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楠作为杨司乐的同桌兼好友,必须摒弃个人主观喜好,客观地考察这桩西洋楼和民乐楼的联姻:“首席,众人拾柴火焰高,有什么事大胆说出来,大家一起商量。”
谢沉不支持他的论点:“万一是私事呢?”
群狼环伺,施年紧张得喉结一滚,寄希望于杨司乐能立刻马上赶紧回来。
杨司乐没让他失望,拎着一瓶怡宝背上一把吉他,又咚咚咚地出现在楼梯上。
他眼睛发亮地看向施年:“怎么站着?坐嘛,别这么客气,他们都特别好相处。”
施年借势躲到杨司乐身后,着实没看出来他们哪里好相处。也就一个谢沉懂礼貌。
林漓见施年小媳妇似地依赖杨司乐给他解围,难免唾弃:“可能是嫌我们这儿脏吧。”
“学姐。”杨司乐近乎请求地劝阻道,“都是误会。”
林漓举起双手投降:“好好好,我不说了。”
杨司乐把水递给施年,贴心地在他发挥不稳定的脑子里添笔记和着重符号,顺带为过去翻篇。
“施年,我给你介绍一下。”
他指了指林漓:“这是林漓,酣畅淋漓的漓,名字好听吧?我们今宵的主唱兼节奏吉他,芭蕾舞系的准高三学姐,特别自律,她有三年没在晚上六点后吃过米饭了。”
林漓真觉得这是自己人生中的一大成就,对杨司乐的介绍词非常满意,脸色稍霁地朝施年点头。
施年哽了哽:“……你好。”
林漓:“其实我们在滨江广场上打过照面,还说过话,不知道你记不记……”
杨司乐反应迅速地打断她:“不记得,下一个!我们赶时间!”
林漓冷笑一声:“见色忘友,真有你的。”
施年垂下眼睫,不敢接话,他确实完全没有了印象。
杨司乐哪怕站在施年身前,看不见他的神情,也能猜到他此刻肯定苦于在记忆的犄角旮旯里搜索林漓这张脸。
于是他不动声色地在背后找到施年的手,悄悄地握住了。
“这是陈楠,我的同桌、好朋友,我转到音中认识的第一个同学。他是我们今宵的旋律吉他,特别努力,平常一大爱好是拍自己手上又裂了一层的茧子发朋友圈。”
陈楠被揭了短,当即拍桌而起:“不带你这样的啊杨哥!我那是拍给我亲戚看的!谁让他们逢年过节见着我就说学艺体轻松,我多么有职业责任感一人!”
施年笑了,他也遇到过。
以前他听见这句话会憋着烦,等亲戚走光了再跟爸妈抱怨,但自从上了高中,他坚定地选了这条路之后,他每次听见这句话,都会笑着说:“是挺轻松的。文化课水水就过了,专业课练两三个小时也差不多了,老师说我在这方面确实比较有天赋。”
施正国当着亲戚的面骂他:“半罐水响叮当,给老子谦虚点儿!你弟弟妹妹辛辛苦苦念书的时候你在睡懒觉,好意思说?!”
人一走,门一关,立马变脸。两个人默契地击个掌,一起瘫在沙发上休息。
施正国累了,拍拍施年的肚子:“下次说的时候注意表情,我差点笑场。”
施年也累,赤着脚踩了踩施正国的脚尖:“你也注意一下措辞,有点夸张。”
嗐,谁不是个不用写作业不用考试,每天轻轻松松拉拉琴就好的艺术生呢?
他太理解陈楠了。
施年被转移了注意力,几乎忘了刚刚林漓那一茬,不由自主地回握住杨司乐的手,向陈楠问候:“你好。”
“这是谢——”杨司乐感觉到手上的力度,回头错愕地看向他,确认了他是在笑,而不是惊恐发作,悬上嗓子眼儿的心才落回胸口。
他也被感染得笑起来,介绍霎时变得漫不经心:“这是谢沉,作曲系的。”
谢沉:???
他现在可以肯定,杨司乐和施年有一腿。
陈楠同样听出了门道,用揶揄的目光睨着谢沉:“这是谢沉,作曲系的。”
林漓听乐了,加入逗谢沉的行列:“是我们今宵的吉祥物,高冷团宠,成绩特别好,人生一大成就是用语气词回答所有问题。”
谢沉面无表情:“本来就不用介绍我,施年知道,说不定比你们知道得还清楚。”
陈楠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拆起了杨司乐的台,当着人小情侣的面,真没必要。
林漓倒是察觉出了谢沉话里的气闷,赶紧拉着屁|股下的板凳挨过去道歉。
“谢小沉,我们开玩笑呢,你别往心里去,对不住对不住,学姐重新跟施年介绍你。”
谢沉撇着嘴回视她:“我没往心里去。”
陈楠抓耳挠腮:“你这明显是往心里去了啊沉哥……”
林漓被他非常认真地在生气,但毫无威慑力的样子弄得直发笑:“谢小沉,我们今宵的贝斯手,业务水平极高,特别可爱,擅长当伯乐,有一双别人都没有的慧眼,敢于第一个加入杨司乐的乐队,跟我们这群不着调的人到处忙活跑商演,了不起!”
“噗”的一下,谢沉的脸红得彻彻底底,额头都泛粉。
“施年,听见了没?”
林漓哄好闹别扭的贝斯手,扭头看向施年,却发现施年跟杨司乐杵在一起正聊得起劲,稍微按个头俩人都能亲上了,压根儿没听她的二次介绍。
陈楠兔死狐悲:“见色忘友,杨哥,真有你的……”
那边儿揣测得风生水起,就差没给他俩送入洞房了,这边儿杨司乐还一无所知,自顾自地追问施年:“你说有事要和我说?什么事?”
施年垂眼看了看他依旧没撒开的手,突然不是很想说了。
他发现,杨司乐带给他的不仅是一时的轻松,还有稳定的安全感。
尽管这可能只是一种没来由的、偶现的默契,使得杨司乐能刚好替他解围排忧,但他自己确实享受其中,丝毫不怕这种机缘巧合一旦消失不复,他会变本加厉地焦虑与故步自封。
他舍不得让杨司乐走,甚至舍不得让杨司乐成为他的男朋友。他想和杨司乐做朋友,长久一点的朋友。
他想继续被只着和令人依赖的安全感所包围,过上一直以来憧憬的正常人的生活。
不冲他发脾气,吃饭AA,回请饮料,主动来等他排练结束,开学一起吃饭,都不是问题。
至于杨司乐的爱慕,他可以慢慢澄清,循循善诱地开导他,在朋友的界限内给予他最大的回应,绝不会让他进一步误会和受伤。
“也没什么……”
他不太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尖,既是撒谎,又不是撒谎地通知杨司乐:“明天开始我要准备乐团比赛,应该没办法和你一起吃晚饭了。跟你说一声,免得你白跑一趟又来等我。”
这是很大的进步,施年肯提前告诉自己这件事。杨司乐觉得欣慰,没有问他为什么不在微信上说。他允许年年对自己撒一点小谎。
他笑着捏了捏施年的手,低头凑到他耳边,小声鼓励道:“好,那你要记得吃,比赛加油!”
第23章 渐入困境
暑假多的是青少年艺术类比赛,高三的结束补课没多久,学校十六间排练室就陆陆续续被开展集训的民乐队、舞蹈队、交响乐团、合唱团给占满了,海纳楼里热闹得和期末考核前差不多。
只不过大家开始排练的时间比平时上学晚一些,收工的时间比晚自习下课时间提前了点儿,早上可以睡会儿懒觉,晚上能在回家前撸个串儿。
施年既不睡懒觉也不爱撸串儿,他每天夹在这些陌生面孔中行色匆匆,独自拖着大提琴往返学校,独自刷卡吃食堂,独自去琴房街练琴,居然久违地感受到了孤单。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都怪杨司乐,非要一起吃饭,吃完饭还非得一起散步消食。现在好了吧,他一个人吃饭都不如以前有滋味了。
小鸡崽哼唧。
把谢沉约来家里商量编曲的杨司乐听见振动的“嗡嗡”声,立刻放下纸笔,拿起搁在书桌角落的手机:“等一下,我回个消息。”
年年:[动画表情]
他的预感果然没错。
“小山雀歪头.gif。”杨司乐打字回复,“怎么啦?排练完了吗?”
施年像是没看见这一条,继续说自己的:“这个表情包没见你发过。”
“是施年?”谢沉抬起手腕看了眼时间,“这个点他不是应该在学校排练?”
杨司乐的视线没从手机上移开过:“不知道,他好像心情不太好。”
他一边答着话,一边给施年发了好几个肉乎乎、毛茸茸的小山雀哄他开心:“可爱吧,我昨晚新存的。”
施年过了一会儿才回复:“小山雀哈欠。”
杨司乐:“困?”
小鸡崽潜水。
施年:“这个小肥鸟还行,比小鸡崽可爱。”
说完,他就补发了一个“小山雀困意”。
这一张是两只胖嘟嘟的白色小山雀靠在一起打瞌睡,其中一只忽然栽到另一只的身上,把它给弄醒了,自己却睡得很香。
杨司乐:“喜新厌旧,小鸡崽生气。”
谢沉不是故意偷看他俩聊天,他和杨司乐坐得这么近,杨司乐又坦坦荡荡不似介意,对他毫无防备,他不自觉地就看光了他俩的所有对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