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鸢并没有他想象中的那样愚钝,甚至说,他近乎尖锐地看透了那个狡猾的alpha挽留的本质,无关爱,也无关对omega单纯的不舍得,他仅仅是自私,是一种装扮得极为漂亮的恶。
“别想了。”楚艾把头转回来,看向身旁受伤的omega。
或许曾经的丈夫出轨都算不上什么,根本比不上真的不爱他,只在乎他的利用价值。范卓文几乎在要这个婚后围着丈夫打转的omega的命了。
白鸢闭上眼睛,点了点头。
要是有人能爱一爱这个omega就好了。
楚艾突然想,继续用着那个恶俗的比喻,就像骑士救下一个抑郁的公主,那也难以觉得荣耀。
想想办法让白鸢开心一点吧?
楚,你凶到我了( ;?;)
第7章
楚艾在一楼大厅的管家处拿了张新卡,又把白鸢的相关信息录入到公寓里。
他填的时候对比了员工和家庭常住成员的表单,其实信息也差不多,但楚艾还是拿给白鸢看了眼:“你说填哪个?”
员工是没有停车权限的,电梯卡的权限也到不了停车场,除非是司机。小区后花园的湖心区域也不能进出,除此之外还有许多场馆:羽毛球、台球、酒吧等等,都不能随意进出,虽然没有明文规定会进行排查,但的确设了限。
白鸢当然指了指员工的表单,楚艾也没劝什么,他填完业主部分就要白鸢写自己的信息了。
白鸢抿了抿嘴巴,觉得很……很荣幸,他知道自己如果想填家庭成员那张,楚艾是会同意的。这个小omega刚刚舌尖嘴利,气势凌人,但其实对自己很好,对比之下,几乎要让他受宠若惊了。
楚艾不知道白鸢怎么想的,只当他还十分讲客气,毕竟多一个常住家庭成员,多开放许多权限,也要收不低的费用。楚艾自己倒不在意那点钱,而在想,自己真能拿白鸢当保姆吗?他侧头看这个温驯的omega,在认真填表单,签字,时不时礼貌询问值班的管家一些事项,倒的确很有做员工的样子。
到时候白鸢会像其他家政一样,照顾自己的起居吗?这是一个多余的问句,楚艾想象白鸢在公寓里忙活的样子,莫名觉得不太舒服,这跟他以前在范卓文家里,有什么区别?
“楚先生,”管家朝楚艾道,“还要您提供一下和白先生的劳务合同。”
楚艾回神:“还没拟定,先住进来,明天给,行么?不行的话就先当客人住下。”
“没问题的,那明天麻烦您给我一下复印件,我这边需要存档。”管家答道。
楚艾点点头,就领着白鸢往家里去。
他想,倒也跟在范卓文家有本质区别,自己给白鸢开工资,是门正经工作,当保姆也并不丢人,没什么舒不舒服的。楚艾觉得自己有些矫情了,怪身边这个omega性质特殊,在成为雇佣关系之前,就有着奇怪的身份。
让楚艾嫉妒过,暗暗鄙夷过,终于引发许多同情,现在则愿意力所能及地进行帮助。
他的行李没人整理,三餐没人管,虽然是他开工资雇人,但白鸢大概会比别人——比如某些败类——或其他家政做得更好吧?何况白鸢也很有耐性,短暂的几天相处,楚艾自认将坏脾气暴露得彻底,但那个omega从没觉得厌烦过,害怕倒有点。也不用进行磨合了,多好。
自己呢,对白鸢的好处就不用说啦,将他从家里带了出来,还可以帮他打离婚官司,很完美的双赢。楚艾越想越舒坦,抬头去望电梯的倒影,白鸢和上次在医院一样,也心有灵犀地看了过来,又朝他笑了下。
眼神里的感谢自不用说,区别是这次楚艾大大方方地笑了回去。
楚艾没吃晚餐,现在家里的冰箱还是空的,要白鸢做饭也不现实,他一边刷新外卖app,一边问白鸢要不要。
“不用的,我吃过了。”白鸢在一堆行李中几乎要被淹没了,“我都能看吗?”
“当然可以。”楚艾说,“你得帮我整理,不看整理个寂寞吗?”
楚艾又看他不知从何下手,说道:“要不你先把你自己的东西收拾好吧,我的也不着急。明天一天我都上班,你自己在家里,管家不还安排了人给你做公寓设施的培训?等都学会了再弄。”
白鸢答应下来。
楚艾点完外卖,抬头想看看白鸢适应得怎么样,结果在客房没找到人,楚艾纳了闷了,转了好一圈,都担心白鸢是不是走迷路了,好几间屋子都没人影,去楼顶了?
他楼梯上到一半,灵机一动,旋踵往偏僻的小房间去,得,他的omega保姆十分自觉地搬进了小巧的保姆间。
楚艾也不知道该摆出什么表情,说白鸢错了吧,那绝对没有,但他心里怎么这么不舒坦?
白鸢看楚艾倚在门口,脸色还不太好,他问:“怎么了?”
又犹豫了一下,补充道:“有我能帮忙的地方吗?”
这个omega怎么适应得这么快!
楚艾觉得自己有种怪异的自作多情。
“没有。”他拽拽地说,“你住这里?”
白鸢点点头,楚艾却似乎更不高兴了。
楚老板问道:“这间屋子是几个人住,你知道吗?”
白鸢见过表格,知道楚艾填的“1”,他答:“你一个人,带上我的话,是两个。”又想了想,问,“是还要有人来住吗?”
那样的话自己要做的事是不是会多些?白鸢觉得这样更好,事情做少了,总感觉有些还不上楚艾的人情。
楚艾像看傻子一样:“就我一个人,一个单身omega,你也不用担心性骚扰。”
“我的意思是,”他皱了皱眉,“屋子这么大,空了那么多房间,落灰了你打扫起来不费劲么?”
“不费劲的。”白鸢居然认真解释,还有点推销自己的意味,“从前家里就都是我打扫的,虽然有扫地机器人,窗户是请工人定期擦……但房间里面基本的家务,我也都会的。”
楚艾在脑海里骂了句脏话,他瞪着白鸢,白鸢有些无措地回上他的眼神,倒没躲,怕一躲了,显得自卖自夸,平白心虚。
楚艾还真就跟他杠上了。
“我的意思是,”他说,“没人住,就会落灰!”
“我知道。”白鸢很严肃地点点头,“需要我买防尘罩吗?如果不常有人住的话。”
“我的意思是,”楚艾几乎要被气死了,“你他……你就不能住客房?”
得嘞,终于说出来了,还把脏字吞了一半,楚艾说完又后悔,有些恼,白鸢现在又没怀孕了,凭什么还不能说脏话啊?他憋个什么劲啊?
白鸢还是一副刚刚跟楚艾互相瞪眼珠子的表情,等反应过来,稍长地“啊”了一声。
“啊什么啊,”楚艾不耐,“搬客房去,还有配套的浴室,空着浪费啊?不用白不用,你怎么蠢兮兮的听不懂话?”
白鸢便把东西又往屋外搬了,说是客房不如说是次卧,还不止一间,有间小小的,白鸢打算选那间,楚艾一路跟着他,等着他丢脸似的,果然,此时凉凉地说:“这是婴儿房,白鸢先生,您见过快三十岁的婴儿吗?”
白鸢脸红了红,楚艾明明小他四岁,却似乎各方面都比他成熟,处事、决策,乃至财力,都远胜过他,让白鸢的确为自己的年长产生了虚有其表的窘意。
他转过一个弯,走到另一个次卧,除了独立卫浴,还有间小阳台,会不会太好了啊?白鸢有些犹豫,楚艾还是一脸有人欠他钱的表情,白鸢吱唔着说:“这间呢?”
楚艾答:“随便。”
靠近主卧方向还有一间,楚艾懒得领白鸢继续看了,爱哪儿哪儿吧,他去接外卖了。
也不知道是谁看不惯白鸢住闭塞的保姆房。
白鸢出了口气,把自己为数不多的行李往这间宽敞的次卧填,几乎要让他心虚了。
这里真的太好了,不单指住宿条件,白鸢从前也并没有来过如此高档的小区,明明在寸土寸金的地界,绿化却像不要钱似的铺,绵延许多片,那些业主能使用的设施,有的他连听都没听过。
他走到小阳台上,刚好能看到湖心区域的星点灯光,初秋的风有些凉。
这或许是自己有生以来最勇敢的一个夜晚,他升起几缕后怕,家人会怎样想他呢?离婚到底该怎么收场?还没有尘埃落定,白鸢不该觉得踏实。
可站在这个狭小的阳台上,窗外又极端广阔,甚至漂亮,让他像第一次出海的水手站在甲板上一样,面对无垠海浪,缓缓催生出一腔无畏。
他不觉得后悔,虽然这样难看,但他真的不后悔,毕竟不撕开温馨家庭的真面目,就代表它丑恶的嘴脸不存在吗?他也不必还接着骗自己。
何况,他已经有了一点点可以坦荡站立的地界,他的小船。
白鸢轻轻抬了下脚,好像要多感受下这间小屋的地板,手则扶在栏杆上。
等明天和楚艾签了合同,这里也算他自己的工作换来的房间,他会拿到一些工资,虽然白鸢的兴趣乏善可陈,花销多用在衣食住行上,但自给自足,的确让他觉得新奇,觉得开心。
从前念书是父母供养他,婚后又一直在家,白鸢有些低落,也有些跃跃欲试地意识到,这是他人生中的第一份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