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会叫机器人,因为焦教练总是夸他认真,也可能是刚才给白散画小乌龟的少年,因为年龄最小。
反正不管怎么说,都不可能是白散,他想明白这一点,在五辆颜色各不同的车中,率先挑了一辆最好看——草绿色,招呼解罢一起坐上去。
他这边刚叫上解罢,一副开心得眼睛都弯成小月亮的模样,跟他介绍着在外设包里悄悄藏了哪些小零食,说得不亦乐乎,钻进车里时差点脑袋撞车门上。
另一边,焦教练同时也在喊人跟他一起上前面的车。
“白散!”
白散揉了揉耳朵,感觉自己幻听了。他关上车门,从外设包里摸出一个巧克力棒棒糖给解罢,一个牛奶棒棒糖给自己,撕开包装,正要含在嘴里。
解罢戳了戳他。
“焦教、教练,好像、在在喊你。”
“没有,你听错了。”白散镇定自若,舔了舔棒棒糖。
满身疲惫一扫而光。
甜!
“可是……”解罢犹犹豫豫,“我刚才看、看看到,焦教练朝、朝我们、们这边,走过来、来了。”
白散摆手,毫不在意,谁也别想打扰他享受小零食。
“那也可能是去叫别人啊,正好一个方向而已,别多心,认真吃糖。”
话音刚落,车窗被叩响,焦教练站在外面,拧眉看着他。
甜甜的棒棒糖瞬间变苦。
白散咽了咽嗓子,忙把棒棒糖吐出来,藏在背后。
按下车窗,他探出小脑袋,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似的,默默祈祷着焦教练不会看到他的棒棒糖,也不会询问怎么凭空出现糖,更不会发现本应放鼠标键盘耳机的外设包,竟然装了满满的小零食。
“焦教练,有什么事么 ? ”
焦教练没开口,径自打量着白散,目光有些怀疑。
信了易天的邪,白散被看得手脚冰凉,欲哭无泪。他就不该偷这个懒,听易天说有他用的设备,不用背那些死沉死沉的东西过来,便擅自换成了满外设包的小零食。
他现在后悔了,还有救么……
“我下车说会不会更方便一点 ? ”白散颤颤悠悠地试探着问,背在身后的手颤抖着,偷偷把棒棒糖塞给解罢,希望有生之年还能再见到它。
可能是见他被吓到,焦教练表情些许缓和。
“下来吧,拿上你的外设包。”
前半句落下,白散松口了气,想着可能虚惊一场。后面半句一起,他的心瞬间提起,眨了眨眼,泛起红,即将哭出来。
怎么还要拿上外设包阿 QAQ
所幸焦教练很快补充道:“跟我坐到前面去。”
不是小零食的错,那就好。白散吸吸鼻子,忍住眼泪,乖乖背上外设包。
下了车,他依旧胆颤心惊,不解着焦教练为什么会让他坐前车。
焦教练是从主队退下来,临时带青训生的。经验丰富,眼光毒辣,待人待物都严厉,什么也不说,光是往那一站,威严感油然而生,吓小乌龟一吓一个准。
进1E至今,白散和焦教练说过的话不超过十句,训练以外遇见,能躲则躲,关系也就比陌生人稍微好一点,他实在想不明白是什么原因让焦教练找上他。
“你今年真的18岁?”走着走着,焦教练忽然转过头问。
半米以外,发着呆的白散瞬间回神。焦教练问了和裴忱一样的问题。
如果不是有身份证上的出生日期,白散自己都要怀疑了。他慢半拍点点头,翻翻外设包侧面的小口袋,掏出身份证递给他看。
“是18岁,周岁,今年10月份就19了。”
焦教练看着他的身份证,剑眉高高挑起,目光沉沉。
“……有什么问题么?”随焦教练沉默的时间越长,白散越怂,他垂着脑袋闷声问,“是不是我的年龄大了?”
听到他这样问,焦教练才缓缓开口。
“不是,小了。”
“……”白散的脑袋上冒出一堆小问号,“阿 ?”
到前车,他拉开后车门,看到里面已经坐了一个人,才稍微明白过来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拉开车门,他关上车门,迟疑了一会,默默走到副驾驶座窗口,眼巴巴地望着焦教练,小小声问。
“焦教练,我可以和您换一下位置,坐在前面么 ?”
坐在后座的江岸眼皮一跳,指端捻起纸末翻过一页书,心里知道,等焦教练回来这段时间里,没看进去半个字。
在焦教练回答之前,他看著书上排满一堆小字,启唇,“不行。”
白散扁了扁嘴巴,瞅了眼无能为力的焦教练,目光掠过后视镜,身后的青训生们从车窗口探出一颗颗脑袋,挂着一副“有什么八卦,快讲给我听听”的表情,眼神炽热望向这边。
他心中一梗,余光瞥了瞥正坐在车里看书的江岸,闭闭眼,几次深呼吸,抖着胳膊打开后车门。
钻进去后,他紧紧贴住车门,抱着外设包,很想哭,但哭不出来。
他觉得自己不是一个和焦教练开路的先锋者,而是掉虎口狼穴的小绵羊。
有点肥的那种。
渐渐开上了路,车内一片安静,司机开车,焦教练闭目养神,江岸专注地看着一本厚厚的书。
白散僵硬的肩部缓缓放松,又几分钟过去,依旧和平安宁,他试探着往身后的椅背靠了一点点,江岸还是没反应。
半个小时后,他身体全然放松,瘫在座位上,天马行空想着,确实比坐在后面的车里要舒服,虽然不能吃小零食。
念头一闪而过瞬间,他愣住,随即心中升起一阵悲愤,他坠落了。
不能再任由自己胡思乱想下去,白散小心翼翼摸出手机,戴上耳机,准备看几个视频冷静一下。刷着刷着就翻到了自己的,曾使用匕首偶然使出的一系列操作,有玩家剪辑出来,发布到电竞区。
白散看着封面,迟迟未动,那是他拿匕首落下一道浮空斩的截屏,恍如隔世,很陌生,仿佛是另一人的人生和经历。
“在看什么?”江岸合上书,侧过头,缓缓开口,“可以一起看吗?”
……
不可以!
白散回过神瞬间扭过脑袋,视频也不看了,干脆收起手机,往旁边挪了挪,尽可能离江岸远一点。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闹什么别扭,明明江岸对他那么好,可最近发生的事,林林总总加起来。
就是……
想闹。
恰巧此时,他接到易天的电话。
尽管身为1E的青训生,和kik队长私下联系不太好,他已经摁断了两通。
尽管身为1E的青训生,和kik队长关系这么熟,如果被问起,实在是一件难以解释的事,他已经把通话音量调到最低。
但难得一见,易天情不自禁,真实地表达着自己的热切期盼,白散就是再多长出来两只手,死死捂着话筒,都掩不住易天如雷的嗓门,那股冲破云霄的兴奋劲儿,和值得深思的熟稔。
“宝贝!你到哪儿了!”
作者有话要说:.
改
第52章
太常山山脚, 再有十分钟车程就到和训的基地了。
这样想着,白散不太敢开口。
车内依旧安静无声,但仿佛天生带有小动物敏锐的直觉, 他本能察觉到, 空气中有一种无形的压力, 翻涌而来。
明明是热浪叠叠的夏天,他却好像身处寒冬,猛地打了个激灵, 一呼一吸间,裹在棉质外套里的胳膊爬满鸡皮疙瘩。
易天带队先到合训基地,在电话另一边叭叭叭不停说着,从餐饮食宿到周围可闲逛的地点挨个过了一遍。说着说着, 突然顿住,爽朗的声音中透着羞涩。
“认识这么多年, 突然见面,你是不是紧张了?其实,我也有点不好意思……”
白散揉了揉听他喊得有些不自在的耳朵, 心里只有惊慌。
不知道是该后悔跟焦教练上了车, 还是没提前跟易天打过招呼, 不要在这种时候给自己打电话。
下意识地,他懒散瘫进椅背中的姿势一秒改变, 瞬间挺直了腰背, 像个小学生似的直挺挺坐着,想做点什么还不敢,他咬着下唇,用余光偷偷瞄江岸。
老头子一刻不闲,眼眸半阖, 视线落在双腿交叠微微搭住的书上,一掌闲落边侧,两指指端并拢,翻开书页。
如果换成白散,虽然他不会看这种只会催人的书,但目光与书交错间的距离太远,不是个舒服的姿势。
他肯定会抬起书平拿在胸前,尽力方便看。
再不济也是低下头,微微躬起背,就像写作业时,脑袋总是不留神快贴到桌上。
白散悄悄瞄了眼江岸,与平时注视旁人、接物说话时没有差别,他下颌微仰,线条依旧锋利流畅,没有任何微小幅度的转动,只眼皮垂了垂。
在这些毫不起眼的小习惯上,他异常佩服江岸。
不愧是老头子,颈椎就是好。
前些日,白散去蒋乐乐家看望小奶狗,顺带听蒋乐乐的妈妈吐槽。
‘别说现在的年轻人了,就是我们这些上年纪的,有个手机在也都成了低头党,明知对颈椎和视力不好,但也改不过来\'。
当时的白散无比认同,抬手捏了捏脖颈,彻底忽视掉那一丢丢习惯性的酸痛,看来是常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