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士道:“属下不敢,只是北都大牢乃是重地,所有来往人员均要一一仔细盘查,既是王子的伴当,怎的大晚上的把自己包裹的这么严实。”
“哟,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本王子还藏着个其他什么人不成?”长笙当即双手叉腰吹胡子瞪眼了起来,活脱脱像是个要骂街的泼妇。
武士赶紧垂首道:“属下并非是这个意思,看守犯人本就是属下的职责......既是王子的人,那......那就请王子速速离去不要再随意进出了,否则出了什么事,属下也实在不好交差。”
三人同时无声的松了口气,长笙说道:“这还差不多,我知道了,我这就走,保准不再来了,今夜之事你就当没看到我,不然,小心我找人揍你一顿!”
等到三人匆匆消失在长廊尽头的时候,那领头的武士赶忙朝下面的人说道:“快去查看质子的牢房有什么异样,再去通知秦将军,把刚才之事禀报一遍。”
第34章
外面北风呼啸着,衣衫褴褛的流民们扎堆般的挤在一起御寒,整片草原黑压压的一片。
这边从里面流着血,那边在外面流着血。
时已近夜,狂风拉扯着路边的白骨悲鸣吟唱,漫天的雪花肆虐,飘散在幽深的小路之上。
天空中一片藏青之色,月亮瘦瘦的一轮被湮没在漆黑的云幕里,好似一张巨大的黑网笼罩在草原的上空。
整片雪地上还处在一片混乱之中,由于流民的大量涌进,使得这个原本就安静的北都城此刻陷入了一片嘈杂的恐慌,几乎一半驻城的武士都被分拨到安置流民的任务上,就连一向不能轻易调遣的王帐卫兵此刻也都纷纷派上了用场。
因为是被秦硕明从前线调过来的,殷平已经有近三日没有合过眼,此刻跟随着秦硕明一起安置这一批近万人的流民,夜真的很黑了,冰冷的空气拍打在裸露的肌肤上,宛如刀割。
“王子,七队九队和十三队又死了五个人!”
武士在黑暗中高声禀报着,殷平正顶着风雪指挥者下属,当下听到禀报,只是大声回应道:“把死人全部挪到乱葬岗,以后也照例这样做,不必再来禀报。”
武士得令下去,周围已经有流民听到两人的对话,恐慌着抓紧了同伴的衣袖,嘴上随不敢说什么,然而内心却是无比的恐惧,生怕下一个死的人就是自己。
朔方原上来回响起指挥长们的大喝声和一阵阵细碎的脚步声,流民们个个垂着脑袋眼神呆滞的任由这里的最高长官将他们随意安置。
相比此刻城内的杂乱,古尔沁河岸边却是一片安静
由梁国英率领的汉军将士们此刻都有些萎靡不振的瘫坐在自己的帐篷里,下午与顾灵均那一战,汉军死伤人数多达两万有余,这算是有史以来梁国英手下死的最多的人数,由于夜北偏北,气候寒冷,使得很多的汉人一时间无法适应,所以打起仗来远远没有从前的勇猛,反倒是冻死的更多。
而反观夜北的武士,虽然气势占足了优势,然而面对对方的实力,却也是死伤不在少数。
名将与名将的对决,最终花落谁手,还犹未可知。
然而就在所有士兵们都以为顾灵均在占据了极地优势反杀梁国英的时候,一位神秘的客人忽然出现在了汉军的帅帐之内。
人人都知道夜北的清和与西汉的梁国英当年师承同一人门下,这位已在东陆消失了近十年之久的大剑客忽然出现在古尔沁河战场之上,不得不让人惊疑和胆颤了起来。
“你说谁来了?”
顾灵均不可思议的从帅帐中站了起来,一张脸色似是铁青。
斥候凝重道:“刚得到的消失,来的是大剑客晏寄道,人已经进了汉军的营帐了,将军,这......”
森冷的寒意一瞬间将向来不惧事事的将军浇了个手脚冰凉,倒不是因为他有多么惧怕晏寄道此人,而是,这人若是联合起梁国英,那么古尔沁河这一战,他必败无疑。
深吸了口气,顾灵均吩咐道:“派人传话给清和将军,让他亲自过来一趟,我就不信,梁国英是他的学生,难道清和就不是了么!”
等斥候传令正欲打马离去的时候,一支长箭猛地从黑暗中射来直直将他从喉下三寸贯了个对穿。
一时间,整片大营都乱了套了,火光刹那间冲天而起,照的那地上的血一片嫣红。
“敌袭!有敌袭!快,准备迎战!”
号角声和鼓声混合着凌乱的马蹄声瞬间响扯整个夜幕,顾灵均甚至都来不及披上大氅,一把将木檀上的龙雀刀拿起扣在手中,就朝外面的杂乱冲了出去。
·
外面狂风大作,十分寒冷,漆黑如墨的夜空一片阴郁。
直到走出去好久,长笙才松了口气。
黑暗的夜色之下,两匹黑色的大马停在前方躁动不安的等待着,风将少年头上的风帽掀了下来,露出那张熟悉英俊的脸。
“马在前面等着,阿铁,你一定要把李肃安全送回西汉,粮食和盘缠我都给你们带足了,寅时之前一定要过了祁连山脉。”
阿铁重重的点头,说道:“王子你放心,我一定将质子安全送回去。”
长笙看向李肃,开口道:“你快走吧,不然待会儿他们要是发现了,你就真的走不了了。”
李肃一双眼睛漆黑如墨,隐藏在黑夜里不知在想些什么。
长笙伸手拉扯着他的衣袖,就往马上推去,一边说道:“快点吧,就算是身上的伤再严重也要忍着,我带着药给你,等一过祁连山脉你们再下马休息,那里还有接应的马车,只要上了马车就安全了,到时候再疗伤也不迟。”
李肃被长笙推着,身上多处的伤口再次裂开,然而少年却也不觉得疼。
忽然,他转身,一把将长笙抱在怀里。
长笙一愣,两只手还呆呆的架在半空,鼻尖若有若无传来一丝血腥味。
李肃将头埋在他脖子里,良久,才在两人直接微微扯开一些距离,沉声道:“我一定会活着,你也不准死!”
他忽然伸手捏起长笙的手腕,那纤细的腕上带着之前长笙生辰之时他送的礼物:“以前你问我这上面的字是什么意思,我告诉你是长生......不是长笙的笙,而是生......我这一去,不知何时才能再见你,但是长笙,你一定要带着我送你的这个东西,总有一天,我会回来找你的。”
说罢,像是脚下生风,少年一个翻身跃上马背,完全不像受了重伤的样子,阿铁朝长笙告别一声,一阵马鸣响起,两匹大马迅速甩起四蹄,飞快的朝着黑夜的深处跑去。
李肃回过头来,就见那道矮小的人影静静的站在冷风之中——如此单薄,如此的瘦弱。
就在这时,一串嘈杂的马蹄声从背后响起,长笙转头,就看到五六人的马队朝这边急速奔来,他心里一惊——
一切都被发现了。
“质子,再加快点马速,牢里的人八成是已经发现了,咱们得快点走。”
李肃依旧转头看着,阿铁焦急道:“不能再耽搁了,王子是大君的儿子,他们肯定不敢将他如何,若是你再被捉住,王子的一番心血就白费了!”
黑夜之下,李肃双拳紧握,他知道阿铁说的对,当下再不留恋,一甩马鞭,忍着满身的重伤朝着祁连山脉飞奔而去。
眼看追来的队伍越来越近,长笙静静的站在原地,一双眸子十分冷清。
为首的人正是刚才那个在牢里阻拦他们的武士,见到长笙一个人站着,武士也不下马,只坐在马上大声道:“王子可有见过质子从这里经过?”
大家都知道这是明知故问,却不由得不做足表面功夫,长笙装作面上一惊,一双眼睛睁得大大的,问道:“质子不是在牢里关着吗?怎么会从这里经过,大人这么晚了不好好在牢里巡逻,跑到这里来做什么?”
那武士面上十分不悦,却也不敢乱发脾气,只得说道:“属下刚才去牢里查探发现有人冒充质子被关在牢里,质子已经跑了,属下正带人前去追赶。”
长笙装作若无其事的说道:“哦,是吗?不过大人怎么知道质子是从这里跑过去的,我一直呆在这,不曾看到有人马过来。”
武士说道:“既然王子主没有看见便罢了,不过夜深风大,现在的北都城不比以前,到处都是流民,王子的两个随从都不在身边,望好自为之!”
说到最后的时候,武士几乎是冷着脸的,长笙挑眉点点头,就见对面的人当下一扯马缰不再停留,直直的朝着前方快速追去。
长笙转头看了看远去的黑影,夜风迷糊了双眼,暴雪打在脸上,是福是祸,是死是活,李肃的命就全靠天意了。
一阵若有若无的号角声忽然从遥远的城头上传来,随即而来的是一声巨大的爆破之音,震的整片大地都微微的颤抖。
刹那间,火光四起,呼喊声犹如潮水般滚滚而来,苍鹰大旗在黑夜下翻着巨浪,露出爪子上尖锐的冷光。
“前方战报,三刻之前,顾灵均将军战死古尔沁河岸,汉军此刻突破天井关,十五万军马,正由梁国英率领,朝北都城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