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子耀穿着黑色西装的笔挺身影出现在房门口的时候,顾清章就面对着房门的方向,视线缓慢扬起,淡淡含笑地迎接着郁子耀的大驾。
杀气在他二人目光相触的瞬间达到峰值,郁子耀当时起手拔枪,GLK18型手枪上满三十三颗超容弹匣的漆黑枪口精准笔直地指向了顾清章的头。
郁子耀连一个字都没有说,他当下的举动已经足够说明一切。
他对顾清章已经动了杀心。
‘咔哒’一声,郁子耀扳下了手枪保险,锐利以极的目光里尽现狠戾神色。
他对准顾清章的头部,食指叩紧在扳机上,子弹触机便发。
然则在这一触即发的关头,从房间浴室里缓步走出来的人稍一停住,继而向着房门处转过身去,他整个人平静非常,只用侧影一记眼神,就将郁子耀如雕塑般石化在了走廊上。
眉目如画的青年头发微湿,他的身上穿着大出他身形尺寸的白衬衫,将将覆盖住大腿,而他是赤裸着双腿从浴室走出来,脸上带着一点慵懒的水红。
他在触手可及地距离内挡住郁子耀的枪口,用身体挡在了顾清章身前。
“好久不见,”他笑着和郁子耀打招呼,“——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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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上
——哥哥。
这一声哥哥当场将郁子耀钉在了房门外,近乎于冰冻的表情顷刻间凝结在他脸上,他一动不动地盯着郁彗一再地看,就好像是在用他的双眼在确定着什么。
那眼神太过深晦,像一条望不见底的深壑,充满着不可示人又难以言喻的情感,在两兄弟视线相抵地一刹那,从房间入口到走廊的一小段狭长路径仿佛张开了一幅看不到的结界,将所有人的存在都隔绝在外,将有限的空间只留给了他两个……
只不过那眼神再深,情意再重,现在这个时刻亦都是无用之物了。
郁彗就对望着曾经那双轻易便可将他燃烧殆尽地眼睛,一步一步地走了过去,走到郁子耀的面前,伸出手,以掌心握住郁子耀的枪口,然后在郁子耀的凝注里安之若素地卸下了他的枪。
他微微偏着头,眼睫低垂着,泛白指尖勾触进满膛的手枪弹匣,动作轻巧娴熟,片刻之间就将那把GLK18拆成了空枪。
郁子耀的手很不自然地顿在半空,似乎连落下的动作都已不是出于他的掌控,而是源于重力。
郁彗发梢滴落的水珠落在郁子耀的手背上,郁子耀顺着被水珠打湿的虎口,目光僵冷地一点点上扬,瞬息之后,一只颤抖中无法自控的手顿然抬起,近似疯魔一般抓住郁彗微敞的领口,‘呲’一声粗暴扯开了衬衫上的衣扣……
郁彗的身体随之轻轻一晃,胸前衣衫凌散开来,他扬起头,眼瞳缓缓直视向郁子耀,不躲不闪,一目到底。
他在郁子耀的脸上看到了此刻之前他从未见过的震愕和愤怒。
郁子耀在他身上看到了欢爱后的吻痕……
在郁彗的身体上、并非由他留下、来自另一个男人的……痕迹。
郁子耀垂视中的眼睛倏尔一震,墨一样的瞳孔急速聚拢,包裹在他希贵西装下的躯体轮廓在肉眼范围内突而紧绷起来,一只手僵硬地紧紧攥住那件穿在郁彗身上却不属于郁彗的衬衣,面色如血郁般眨眼间停滞下来。
那些鲜活淫靡的痕迹从郁彗脖颈上不规则地印附在他皮肤之上,肩膀,锁骨,胸口,甚至是胸前淡色的乳首旁,嫣红而裸露地展露在他的眼前。
郁子耀恍如静止了一般动也不动,怔怔立在原地,双眼一点一点地睁大,定格,然后凝滞在郁彗的身上。
他耳朵里似乎起了声音,可他却什么也听不到,他的手臂变得沉重,眼前一阵发暗,手指触碰在郁彗布满痕迹的皮肤上面,像被尖锐的针尖刺透,刺得他神经都开始作痛。
他有生以来从未感受过的窒息与炽痛感在这一刻朝他汹涌袭来,迅速弥漫了他的心智,让他眼底生出一片猩红。
郁彗轻轻地朝郁子耀一望,无所谓此时衣衫凌乱的模样,他抬了抬手腕,将卸空子弹的格洛克枪管朝下,食指勾着击发杆,把枪送回到郁子耀的手上。
郁子耀没有接,枪是被虚放到他手掌中的,随后郁彗转过头去,漫不经意瞥了一眼走廊楼梯处全副武装地国安特工。
他双手拢上了衬衣,转回头来对上郁子耀充斥着戾气和杀气的一双眼。
郁彗的神情像是带着困惑。
而郁子耀的脸上却只剩下盛怒。
郁彗想不明白,为什么会愤怒呢?
然而先问出这话的人居然不是他,而是郁子耀,郁子耀眉宇深刻的那张脸上,狠厉之气已然灭顶,他怒目切齿地盯着郁彗,声声确凿地问,为什么?
郁彗依旧是有困惑的神色,但在与郁子耀对视片刻后,他渐渐笑了起来。
“为什么……为什么呢?”郁彗喃喃一勾唇,非常自然地笑着问:“那又为什么不行呢?你可以,我为什么不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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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下
郁子耀蓦然失声,只能看到他脖子上的青筋都清晰地突起,剑拔弩张地暴起在皮肤上,在他眼睛里布满着虓怒,手指指节逐渐攥紧了手中的枪,指骨发出瘆人的声响。
顾清章在这时从房间内走了出来,手里拿着一件长衣,走到郁彗的身边,披在了他身上。
“别站在这里说话,会着凉。”顾清章非常亲密地口吻,右手理所应当地轻握了握郁彗肩头,而后贴近他耳后说:“需要我陪你吗?”
郁彗向耳后的方向微微侧首,伸手回应了一下顾清章,他摇了摇头道,“不用,你下去等我吧,我很快就来。”
安然而亲密无间地对话,好似现下这情境里并不存在他人。
“好。”顾清章天性和煦,没有在这种情形下再火上浇油的癖好,他尊重郁彗的意向,不逼他做抉择,对郁子耀的态度也并不焦炙,他对郁彗抱有的信任与对郁彗的信念一样,三个字,不动摇。
他相信郁彗会按他想要的方式来做一个决断,以是他选择安静等待。
郁子耀还没发话,国安的特工仍旧将主楼的上下阶梯看守地水泄不通,顾家的人都奉命守于楼外,顾清章要走,必然是需要一人发号施令的。
郁子耀不发这个令,那郁彗就替他发。
顾清章赤手空拳,款款朝着武装齐备地国安特工走了过去,郁彗调转头面向他的背影,越过他身影看向那群身手不凡地国安下属,平静地浮起一丝微笑:“我还使唤得动你们吗?”他淡淡道,“使唤地动的话,现在,立刻,给我退到外面去。”
翟羽端立在这些特工下属的前方,视线稍稍向着郁子耀望了望,旋即立刻转头,对背后一众部下低声:“退下,到楼下去等郁总!”
诸人收枪,一声不发,整齐而静默地退走出廊间,倒退走下楼梯。
顾清章在国安五部中这些最中坚力量地谛视里,缓步安然地走离。
郁彗回过头,淡淡吐了口气,脸上神情平淡地恰逢其会,他拢拢身上披地外套,转身时轻烟一般地语气:“进来说吧,正好我有话想跟你说。”
郁子耀望着郁彗单薄的背影,突然由生一股陌生感。
郁彗进了房间,随手打开睡房的门走进去,在缭乱地双人床上掀起一块被角,坐了下来。
他在顾清章外套的口袋里摸到了烟,拿出来夹在手指间点燃,另一只手习惯性地握着打火机做了个挡风的动作,火光的虚影在他眸子里映出光点。
郁子耀沉甸地脚步声遂由远至近。
他只消走进这个房间,不必用心看,都能在短暂之间就认识到这间房里刚刚发生过什么。大床上凌乱地痕迹比郁彗身上的爱痕更加直观,郁彗的衣服如今还分散地挂在脚凳和矮柜上,床头的位置赫然放着那盒拆开的安全套……
今天在这里所发生的一切,一早就已超出郁子耀的预想范围,太多太多。
在肝肠寸断还未如约而至之前,他先尝到的是五内俱焚。
心如刀绞。
兄弟俩很久没像这样平等直白地交谈了,郁彗开始还有些不习惯,但当他抬起头看到郁子耀眼中如灼如烧的撼动,他才恍悟地释怀下来。
他猜郁子耀一定还很难开口,可以理解,谁家栓了链子的宠物跑了做主人的都会想找回来,而况现在是他让事情的发展完全脱离了郁子耀的控制。
郁子耀已经乱了心绪,高大身影像影壁一般矗立着,唯表面上那一层神色勉强称得上凝重,但藏于浅表之下更多的是抑制不下的迷惑和惶恐。
郁彗叠腿而坐,手上夹着烟,淡淡地望了郁子耀一眼,说:“我说过的,我想离开你身边去陪小哲,你不同意。”他开始梳理他们之间长久以来无穷尽的纠葛。
他隐去了很多,跳过很多,将话题直接截断在了郁子耀与易堇的那场婚礼答谢宴前,把先行提出背离的罪名安在了他自己头上。
“你不同意,我就只能自己想办法。”郁彗轻声一笑,唇角带上一点歉意的笑容,眼梢弯垂,“我以为不会这么快,”他用释义的语气说,“我以为至少能等到你圆满地办完婚礼,度完蜜月,那时再说我的事也不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