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同翻了个白眼,忽然想起梁园在魔鬼训练营期间回家的那次“直播”,当时梁园园哭了个稀里哗啦,他们还笑他是吃到了家里的饭菜感动到落泪,现在一看估计还是有感情因素在里面。
毕竟他们都是“早恋”,是不能宣之于口的,是不能公之于众的,是躲在父母和老师眼皮子底下悄悄牵手的,秘密的欣喜。
这样的欣喜破碎了,也只能自己默然担着,各自承受,说不出口。
陈同有些庆幸,庆幸他和苏青得到了家人的理解和老师的理解,这太难得了。
他还有些庆幸,庆幸他的苏青太好了,庆幸自己的选择足够勇敢,庆幸他们没有畏难退缩的胆怯,庆幸他们现在还在一起。
只是异地了。
一想到这个,陈同心里就抓心挠肺地疼起来。
要是他再努力一点,要是他也进了国家集训队,就好了。
他就不用忍受分别。
苏青在元宵之后前往北京,机场里过安检的时候陈同看着他的背影,手里的拦道带攥紧,嘴唇咬得发白。然后在苏青回头看他的时候,勉力绽放出一个和平常大大咧咧无异的笑容来。
谁知道他心里有多舍不得,有多舍不得……有多舍不得!
梁园和傅瑶“分手”了,回到苏河,估计还想把人“追回来”。
每天早上梁主席都等着给傅瑶送早餐奶,剥两个核桃,课间的时候送零食、奶茶、巧克力,放学了又跟着送她回家——哪怕傅瑶有家人来接,他只能陪她送到学校大门口。
瑶瑶也真是个要强的,她考不过梁园,就不服输,偏不服输,送礼物还是什么的没有用,她不想输给“男朋友”。这样的性格说好也说不好,小辣椒辣惯了。
只是毕竟是女孩子,面对的又是喜欢的人,拒绝难,不拒绝更让她自责,心情跟着波动,偶尔在压力的作用下超出承受范围,再强势的姑娘也要用眼泪来宣泄一番。
陈同他们几个和傅瑶玩得好的兄弟时常替她担忧,可这毕竟是别人的情感生活,还是异性的情感生活,纵然他们这群大男生再想安慰朋友,也是要避嫌的。
陈同就不一样了,同哥和男朋友异地,心情反常,看到的东西关注的点和别人不一样。
高三下学期开学,陈同回来了,苏青没回来,同哥身上憋着一股要考清华的劲儿,加之习惯了前段时间高强度的练习模式,自觉打开魔鬼训练的开关,气场强大和狗人们格格不入,就连最迟钝的大仙儿都感慨:“同哥,我真是发现你不一样了,脱胎换骨,我们越来越比不上了。”
他们之间的情谊当然不是一场高考就能阻隔的,只是差距越来越大,总归有些追思和羡慕。
陈同却不在意这个,一天到晚就是学习,板着班长大人的脸,越来越沉静,气质发生变化,竟然有点像苏青……
只是每天看到梁园来他们教室给傅瑶递上奶茶和零食,尤其是巧克力的时候,同哥就会分外委屈。
说不出来的委屈。
梁园分手之后还能天天看到喜欢的人呢,他和男朋友情比金坚还是分隔两地,亲都亲不到,烦死了!
偏偏两个人又不是每天都有时间。
中断学习时间用来打电话的体验不是很好,所以他们白天很少电话或者视频,怕耽误彼此,晚上学习结束了,一看钟表凌晨两点,太晚了,又不合适,怕打扰休息。
时间表不同步,只能在饭点争分夺秒,早餐的时候电话,午饭的时候视频,晚饭说不准时间,开着语音不知道说什么,夜晚视频,各自做事也没什么可说。
太难忍受了。
这天晚上开着视频各自学习的时候,陈同偷偷放下了笔,盯着视频紧紧地看着苏青,视线描摹过他的轮廓,又落在他的鼻尖和嘴唇。
集训没有正式开始,苏青住在桑野帮他准备的房子里,书房摆设没有他自己家那么多书,看上去公事公办,桌后的玻璃柜书橱里是铜马摆件、钢笔座台和一些看不清书脊文字的外文书。
陈同看了好久,从苏青看到陈设背景,又回到苏青身上,按照之前的顺序再度描摹一遍,然后彻底转不开目光。
很长时间之后,苏青手里的笔一顿,像是落下个句号,长长的草稿和工整的答题步骤写完,闭着眼睛生呼吸,捏了捏鼻梁,像是松了一口气。
再睁开眼睛的时候,才看见屏幕里的陈同,苏青伸懒腰的动作卡住,很快笑起来,轻声问他:“看了多久了?”
陈同没答,只说:“今天梁园给傅瑶送巧克力了。”
苏青的眼睛温柔又专注地看着他,默契地收到了所有的思念和陈同不愿直言抱怨的体贴。
苏青:“巧克力在才子佳苑,我让婶婶拿钥匙给你。”
陈同缓缓地松了绷紧的脊椎,之前他盯着苏青看,一动也不敢动,生怕打扰苏青做题,这会儿才放松下来,一看时间,一点半了。
陈同也没想拿他的钥匙,催促道:“你做完题了吧,快去睡觉吧,我要你家钥匙做什么,就一个巧克力,我又不是馋虫。”
“你说很多次了,巧克力,奶茶,梁园还送她放学回家,虽然只能走到大门口。”
陈同听到最后一句,嗤一下笑出声来,那点隐秘的羡慕和嫉妒也没了,只贪恋地看着画面里的苏青,还要嘴犟地催促他去睡觉休息挂电话。
苏青也想他,心疼陈同熬夜,同样催促他去睡觉,可是谁都不愿挂电话。
“晚安。”陈同说。
苏青温柔地回复他:“晚安。”
然后陈同又难以自制地贪恋两眼,过了一会儿觉得尴尬,只好又说:“晚安。”
苏青嗯一声:“晚安。”眼睛却也是不带挪开片刻的。
彼此盯了一会儿,又彼此嫌弃这样黏黏糊糊的不果断太羞臊,别过眼又说“晚安”和“晚安”。
“晚安”了一遍又一遍。
晚安到苏青盯着陈同刷完牙,晚安到陈同看着苏青洗完脸,洗脸时候毛巾遮住脸他都觉得毛巾碍事。
躺到了床上,两个人还在“晚安”。
到最后无语了,尴尬了,自己都觉得自己不要脸了,也不愿挂电话。
苏青耐不住困,又强撑着睁眼,陈同再也无法忍受这种心疼又舍不得的感觉,低声说:“哥,我想你。”
说完就觉得眼角发酸,泪腺一挤,陈同赶紧把电话挂了,把脸埋在枕头里,蹭掉眼泪。
没一会儿苏青就回拨了电话,这次不是视频,隔着屏幕,苏青温和的声音沉沉的,说:“我也想你。”
陈同闷头嗯了一声儿,苏青:“我让婶婶给你送钥匙,巧克力在冰箱的冷藏室里,周末的时候你去拿,我们视频,行吗?”
陈同觉得这样也行,看起来可以像苏青“送”巧克力给他一样,虽然非常的蹩脚和自欺欺人。
“行……”陈同听着苏青说话的声音又忍不住,鼻子一酸,心直口快地讲,“哥,我想亲你。”
“……”苏青沉默半晌,许是害羞,只轻轻说,“么么。”
陈同也害臊,胡乱回过去几个“么么”,又不满足了,非要:“想贴着嘴的那种。”
苏青:“……”
陈同的声音听起来就委屈,同哥平时哪会这样撒娇啊,整天一股大男子主义的豪情,只有在动情时候才会这样变扭又直白地撒娇。
平常他一这样,苏青就什么都随着他了,可这隔着十万八千里的,贴着光滑死板的屏幕,苏青到哪去给他找一个“贴着嘴”的“么么”?
他呼吸都沉了沉,也有些纠结:“我周末回去一趟吧?”
异地太难熬了。
陈同果断说了“不要”,补充说:“周末视频就可以了,来回跑太累了,还耽误你时间。再有两天你那边不是就要春训了吗?别回来了。”
苏青沉默的时间更长,最后低低应了,心里也不是滋味。
第二天下午陈同就见着了桑野,苏青的这位野婶婶风骚依旧,亲自给陈同送来了钥匙。
桑野没个把门的嘴一张,就逗起陈同说:“今天一大早就接到我好侄子的电话,要给你送家里钥匙,原本想着叫司机来,想来想去我还有点想你,所以亲自来了。”
他把钥匙放在陈同手心,陈同不好意思地说了谢,桑野又好奇地凑上来:“能不能和我说说,你要他的钥匙干嘛呀?”
桑野的语调闲懒,模仿着天真,还真有股灿烂的范儿,陈同含糊道:“我有本练习册落在他桌上了。”
这样的谎话太拙劣也太无邪可爱,桑野没有拆穿,只和他说:“我和他叔叔要出差几个月,最近都不在苏河,有什么事情及时打这个电话,私人联系方式,有什么事及时联系。平时我给你安排个司机接送?你可以住在苏青那里,房子大一点,舒服。”
陈同连说不用,一开始表现得太客气,桑野似笑非笑地让他看了发怵,赶忙在句末补了害羞的一句:“谢谢……婶婶……?”
桑野开怀笑起来,揉了揉陈同的脑袋,飞给他一个wink:“考试加油啊!”
陈同看向桑野,目光直视,郑重地点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