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啊,”楚艾说,“您也有吧?白鸢也有。我现在邀请他去我家住,他也答应了,有什么不合理的地方吗?”
还没等到回应,楚艾又自顾继续说道:“从前就觉得好难约白鸢出来,不是今天要大扫除,就是明天要织毛衣,我都怀疑有人没了他就不能活。”他朝门口的范卓文看了眼,很天真地笑了下,“是吧?”
白鸢看不到范卓文的表情。
母亲大概觉得楚艾是个难对付的人,把眼神一转,朝白鸢道:“最近才出了这档事,你不在家里住,什么意思?”
说来丢脸,白鸢的确很畏惧自己父母的责问,他抿了抿唇,将要开口又被楚艾截住了:“出了什么事?”
“和你无关。”母亲冷声说,“这是我们家的事,请你不要多管闲事。”
“哦,你说那件事呀。”楚艾做作地摆出一副了然的表情,“我也觉得很丢人呢,居然有alpha出轨还有脸不离婚,别说不离了,还到处搬救兵,搬自家人就算了,居然还好意思让omega的父母出面调解。”
一屋子人的脸色顿时都很差,谁也没想到白鸢会把范卓文出轨的事说出去,还是说给这样一个嘴巴厉害的omega,白鸢怎么可能有这种朋友?
“不过更搞笑的是,他居然还成功了。”楚艾朝白鸢的母亲笑,“是不是,阿姨?”
“幼稚!”母亲的脸涨红了,显然被楚艾冒犯得不轻,“你以为离婚是小事?说离就离?事情还远没到那个地步,我看他就是认识了你这样的朋友,一天天就知道想胡七八糟的东西!”
她朝白鸢瞪过去:“还敢自己去打胎!养了这么多年身体,好不容易才怀上了。下午我是看亲家在,没多说你,给你留面子,都三十岁的人了,还把这些大事当儿戏!你以为我愿意管你?真够丢人!要不是——”
“那您别管了呀。”楚艾慢悠悠地插嘴,“要不是什么?要不是范卓文能帮衬你家芝麻点屁大的生意,白鸢是死是活你在意?”
“我自己儿子我还不能管了?”她又朝楚艾道,“我不在意他?我一天天为谁着想!离了婚谁还愿意要他?倒是你,看白鸢离婚你很高兴?你是从哪儿冒出来的朋友?!”
“白鸢高兴我就高兴。”楚艾冷哼,“你见他高兴了么?”
母亲又看向白鸢,双目瞪起,白鸢的眼睛大概遗传自她,可惜在白鸢脸上是悠长绵延的秋水,在母亲脸上只留一派蛰人的钻营,像两把细尖的匕首。
好像白鸢真的敢承认他不高兴,他想和楚艾走,就能生生剜了他。
白鸢的表情几乎是哀求了,他往楚艾的方向挪了一步:“妈,我就去他那里住一段时间。”
“好了,别吵了。”父亲皱眉拉住母亲,“都消消气,吵成这样像什么?”
他有些不耐地看着白鸢:“小鸢,你已经这么大了,做事要有分寸。你想想,现在搬出去合适么?卓文家里那边会怎么想?”
白鸢绝望地看着自己的父母:“爸,我想离婚——”
“你给我闭嘴!”母亲怒喝,迅速上前一步,手已经扬了起来。
白鸢闭上眼睛。
想象中的疼痛并没有降落在脸上,他睁眼,看到楚艾一脸吃痛地捂着自己接下掌掴的手臂,似乎轻声啐了句脏话:“电视剧也不是这么演的吧,我靠,阿姨,你真舍得下手啊?他妈疼死我了。”
“你也滚!”她暴怒,“煽风点火的东西!滚出去!”
楚艾翻了个白眼,懒得吵了,这家人已经没救了。
他漠不在乎地朝白鸢道:“有东西要拿吗?咱们走。”
白鸢像个被牵着走的木偶,被楚艾牵着走的,听罢便迅速去厨房拿了自己的行李箱。父亲拉着母亲,没让她继续做出出格的事。白鸢和楚艾便在一阵诡异的沉默中走到门口,范卓文还在那里。
“出去了也不等于离婚,小鸢。”范卓文没什么表情,很平静地朝白鸢道。
“给脸不要脸……”母亲低声说,几乎在咒骂自己的儿子了,“这样的alpha你上哪儿找?白鸢,你告诉我,你上哪儿找?”
“找屁啊!”楚艾终于生气了,“阿姨,您贱不贱呐?上赶着要巴着一个出轨的alpha,带没带病都不知道,你图什么啊?”
他不带停顿地突噜:“我告诉您哦,给白鸢发范卓文出轨照片的,是你宝贝儿婿花钱出去嫖的小鸭子,鸭子是什么不用我给您解释吧?个出来卖的敢给客人老婆发照片,什么意思啊?不就算准了白鸢不敢说,示威呢还,您就想不到范卓文个狗玩意平常把白鸢当什么?就猜不到这是他第几次嫖?连鸭子都知道你们家是什么情况,真够大开眼界。”
“还敢喊你们过来调解,他有恃无恐得很!佣人看不惯主家品行都可以辞职,白鸢是他老婆连离婚都不准的呀?您扶贫的呀?那您去呗,叔叔,您也看到了,您可劲儿嫖,也不至于离婚,大度得很!”
白鸢的母亲张了张嘴巴,几乎要气得背过去,白鸢也要急哭了,他拉着楚艾:“别说了,别说了……”
楚艾才堪堪回神,把一肚子阴阳话吞了进去,最后阴冷地看了范卓文一眼,范卓文也在看他。
“这婚你们不准离,说白了,白鸢一个人想离也没用。”楚艾突然说。
对面似乎终于占据上风,想要回嘴,楚艾就在别墅门口的路灯下笑了一下,阴影把他稚嫩的脸衬得十分骇人:“那就法庭上见。”
“不就是官司?”他满不在乎地说,“白鸢自己可能都打不了,但我不一样。”
“我别的没有,就是钱多得很呢。”
车子驶离了别墅区。
白鸢和楚艾并排坐在后座,谁也没有开口说话,楚艾也不侧头看白鸢,他觉得他在哭。
过了好几分钟,楚艾也平复完骂街的心情,调整了下语调,问道:“你,想要多少工资?”
他朝白鸢看过去,果然是一脸的水,楚艾不耐烦地抽了纸给他。
白鸢声音很哑,估计是压着嗓子哭,给憋的:“什么工资?”
楚艾张大了眼睛:“给我打工的工资呀,难道你想吃白食?”
白鸢眨了眨眼,突然笑了。
“笑什么!”
“没有。”白鸢笑着说,“你定吧?你是老板。”
楚艾狐疑地看着他:“那我要助理帮我拟份合同,到时候给你看。你到底笑什么?”
白鸢似乎在楚艾面前的胆子大了些,他说:“笑你转移话题的能力,好一般。”
楚艾不乐意了:“怎么了,不是不想让你接着哭了么?哭哭哭,难看死了,小丑人。”
白鸢嗯了一声,没否认。
“别哭了。”楚艾生硬地说。
“没哭了。”白鸢语气带点笑,又说,“谢谢你。”
楚艾扭了扭屁股坐直了,其实他也觉得刚刚的自己非常牛逼,很像什么,那种童话故事里救公主的骑士,这个比喻让他觉得怪怪的。
不过好像说过了,到底冒犯了长辈,他便矜持地说:“没什么好谢的,你给我好好打工就行了。”
白鸢点点头。
楚艾又说:“别伤心啦……有什么好伤心的?”
他突然疑惑,是哦,这是他和白鸢的大获全胜,有什么好伤心的?
楚艾说完又马上觉得自己想当然了,任谁被父母如此强硬地挟持、逼迫,都要伤心的。
白鸢给的回答却是关于范卓文的。
“其实我跟他坦白完的这几天,他对我很好,也没有发脾气。”
楚艾反应了一下:“你说你……老公?”他真不想说这个词了。
白鸢点了点头,似乎也觉得这个指代不合适,换了全名:“范卓文,他跟我认错,还主动做了些家务,也比以前要……亲密,会、会时不时抱我,吻我。”
楚艾没出声,白鸢也没继续说,楚艾等不及了,隐隐有些生气:“你后悔啦?”
“没有。”白鸢笑着摇了摇头,眼底很空,“只是突然觉得,很失望。”
他自言自语似的:“他怎么会想到告诉爸妈呢?结果告诉了,还闹成这样。让我觉得他真的很舍不得我。”
白鸢又沉默了一阵,似乎平静地流了些眼泪。
“他的确真的,很舍不得我。”他换上肯定的语调,“用尽一切办法也要留下我。”
白鸢的表情像被油污般的昏黄真相照亮了,有种被侵蚀的斑驳,像要掉下腐坏的皮来。
“我,值得他这么做吗?”白鸢自问,“他真的爱我,也不至于出轨了,而是,而是……”
“想要我,一直困在他身边,替他做事。”
白鸢有些自嘲地笑了下:“毕竟结婚这么多年,是一定知道我父母会有怎样的态度的吧?虽然,妈妈也让我觉得难过,但他们不过也是他的刀子。”
“他怎么会是这样的人呢?”白鸢喃喃,“……他怎么会这样对我呢?”
也许范卓文从没在乎过白鸢的快乐。
他只想竭尽全力,留下一个任劳任怨的omega。至于孩子,万一哪天抱回来一个,又怎样呢?白鸢又生不了了。
楚艾无言地看着窗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