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顾清章是从哪儿打听到他好这一口,居然能在这大半夜的给他弄一把来,有功夫的话真应该打开公安部的武器库瞧瞧,说不准还有多少稀奇玩意儿。
郁彗摁开刀柄后方的按钮,看了看内部高度压缩的充气罐:“多叫一个就不用了,留一个下来就行。”
这种匕首在刺入人体后,只需摁下刀柄上的按钮,高压空气便能瞬间进入人体,将伤口撑开撑裂,假如完全不考虑致死后果,这把小小的匕首可以将伤口撑到一只篮球的大小。
郁彗拿了警服要去换,转身看了一眼站在眼前的两名警员,淡漠问:“那么,是你们哪位跟我去审,现在可以过去把犯人先固定好了,记得给他戴口枷,咬断舌头就没意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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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下
饶是顾教授手下公安特警小哥哥们见多识广,进了问话室就开始瞎叫唤的嫌疑人也见过一箩筐了,可这夜深人静外头伸手不见五指,整栋公安部大本营里喘着气儿的活人加一块不超过十个,活动室里现正遭罪的那位鬼叫成这个样子,嘴里上了口枷还能嘶吼到刺人耳朵的程度,大半夜里站在同一楼层听着都叫人心惊,想不出现时里头会是个怎样的场景……
随顾清章等在办公区内的下属小哥脸上很有些忐忑神色,他先是候在活动室门外站了一会儿,断续地听了几声犯人被堵着嘴的反抗,接着被活动室里突然传出地一道尖利嘶吼吓了一惊,机械性地退后几步,将站哨的位置从活动室门口朝反方向挪远了些。
随着审讯时间的拉长,小哥还是敲门进了顾清章的办公室,他问顾清章需不需要添水,要拿些点心不要?顾清章开着电脑正在看资料,轻轻摆了下手,让他自便不用拘谨,坐下来慢慢等。
下属坐下来逼着自己两耳不闻,安生等了一刻来钟,终于还是被活动室里杀猪一般地嘶叫给叫的坐不住了,他站起来走近顾清章的办公桌,站得笔直停在几步外,踌躇片刻后,神情一丝不苟向顾清章询问:“……顾教授,这样下去真的行吗?要是犯人死了,咱们跟上头可没法交待啊?”
顾清章抬抬头看了他一眼,目光晃过电脑屏幕下方的时钟:“不急,出不了事,不过倒是可以先把急救给定了,还找协和吧,给急救科张主任打电话,他会安排的。”
下属听了他的话,点了点头,掏出手机走到边角去打电话。顾清章通过办公室大敞的门朝活动室的方向望了望,片时一阵安静,下属压低嗓音讲电话的声音微末传进他办公室,而原先自活动室内流散出来的刺耳叫声则由强转弱,一声更弱于一声。
紧闭门锁的活动室内,方才血气方刚的嫌疑人现已一蹶不兴,喘气声都低了下去,手脚两处的镣铐上均沾了血污,折断似的软趴趴地耷拉在桌椅上,在他肩部和腰胯上绑着用以固定他身体的细绳,因衣衫有损,一部分绳子已经割破他的皮肤陷进了皮肉里,而原本绑在他脑后塞进口腔里的白色口枷此时断成两截留在他口中,已然起不了更多的绝音作用,仅仅勉强能堵住他的嘴。
所幸的是,他也再叫不出什么了。
这个身材还算健硕的中年男人身上的伤口看上去相当地触目惊心。他左下腹的囚衣完全被他自身鲜血染透,上衣破开一块,有微微发黑的血痂覆盖在被匕首刺破的衣料周围,隐绰可以看到薄料子里裸露出来的略有松弛感的腹部肌肉。
然而仔细去看那块遮隐在碎布下面的腹肌则会发现,那块皮肉居然不是完整的,而是诡异地像被什么东西撑开了半个拳头大的一个洞,周遭破开的皮层皱巴巴地向腹腔内蹙变蜷曲,在那个黑红色隐隐可看见男人体内腹璧的缺口下方,赫然插着两支早已经打空的凝血剂注射器……
郁彗迤迤然就坐在犯人对向的一把铁质折叠椅上,他用特警警员递给他的湿毛巾擦手,擦完了搁到一边,复又拿起桌板上的蓝色烟机,打开烟盒拈了一支出来,缓缓地填进烟杆,等着烟燃。
他在等烟烧起的这点空闲里,很好脾气地跟面前半死不活的男人拉起了家常。
“听说你家眷在外面过的还行,那台岛当局也算有人情味了,你人在这里,他们还帮你养家,现今这世道,这样的上峰可是不多了。”
他两指夹着烟,轻描淡写地说着甚为敏感的政治话题。烟杆上的指示灯微微闪过,他拿起来抽了一口,徐缓地吐出带有薄荷味的半透明烟雾,而后漫不经意间一抬手,把原本就已然刺入大半刀刃的匕首向着男人肩窝深处又推进些许。
剧痛不断累加,把原将陷入昏迷状态的男人生生痛醒过来。
郁彗抽着烟机,指节轻轻弹了一下高压匕首刀柄处不显眼的那枚按钮,他笑着看向男人泪涕满面的扭曲脸孔,有商有量地说:“你猜猜你要是死了,按台岛军情局的处理方法,他们还会不会帮你养着你老娘和老婆?你猜,她们能比你多活几天?”
死尸一样的男人身受重伤,全身都无法动弹,只有塞着口枷的嘴艰难地牵动了一下,从喉咙里发出不清楚的咕啜声。
郁彗稍稍侧眼,对杵在身后的公安特警说了句,“把口枷去了。”
警员依言走上去摘掉了男人口中断成两截的口枷。
空气终于再次由口腔涌入,可此时的犯人已经无力再用力呼吸,他呆滞地张着嘴,咽喉不断地抖动,口部做出一种类似呕吐的姿势,最终却连一声咳嗽都没有。
一支烟弹很快就抽完了,郁彗收起烟机,重回公干状态。
“聊点正事儿吧,”他修长手指握上刀把,眼眸深亮:“你猜你的身体还受不受得了我再注一次高压气?”
“我说……我会全说的……”男人拼尽这最后一点气息,一口气哀求郁彗。
“我求求你……”
“住手……”
郁彗没有立刻拔出那把高压匕首,他起身来,目光变冷地睥睨着身心具崩的犯人,淡淡吩咐那名警员道:“录音笔,你可以开始去记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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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活动室的门开,郁彗从里面出来,楼道窗外的天都已经擦亮。
顾清章闻声走出办公室,身态脚步看起来一点都不像熬了大夜的人,他朝郁彗走来,一句没问里面情况如何,先温和问道:“冷吗?我泡了一壶胎菊,你进来暖暖胃吧?”
郁彗的脸色确实有些青白,但还不至于过疲,他抬起手腕看表,然后轻飘飘对顾清章说:“他的确有一点难搞,所以我下手可能重了些,不过四十分钟内送去抢救应该还来得及。你们是习惯送武警还是协和,我个人建议送协和,能保他活下来。”
恰逢此时,留在活动室内打下手的那名特警警员夹着一只档案袋向顾清章走了过来。
“顾教授,他都吐干净了,请您过目。”
顾清章没作答复,只点点头,他牵起郁彗发凉的手,握进掌中捂暖,对一旁的属下说:“用部里的车把人送去协和,十分钟后让司机在正门等我。”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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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轮朝日不约而至。
新的一天,X安部里一切照旧,不外是又迎来了这数月中一成不变的令人深感不安与怯意的一天……
郁彗失踪,郁子耀退婚,易堇与海外富商之子的拍拖绯闻在这不长不短的三个月里接踵而至,桩桩剑指郁家,把郁子耀推至风口,几乎像是有针对性地把郁大少架在火堆上烤。
郁子耀拥有至高的权力,拥有整座X安五部,上峰足够迁就他,把这些牵涉到私人问题的解决权全权交由他自己处理。
可是他解决得了富星,解决得了易堇,他能摆平中央,他有本事解决这世上无数的难题……偏偏他就是找不到他最想见的人。
郁子耀坐在他X安总部的部长室里一筹莫展。
铺有深红色地毯的走廊上从远至近,有一人略带匆忙的身影走近而来。
翟羽步伐匆忙,直奔部长办公室,他鲜少会在没有会议安排的上午来敲郁子耀的门。
“进来。”郁子耀声音泛沉。
翟羽推门的动作都有些显急,他转身关上门,匆匆走到郁子耀的办公桌前,“郁总,有件事很奇怪,我想还是要跟您汇报一下。”
郁子耀抬起眼:“什么事?”
“今早公安部顾清章的特别行动组送了一个犯人去协和医院抢救,这个人是台湾籍,两年前被扣在大陆,一直被公安部秘密关押,这次他被提出来受审,上头指明要顾清章负责,人是昨天晚间被提出来直接送进公安部的,送进去时还生龙活虎,可今天凌晨送进协和抢救的时候就剩下半口气了,据我们的线人回报,他是受了刑讯……”
“公安的人,刑讯。”郁子耀冷漠沉言。
翟羽一口气道尽原委,又紧接着深吸一口,尽量平稳声气地说:“奇怪的是他身上的伤口,据线人探查他的病例,他身上的伤是刀伤,伤口呈撕裂状向周围扩张。”
郁子耀猛然间一记寒光盯向了翟羽。
翟羽的声音变得有所震荡:“……他身上的伤口,非常像是高压气瓶匕首所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