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回房间睡觉。”
白散乖乖点了点头,跟他一起上了楼。
二楼一边是青训生的房间,另一边是教练、助理住的地方和办公室,还有几间空房。
他很少去另一边,跟在江岸身后想也不想,根本没有察觉,直到抬眼时,看到挂着教练办公室的门牌从眼前晃过。
教练办公室?
怎么不是门牌号一二三四五六七?
好像不是他住的青训生那边……
他脚步一停,跟了半路,忽然走也不是,退也不是,一声不响僵在江岸身后闷红了脸。
偏偏江岸毫不掩饰地翘着唇角,故意逗他,“怎么不走?”
白散用肩膀蹭了蹭发烫的脸颊,不用看都知道现在一定红成小番茄。
他磨着牙,憋不出一个字来,目光乱飘悲愤交加,注意到抱着的队服,他咬了咬下唇,气鼓鼓地把队服丢向江岸,像只炸了毛的小奶猫。
“还给你,不要了!”
说完,他扭过脑袋,转身回房间,气得快冒烟。
江岸这个臭青椒丑石头太讨厌了!
小朋友没回头,身影越来越远,最终消失在门后。
江岸低下头,看着自己的失而复得的队服外套,唇边挑起的弧度戛然而止,几息间,抿成一条冷硬的直线。
一天后。
早上七点,乘坐大巴车,白散与一众青训生前往青城进行合宿训练,光明正大与易天见面。
“他们kik什么毛病啊?”
“前两天一个劲儿地杠,现在居然主动邀请合宿训练?怕不是圈套吧。”
“我也。难道线上打不够,想真人solo一把?”
“嗤,那不是上赶着讨打吗?”
“就是易天嘴欠点,其实kik其他人不错的,比如兮兮啊2kill啊还有一克性格都很好……”
“屁!上个月月底29号那天,从下午3点到晚上7点35分,一克那孙子,追着我杀了五个小时,整整五个小时!我招他惹他了?我不就是开局时手抖,装备了一身女士职业套装的皮肤吗!这就成侮辱他了!你说说,这是人?”
1E的青训生们对kik积怨已深,一人一句说得不可开交,偶尔有谁反驳几句,试图改变观念,友好一些,都会被立马堵回。
白散坐在后排听了一耳,犹豫会儿,他掏出手机,悄悄给易天发去消息提醒。
[友谊第一,比赛第二。]
如果易天还是照着以往的性子来,不收敛几分,他估计用不了一个小时,两队人能打起来。
易天非常有自知之明,清楚自己的狗脾气和一张厉嘴,思考良久,想着能让白散彻底放心的话,回复道:
[友谊?kik和1E不存在友谊的,但我们会有爱,爱情的爱!]
其实,白散特别希望易天只简简单单地回个ok的手势,又或者“嗯”“好的”之类,再敷衍他都能看出其中的真诚。
最怕这种。
他叹着气收起手机,一阵胸口疼。
青训生们发泄完对kik众人的郁气,探讨了一个小时如何对付kik突如其来的阴损招,后半路,终于稍微平息下来。
相比较,一样对kik不满,机器人却很安静,只拿着一个小本本在那里写写画画。
白散好奇,歪着脖子,脑袋凑过去一点点,入眼标题。
《论如何在一星期内使kik得到应有的教训、学会自我反省、低头认错,并当面对可能发生的各种意外,应采取的有效防范措施,及反击》
“……”好的吧。
白散明白了,平静外表下,机器人有一颗躁动的心。
从北城到青城需要一天的车程,中途还要转次车,一天坐下来不可谓不累。
解罢有备而来,一上车,掏出眼罩耳塞U型枕小风扇,隔绝外界干扰,没一会儿就睡着了,呼噜声一阵接一阵。
前天晚上没睡好,白散昨天大补一觉,起来晚,差点训练迟到。
今天坐在大巴车里晒着太阳,晃晃悠悠,正是睡觉的好时候,他却睡得太多,懒散地瘫在座位上,却怎么都睡不着了。
青训生们闲得无聊,聚在一起抽扑克牌,玩真心话大冒险。
白散枕着小月亮抱枕,闭上眼睛听着,怀里抱着自己的外设包,想,装在里面的椰子果冻,奥利奥饼干,桃肉果脯,旺旺雪饼……他一脸满足,灵魂在快乐源泉里畅游。
夏日会晒得人懒倦的神奇日光,风扇和空调混杂,频率很特别的低噪音,一阵又一阵拂过脸颊的风,和少年们充满朝气的嘻笑打闹声。
他缩着脖子,睡着了。
再次被唤醒意识,来自手背上传来轻轻划动的触碰,有些尖锐,但不会疼,泛着绵长的痒。
白散睡得迷迷糊糊,渐醒未醒间心下一怔,瞬间清醒过来,没敢睁眼,心中闪过无数念头。
不是要去青城,还在车里吗,难道是绑架?
他不经意侧了侧肩,身上没有感到束缚感,松了一口气,后知后觉如果真的是绑架,那绑匪太艰难了吧,他连自己都养活不起,想买块小蛋糕也要犹豫再三。
身边响起几道轻悄悄的声音。
“小乌龟是有尾巴的啊,你这还缺条尾巴。”
“赶快画上,赶快画上。”
“他好像要醒了,你慢一点,手要稳住,别急。”
“唉,我就跟你说了选真心话,选真心话,你偏不选,这下好了吧,任谁干干净净的手背,一觉醒来,突然被画上一只乌龟,都要生气的。”
“你这话说的,难道不是应该怪提出这个要求的人么?”
“嗐,都有份都有份。”
“嘘……”
听了一会儿,白散才算明白,是有人抽扑克牌输了,玩真心话大冒险,被提出要求,在他手背上画一只小乌龟。
画的人有点抖,落在手背上的感觉重重浅浅,可能不太敢下笔。
白散有意控制着自己的呼吸声,变得绵长深远,像睡着一样,暂时是不会醒来的。
笔触绕了一个小圆圈,渐渐变轻,消失。
他听到手边有一声如释重负的换气声,紧跟着一句很轻弱的少年声,有些紧张,他结结巴巴地说:“画、画画完了……”
身旁的轻声碎语多起来。
“你确定这是乌龟?哈哈哈哈哈长得太奇怪了。”
“很像猪啊。”
“哎,还好你来打电竞了,如果去当画家,岂不是要沦落街头。”
“我果然没看错你,画画很有一手的嘛,哈哈哈哈哈哈……”
突然一个小陡坡,大巴跟着颠了下,白散好奇得不行,想象着长得像猪的乌龟到底长什么样。
虽然画在自己手上,跑不了。越听旁人评论,他越心痒,顺势趁着这一颠,假装刚被晃醒,缓缓睁开眼。
“啊,醒了醒了。”
周围人全部看向他,乐得身体发抖。
白散故作惊讶,有点疑惑地顺着他们的目光看向手背,一个很小的乌龟,指甲盖大小,爪子都缩着,脑袋也只露了一点点。
他抿着嘴角,完全可以看出那个少年有多不好意思在他手背上作画。
更好玩的是,这只缩头缩脑的小乌龟,长着一小揪揪绕着两个圆圈的短尾巴,真的好像猪尾巴一样。
白散一下笑开,抬眼正和身侧一直望着他的少年四目相对。
少年连忙从口袋里掏出面巾纸,有些着急地拿起一旁的水瓶,慌乱地倒了些水。
很快,面巾纸被浸湿,他小心翼翼递过来,让白散擦拭手背上的小乌龟,神情中透着紧张,开口磕磕绊绊,似乎是想要说些抱歉话。
白散没接面巾纸,看着小乌龟摇了摇头。
“我不想擦掉,画得很可爱。”
十八岁这年,和以往或者以后的每一年都是不同的,代表着他成年了,不再是一个小孩子。
白散一直在想着这一年要做些不同的事,可以是一次冒险,一趟单人旅行,一次从未有过的体验。
总之,一定是要与众不同,有里程碑式意义的。
大半年已经过去,19岁的生日即将来临,他依旧没有什么好的主意,不知道该做些什么,虽然有着冒险旅行或者蹦极的选项,却都没什么兴趣。
但是现在他找到了,他要去做一个刺青,就是这个小乌龟的图案。
听了他的想法,少年有点茫然,“可以、当然可以,你随便拿去用,就是这个图案真的可以吗?”
白散使劲点了点头,越看小乌龟,心里越喜欢,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小乌龟!
迫不及待地用手机拍了五六张照,以免不注意时蹭掉,他从外设包里取出一袋草莓棉花糖,暗戳戳分给少年,当作谢礼。
没有吃到棉花糖,却比吃到了还要开心。
黄昏时分,抵达青城,还有一段路才能到和训的住处,倒车的时候不再是大巴,焦教练提前订好了接送车。
五辆,五人一组,青训生余出一个,最后肯定会有一人跟焦教练同车,在前面开路。
这种事情白散从小到大见过不少,学校组织郊游,和院长出去参加活动,到最后焦教练一定会叫上他最看好的,或者最亲近、最聊得来的青训生,坐到他那辆宽敞的车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