瘾君子从未觉得,他的“致瘾原”转移是一件这么煎熬的事情。
周遭所有的觥筹交错,语笑喧阗,都像是嗡鸣的飞虫,带着金石相擦般的刺耳噪声,结队在耳膜旁忽近忽远的乱舞,耳内清晰的声音唯有身旁的人声线低缓的只言片语。
盘踞在心头的毒蛇吐着冰冷的信子,在胸腔里横冲直撞的寻找发泄口,各种垃圾废料的瘾头随心脏的快速起搏,顺着血管一次次污染全身——想要刺激,想要欲望,想要满足。
附骨的毒物像是知道能给予他安慰的人就在近前似的,游弋的更加起劲,体内有着真实的被噬咬的刺痛感,不过片刻,颈背处的冷汗便潮湿了身上的羊绒衫。
原来望梅并不能止渴,只会无限放大渴望,可望却不可即。
许是他今夜表现的“不乖”,冯川有意将他冷处理,又或是冯川的注意力都投注在了其他事物的上面,思过一样垂着头的程安没有得到任何的关切。
程安展开布满指甲印的掌心,分裂的意识里有个声音在叹笑,不被关注好,瘾头最喜欢犯贱,捞不到搭理,叫几声就消停了。
“这些年常听到我家二行提到你,大爷有恩于我,你对我弟弟也多有照顾,这杯我敬你。”
向来沾酒有限的冯先生,敬一杯,喝一杯。
三分致故友,七分在心情。
“照顾不敢当,祈行如今的立足之地都是他自己挣来的。”冯川将杯子搁置在桌面上,凝视着玻璃杯上反射出的一线轮廓曲折不清的倒影,是他近旁之人的倒影。
有人跟声发问:“钟老板怎么不在场。”
“刚刚还在,神出鬼没的,不知道跑哪去了。”谈及时纵溺的语气,仿佛对方还是那个被他护在羽翼之下的顽劣少年。
“哥哥。”
钟祈承回望着悄然出现在身后的男人,有一瞬的陌生,经年来失去的并不止是自由,那一句笑言的“物是人非”,这一刻却再笑不出来了。
“哥哥在。”钟祈承像曾经那样必有回应。
钟祈行仿佛被魂穿了似的,一改往日的神经质,举手投足沉稳有度,抑扬顿挫的尾音也平直的毫无波澜,在旁人自觉让出的位置上坐定,将钟祈承的酒杯放到自己跟前。
“晕车就不要喝酒了,宾客我来接待,你奔波了一天,就坐在这边歇歇吧。”兄友弟恭,仿佛不久前在冯川面前寒着脸,要置他哥于万劫不复境地的不是他一样。
时过境迁,这场利益交际的酒局,来宾捧得不过是今时“在位者”的人场。
钟祈承早先就烦应酬,吐了个烟圈,拍了拍弟弟的肩,与相熟的几人移步旁边的茶室。
这一桌暂时性的空下来了。
冯川没动,程安也没起身。
“我有点生气了,因为你的回避。”冯川端详着手上的酒杯,或是在端详杯面上投映出的,身边的人朦胧曲转的剪影,“你也不需要跪给任何人看。”
冯川在解决矛盾时,会以沟通的形式,先将自我的问题与不满以不带情绪的方式表达出来,虽然这句“有点生气了”听起来和在矛盾处理上成熟冷静的冯先生有些不搭。
“所以你躲我的原因是什么。”该到程安坦白了,冯川转向程安,命令他看着自己的眼睛,“我要听实话。”
仅仅与冯川说几句话,程安的心里就平静了很多。
目睹心上人与“心上人”久别重逢的“美好”场景,最多算是赶上病瘾发作时的诱因,但程安并不想告知对方自己在犯病。
在床上他还能用骚浪掩饰自己的重欲,该正常的时刻,他却无法控制自己的脑子,像一个正常人一样去运转。
可怕更可悲。
“我只是有些不舒服。”半截实话也是实话。
程安的脸色的确不好,蔫得像被“百草枯”喷过的小野草,唇色都有些泛白。
这次的告退得到了批准。
“晚点回去收拾你。”
放完狠话的冯先生,与前来攀谈的合伙人就项目规划的相关事宜商讨了几句,没心思久留,离场前礼数周全的向钟祈承道别。
钟祈承跟出来送了他几步。
两人并肩在走廊里走着,杯酒下肚,配上情景心情,多多少少有些感性。
钟祈承看向冯川的指间,轻笑道:“这么多年还戴着呢。”
冯川抬起手,手上的戒指略微有些紧,因为戴的不顺手,总会有意无意的调动一下位置,拇指推着戒环转了转,之前的位置便留下了一圈浅淡的印记,不痛不痒,很快又消褪了。
“快摘了。”冯川说。
钟祈承在冯川脖子上的齿痕上撩了一眼,笑容里添加了幸灾乐祸的意味,“你那宝贝够野的。”
冯川斜睨着钟祈承,轻飘飘的反击了回去,“我口味很专一,一直喜欢野的。”
作为不幸被垂爱过的一员,钟祈承笑容里的幸灾乐祸又没了。
“开玩笑的,我家程宝贝很乖。”
钟祈承听着别扭,皱眉道:“你说那小孩叫什么?”
“程安,章程的程,安定的安。”冯川低声的笑,“这巧合可不是我有意为之,你弟弟给我送的人——祈承哥听不惯也没有办法,毕竟我家程安的程是姓氏,你要真在意,不如趁机关单位年假前改个名,正好应景全新的开始。”
冯川以当年小冯爷特有的“天然黑”语气,语速悠哉的将钟祈承气得差点现了原型,满脸的暴躁戾气。
可见当时与钟祈行对话时,那句“不怨他”多多少少掺了点水分。
锋芒外露的钟祈承才是冯川记忆中所熟知的那个人,冯先生正色些许,“阿承,欢迎回来。”
钟祈承泄了气恼,笑着勾上了冯川的脖子,冯川礼节性的回拥了一下。
双方都持有距离感的拥抱,亦如冯川说过的那句“没有过什么”。
可惜在去而复返的程安看来不是这样。
程安有些“丢三落四”,落过衣服,落过手机,这次落下的是人。
他踩着铺满银霜的地面,一步一个脚印的去往冯川的住所,过激的心律在低温中徐徐平复,反悔自己的提前离场,又踩着走过的脚印,去寻落下的人。
寒夜凄冷,坚强的心冻得有点玻璃,远远目睹这一幕的程安,在冯川看到他之前,退回到走廊的拐角,扭身走了。
第41章 不配
冯川没看到他,程安就可以装作无事发生。与男人接吻,做爱,只是自那夜之后,再没主动向冯川索要过拥抱。
他在冯川面前演技一向不好,装的很不像那个意思,心情整理需要时间,这份隔阂直接体现在了床事的冷感上面。
对于眼见那幕的“羡慕嫉妒恨”只是一方面的原因,和冯川在外时心瘾发作的感觉太过糟糕,像是怀揣着不定时的炸弹,解瘾有多畅快,发病就有多难捱,这次的心态炸裂,令他打心底里开始抵触这份感情。
冯川对他忽冷忽热的态度容忍度极低,捂住他的口鼻,在窒息感中将程安操得浑身潮红,哭得止不住的哽咽,在程安高潮那刻,舔去他眼尾的泪痕,温柔的缓声问他:“程安,你爱我么?”
深爱,深沉的迷恋,一直以来的心中所想。
——真的是这样吗?
心底潜藏的矛盾,悲观的驳斥着他的情感,拦截住了眼神中的笃定——他将冯川当做“瘾”的解药,这份“病态”的依恋,究竟配被称为爱吗?
尽管在长久以来的相处中,冯川一直表现的对他很感性趣,这瓶由性趣换来的“解药”他又能服用多久?
眼中不自然的闪避仿佛无声的否认。
冯川松开了与他十指相扣的手,泄欲一样压着程安接着做了起来,其间又反复的追问过这句话,哭叫的人毫不犹豫的给出了肯定的答复,冯川的脸色却再没缓和过来。
尽欢却没尽欢。
程安溺在水底,看着悬浮在自己上方被病瘾泡发的苍白的灵魂,将心底累积的矛盾挨个翻出来晾晒。
今天是撕开灵魂直视内心的第二天,第三夜。
程安独自躺在双人大床上,学着冯川点了一盏床头灯,在凌晨二点过一分时,拨打了冯川的电话。
自那日从赌场被逮到以后,冯川要求程安的手机时刻保持畅通,男人自己的私人号码同样随时可以取得联系。
这次却无人接听。
床边有窸窣的声响传来,起夜的小猫前爪搭着床沿,有些疑惑程安不正常的作息时间。
“他晚上总不回来吗。”
小猫点了点头,“嗷咪。”
“我的意思是,有没有在说过会回来的前提下,没回来。”
小猫眨了眨眼,在床边缩了一下,很难开口的样子。
他开口程安未必听得懂,这个反应倒是看懂了。毕竟他的金主最初给他的印象就是心黑手狠,胜在守信。
口头上一句预告,不至于上纲上线的当成许诺较真,其中的缘由却至于。
冯川的应酬极少超过零点,这次酒局的地点又在钟祈行的会馆里,电话失联,深夜不归。
于是喜欢在他脑海里喊叫的那个声音,替程安问出了今晚的第三句废话,“你觉得他在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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