在桌上拿白纸包得严严实实的软化掉的饼干上。
他嘴微张,避开了谢炀的目光,从嗓子眼里挤出来了一声“嗯”。
接着就没有下文了。
“哦。”谢炀干脆把饼干碎拿上了,抱着书往外走去。
靳辞目光随着谢炀落到门边,见人手里拿着饼干碎要出去了,他缓缓开口,“晚上,别吃饼干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小绵羊:我说我不吐!
作者弱弱探头:你哥说让吐的……
小绵羊回头看靳辞,面若红晕:哦。
谢谢~
☆、易感期
谢炀拿起手里的饼干碎看了一眼,疑惑道,“不是你给我的吗?”
靳辞淡漠地收回目光,走到了谢炀跟前,伸手拿走了那袋饼干碎,“以后不给了。”
见谢炀呆住了,靳辞又默默补充上一句,“晚上不给。”
谢炀却有些恼了,手甩了甩,“谁稀罕你饼干了?我又不是没有。”
靳辞有点想笑,他想到谢炀之前说的那句“不吐”。
但他还是没有笑出来。
谢炀很聪明,会察觉到的。
“晚安。”靳辞压下嘴角的笑意,语气淡淡的。
谢炀觉得今晚上的靳辞实在是有些奇怪,但他终归是没有问什么,回了靳辞一句晚安,抱着书转身回房。
靳辞矗立在门口,直到谢炀进房间了,手才碰到门把,缓缓地将门拉上。
随即低头,看了一眼洗了手,还未干完的手。
尤其是右手。
右手的食指和中指。
它们沾过另外的湿润。
**
二日,谢炀和靳辞在家吃过早饭,没搭严叔的车,两人选择搭地铁去他们之前选好的场地。
崟城西区,文化宫的旧址。
崟城的文化宫有两处,一处是这儿已经废弃的旧址,一处就是重新修建在崟城上三区的新址。
文化宫的旧址比不上修建在上三区的新址,占地不大,又因为疏于修缮,这儿显得尤其的破败。
但也是最好的排练地方了。
人少,安静,不被打扰。
更重要的是,凉快。
哪怕文化宫旧址并没有空调这样的物件儿,但靠顶上的几盏吊扇就足以凉快了。
谢炀和靳辞是最先到的。
这地儿他熟悉,小时候没少往这边跑,长大了时不时也往这边跑,但其他人不一定。
就算是给跑车的司机说,他也不一定能找着这儿地,毕竟崟城的交通路线,隔个几年就有变化。
文化宫新址建好之后,这边就更少人来了,不往这边跑的司机,都不认路。
谢炀蹲坐在台子边上,手里捏着一根不知从哪里逮来的草,随意晃动着。
另一只手里拿着电话,有气无力地和人再次重复路线。
“前面见着一上下的分岔口没?往下边那条路线走,下边路没断,还在呢,你放心走行不行?”
“大沟?那你不会躲一下,从旁边过来吗?”
“路中央有颗大树?那行,你往左看,左边是不是有一栋破破烂烂的建筑?是就进来,我们在里面等着;不是的话就自己原路返回吧,可能遇鬼了。”
说罢就将电话挂断了,低头看着在台下座椅上翻找着小道具的沈星宿,“钱如风那些人过来了,还有其他人没有?”
“没了吧,跟钱如风的就是最后一批了。”
谢炀点头,觉得自己嗓子要冒烟了,“那行。”
沈星宿眼力见好,立马就递过去一瓶冰水,“炀哥,喝水。”
谢炀拿过来,有气无力地灌了一口,再将瓶盖扭伤,左右看了看,没见着靳辞了。
“炀哥,你昨晚讲题睡着了。”沈星宿也注意到靳辞不见了,他站在台子底下,仰头低声地对谢炀说。
谢炀扭紧瓶盖的手顿了一下,轻点了一下头,“我知道。”
“剩下两题是靳神来讲的。”沈星宿回忆起昨晚,“简单粗暴,听着好像是那么一回事,等一讲完,不仔细想想,我差点什么都没听懂。”
“那你再问一遍呗?他又不是不会讲第二遍。”谢炀记忆起之前他问靳辞题的时候,简单粗暴,一针见血地指出重点,但态度语气也算挺好的,多问一句也不是不行。
不行,肯定不行。沈星宿如此的想。
他觉得昨晚那情形,他要是再问一遍,靳神就要开始智力嘲讽了。
虽然不会直接说,但他会身体力行地让你感受到,他在嫌弃你。
沈星宿也没在说什么,钱如风带着人进来之后,他就召集好众人,简单地讲了几句,又开始排练了。
不知是不是文化宫比不让开空调的学校礼堂更加凉快,整一个早上过去,总共排练了三次整场,三次都没出什么大问题,虽然沈星宿依然觉得好像少了些什么,但总体情况他已经很满意了。
就是,靳辞和谢炀之间,一上一下,眼泪落进对方眼里的那个场景。整场练了三次,他三次都不满意。
若问题单单出在一个人身上,那还好说,另一个人情绪起来,配合好就没问题。
但是,整一上午,沈星宿这边刚提了一下靳辞,下一场谢炀就不再状态;说了谢炀,再下一场,靳辞又出状况。
手碰上谢炀的左脸,静默了两三秒才拿开。
谢炀呢,像是没感觉到靳辞滚烫的眼泪砸到脸上一样,音乐背景都换了,才念叨出“哥,我不疼了……”
气得沈星宿牙痒痒。
偏偏他又说不出什么重话来,只能当时今天两人都不在状态。
**
中午去附近的小店点了一桌家常菜,其余人吃得挺香,谢炀却没吃几口就起身离开了。
往外走了走,进了一家副食店,要了一大袋雪糕,叫人等会儿送到文化宫里去,又出来,去边上的小店里买了一大袋葡萄。
然后就往文化宫原路返回。
进了文化宫,谢炀把手里的葡萄递给看门的大爷,唠了会儿嗑。向大爷要了串钥匙,谢炀才挥手进文化宫里去了。
文化宫旧址,不大,但该有的还是都有。
边上几栋练习的教室,有美术的,音乐的,舞蹈的,还有武术的。
正中间修建的就是文化宫的演出场地,小礼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