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羽绒 (晚风)


  楚艾不看他了,也不说话。
  周镜想上前牵一下他,被躲开了。
  他放缓了语调:“别生气了,好不好?我们换一下相处模式,小艾,我们还有感情,你这次能不能不要闹?”
  “我闹什么?”楚艾出奇地平静,他迎着周镜的脸看过去。
  这几乎是楚艾第一次毫无波动地和周镜说话。
  没有命令、责难、嘲讽,却也并没有让周镜感到满意。
  “听你说我也觉得自己很有问题,别委屈你继续跟我在一起了吧?”
  周镜也不动了,他突然觉得坦白自己的不满,企图唤醒楚艾的内疚,这样的挽留方式根本行不通。
  或许他早就知道,楚艾愿意骂他,跟他吵架,都不等于结束,唯独不能见到楚艾平静下来的表情。这是一条死路。
  楚艾问:“还有要说的么?”
  周镜突然很舍不得,好像楚艾真的在这一刻不爱他了,从前的骄纵去哪里了?他来不及审视这厢自我矛盾,只来得及受伤,就像以往一样,他觉得自己又被楚艾刺痛了。
  终于趁此问出时不时闪过的那个问题:“你真的爱过我吗,楚艾?”
  周镜问得太诚恳,好像他怀揣这个疑惑很久了。
  楚艾有些出神地看了他一眼,突然想起那只被他偷偷藏起来的海螺。
  他朝周镜笑了下。
  “谁知道呢,瞎了眼才会喜欢一个管不住屌的傻逼吧?”
  周镜走了。
  楚艾花了一下午整理行李,准备搬离这间公寓。
  他可能哭了,也可能没有。
  从衣柜深处翻出来的海螺被他扔了。
  出差这趟谈定的一个影视项目也没有继续的必要了。
  他觉得很累,也很荒唐。
  好像他认真恋爱的两年,都是自导自演的一出难看的独角戏。楚艾知道自己脾气不好,但从没觉得自己行骗过,因为明明你也知道我性格差,就真的看不出藏在下面的爱吗?不然为什么要在一起?
  周镜明明是知道的,他只是终于受不了这样的方式。
  而受不了的结果是发出质问,不是质问楚艾给的方式对不对,而是从根本上去怀疑楚艾到底有没有爱。楚艾不认也得认,这比周镜出轨要钻心得多。
  如果出轨仅仅代表周镜爱得不够,自制力低下,后续的挽留至少也显示着对楚艾的不舍,那今天这番谈话则很卑鄙地将了军——说到底,原来问题出在楚艾身上,他根本就是一个不值得去爱的人,他只会带来伤害。
  操他大爷的,楚艾眼眶红到不行,又不准自己露出受伤的表情,极力咬着牙齿,否则他多像被丢下的那个。
  多像一只扑棱在水里,没人要的凶巴巴的小狗。
  搬家公司效率很高,不到晚饭时间就把他的东西全运到了新的大平层公寓,还带一个嵌了泳池楼顶。
  楚艾没心思整理自己乌泱泱的行李,也绝不允许想起自己娇生惯养,从前整理东西的活全是周镜干的。
  他打算约黄诗佩——算了换个人吧,约朋友出去泡吧。
  还没等他翻通讯录,就急匆匆闯进新来电,陌生号码。
  总不能还是那傻逼吧?
  “喂——”
  “楚、楚艾?”
  “白鸢?”楚艾也没想到,自己过了一周还能迅速回忆起白鸢的声音,他问,“怎么了?”
  “我想,要你帮一下我。”白鸢的声音很犹豫,似乎觉得要楚艾帮忙是件很难堪的事。
  楚艾听他说完了。
  白鸢回去后过了几天,才鼓起勇气跟范卓文提离婚。
  范卓文当他闹不高兴,不急不忙地问原因,白鸢就把打胎的事说了,认为如此自作主张的事足够让范卓文答应,何况白鸢打完这胎,这辈子都不可能怀孕了。
  范卓文并没有马上表态,只沉吟一阵,又继续问出了omega丈夫打胎的原因。
  白鸢几乎是颤抖着把出轨的照片摆在桌子上,好像受刑的是他。
  令他没想到的是,无论是千疮百孔的生殖腔,还是出轨的不堪事实,都不能撼动范卓文不愿离婚的念头。
  这件事直接由范卓文惊动了两边家长,他似乎毫不惧怕出轨的恶行,让人胆寒的是,得知白鸢擅自打胎后,白鸢的父母甚至更为强烈地反对离婚。
  楚艾只觉得这一切是如此可笑。
  “你在家?”楚艾得到位置信息,又接道,“我去接你,你待在家里会被逼疯的,离婚不同意我们就打官司。”
  白鸢在说些什么。
  楚艾顿了顿,看着一地凌乱的行李,说:“不麻烦。”
  “你来我家当保姆吧。”
  楚艾垂眼望着空荡荡的家,对白鸢说,又像对着自己:“别怕。”
  别怕被丢下,别怕逃不出来。
  有人被一次再次地抛掷在原地,也就有人太难挣开奇形怪状的枷锁。
  其实楚艾嫉妒过白鸢,嫉妒那个被丈夫紧紧抓握的白鸢,好像他多么珍贵。
  这样的想法不过也是一种alpha崇拜,楚艾想,就像认为不断被背叛的自己不值得爱一样,凭什么?
  他们都有多多少少的骄纵或懦弱,但并不坏。
  只是还没遇到能包容自己的骄纵的那个,还没碰上不会滥用懦弱的那个。
  那就去找。
  楚艾捎上手机,联系好司机,几乎要飞出去。
  他不信自己找不到。
  这位美男,你已经找到了。


第6章
  “怎么做的萝卜?”
  白鸢盛好饭,听到自己的母亲问。
  范卓文的母亲来过又离开了,他自己的父母也到了场,留下吃晚餐。
  几个人互相掰扯过,自然是先教训了范卓文出轨,而又怪白鸢擅自做主,白鸢也分不清谁对错更多了,长辈的结论总是:“都五六年了,别离了。”
  “我,我忘了。”白鸢抱歉地看着那碗萝卜,他的父亲过敏,“之前不知道你们要来。”
  母亲似乎对他今天的表现很不满,正要发作,范卓文就温声插了进来:“好了,你也辛苦了,端下去吧,爸估计不会舒服。”
  白鸢点点头,端起碗往厨房去了,能听到母亲笑着说:“卓文还记得啊?”
  他叹了口气。
  精神很疲乏地望了望厨房窗外的人行道,楚艾真的要来吗?白鸢有点后悔了,到时候该怎么做呢?会不会闹得更大?让两边父母知道,已经超出他的预期了。
  他又多看了两眼,其实与其说是担心,不如说那眼神里隐含着一股战栗的期待。
  刚刚他悄悄整理好了自己的行李,就放在冰箱旁边的角落里,很奇怪,他下意识觉得这栋小别墅里,厨房才是最安全的地方。除了他没人会进来。
  “白鸢?”
  家人在催他了,白鸢忙赶回餐厅。
  饭桌上范卓文和白鸢的父母都没有谈关于离婚的事,而是聊了聊最近企业的风向,白鸢一贯插不进话,少不了被说几句闷葫芦,范卓文就会替他夹菜,帮他应回去:“闷着多吃点才好,小鸢太瘦了。”
  白鸢觉得很痛苦。
  他难得抬头,多看了看范卓文。
  范卓文察觉了,朝他笑了下:“怎么了?”
  白鸢摇了摇头。
  范卓文在桌下捏了捏他的手。
  范卓文的笑和他们结婚那天差不太多,却不让白鸢紧张了,只觉得很冷。
  饭后他照例在厨房洗碗,家长和范卓文还在讲话,似乎比他这个亲儿子要投机得多。窗外的天渐渐暗下去了,亮起一排微暗的路灯,把别墅区照得很困顿。
  楚艾真的来了吗?
  白鸢看了眼厨房角落里的行李箱。
  门铃在这个时候突然响了起来。
  白鸢觉得自己的皮肤都炽热了起来,他屏息听门口的动静,似乎是自己的丈夫开的门,是楚艾吗?他们在门口周旋吗?两位家长问是谁,那回答的声音朝着屋里,像一把利箭——
  “我是白鸢的朋友,带他到我那里住段时间。”
  楚艾直接走进来了,脑袋轻轻一转,就看到在厨房发懵的白鸢。
  他朝傻不愣登忘记擦手的人抬了抬下巴:“走不走?”
  父母也从客厅往这边走了,范卓文守在门口,一时间都莫名地看着白鸢。
  楚艾觉得很好玩,因为白鸢傻兮兮地将手在衣服上擦了擦,没有张望其他任何人,自进门起就一直看着楚艾,不知道是不敢乱瞟,还是纯粹被楚艾的气势狠狠吸引了。
  楚艾对此很满意,幼稚地觉得这个出场很帅。
  白鸢还有点呆,顺着感觉往前走了一步,才想起得出声回应:“走,走的。我跟你走。”
  “去哪里?”母亲最先回神,充满敌意地看着楚艾,“你是谁?我不记得小鸢有你这个朋友。”
  “白鸢快三十岁啦,阿姨。”楚艾笑着,很讨巧的一副无害面孔,“您应该也不全认识他朋友吧?”
  beta母亲仍不放心:“你什么意思,要带他去哪里?”
  “去我家住一段时间呀。”楚艾耐心地重复了一遍。
  “好端端去别人家住做什么?”她质问,“又不是小学生,还轮流去同学家住,你没有自己的生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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