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站稳之后,用安全锤敲裂阳台落地玻璃的一角,双手向后撑着栏杆,双脚猛踹。阳台太窄,不容易发力;想解开扳手,又考虑到一会儿送人下去还要用,只好用这种办法。看着省力,但是稍有不慎他会因为用力过猛而翻下阳台。
他踹了六七次之后,那一扇有机玻璃依然顽强地嵌在有机玻璃上,而门框在这哐哐几脚下竟然倒了下去。
与此同时,走廊上的火融断房间门的合页,整扇门轰然倒地,火苗立刻蹿了进来。因为阳台窗户碎裂,外面的空气大量涌入,火在这里燃烧得更快,滚滚浓烟更是找到出口般充满了整个房间。
聂诚抱起床上昏睡不醒毫无察觉的胡雯,拖着她往阳台走。
猝不及防,脚下一绊,胡雯从他怀中脱出,跌在玻璃门上,聂诚索性顶着她的脚向前一推,再一抬玻璃门,胡雯整个人滑到阳台,暂时安全了。
只要把胡雯弄过去,他自己一个人就好办了。
聂诚这样想着,正要起身,脑后哔剥一声,他心中警铃大作,凭借多年生死间的本能向前一窜,头顶大梁隆然下落,正砸在他小腿上。
骤然而起的疼痛让聂诚忍不住仰着头呼痛,白皙的脸涨得通红,颈间额头立时崩出一道道青筋。他试着抽出腿,几次都未成功。
房间里的烟越来越浓,火油虽然被门板挡住,但是火不可避免地烧着了衣柜,开始吞噬着这里的一切。
第20章 逃生
众人被姜准转移到靠近高速路口一侧的马路边,面对着旅馆的侧面,能看到206房间卫生间的小窗户。
他们透过栏杆清晰地看到胡雯被转移到阳台,以冯永庆为首,大家爆发出了一阵欢呼,但是之后等了半天,再没有动静。
“聂警官还好吗?”王晓志惴惴不安地问。
姜准抱着手臂,手指不停点着手肘。阳台冒出的浓烟越来越多,消防队看到烟后应该很快能出动了,但是他们赶来要多久?
两分钟过去了,聂诚还没出来。
“我上去看看,你们在这里别动。钱桐、王晓志,你们是酒店管理者和工作人员,如果有谁擅自离开了,你们要承担责任,看好他们。”姜准半是嘱咐半是吓唬道。
得到了钱桐和王晓志的保证,姜准拉住那条绳索,用和聂诚一样的方式攀上阳台。
他省去了踹开玻璃门的苦差事,一转眼就见到了满室的烈火和黑烟。
姜准微不可见地退后半步,他的手在抖,一双眼睛不知道看哪里才能得到安宁,他甚至忘了为什么要来这里。
大火不是在十几年前已经被扑灭了吗?他还记得焦黑的残垣和父母的哭声,还记得那具烧得发黑的尸体,以及那张死不瞑目的与他相同的面孔?
为什么他还要回到那一天?
他乱撞的视线终于扫到被断梁压住的聂诚,仿佛有人在这熊熊烈火中浇下一盆冰水,他再也顾不得火,冲进去抬起断梁。
剧痛之下聂诚没有昏迷,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他咬着牙,一点点搬出自己的小腿。
“行了。”聂诚哑声道。
姜准松下断梁,拖着他向外走。
“别!”聂诚只来得及说不出一个字,立刻紧咬牙关忍痛,一字一句地说:“先送她下去。”
姜准看着他血肉模糊的小腿,双颊紧绷,一对眉毛几乎要立起来,却也知道聂诚的安排没问题。
他拔了长桌上电热水壶的线和床头柜上的手机充电线系在一起,缠在胡雯腰上,再穿过绳索,从阳台上喊王晓志在下面绷直绳子,将胡雯安然滑了下去。
王晓志和冯永庆一起接住她,紧接着楼下传来冯永庆的哭声。
他哭是因为他老婆劫后余生,但这哭声无论悲喜与姜准记忆中的哭喊重合,让他眼前的场景又模糊起来。
这是他的惩罚,也许他明明已经死了,也许他根本不是姜准。
他们是双胞胎,由一个细胞分裂而来,不是天差地别的两个个体。
——“你揭露我,就是揭露你自己。”
姜淮不止一次和他说过这句话。
其实当他被冒犯、不服气、不公正的时候,就会觉得姜淮是对的,至少是真的。而他姜准,道貌岸然的伪善竟然被称作有礼貌,精致的利己主义被赞为进退有度,有时想想真是可笑,或许他还不如姜淮。
是姜淮,还是姜准,又有什么关系?
可每当他想放过自己、放过这个问题时,作为姜准那部分就会跳出来,告诉他:聂诚喜欢的是姜准。
他必须是姜准,完完全全的姜准,决不能被发现。
大火产生的热浪令他满头大汗,他不得不撑起这张不知真伪的面具,疑惑地、惶恐地、战战兢兢地走下去。
他每走近一步,面具就要被融化一角,这场大火也许会将他烧得面目全非。
然而他无路可逃,他要救聂诚。
姜准竭力抑制住自己颤抖的双手,冲回房间架起聂诚。
“先等等。”聂诚拉住他,“我有事问你。”
“下去说。”姜准急道。
“别担心,咱们一转身就是阳台,我两分钟说完。”
“你说。”
“你最近状态不对,很暴躁,是因为怕火?”
姜准眼睛瞄着越来越近的火焰,顾不上遮掩,应道:“对。”
“你怕火是因为以前目睹过火灾。”
“对。”
“你的哥哥姜淮死在了火灾里。”
“这些事我们可以下去说!”
“但这只是一方面,你烦躁的原因是因为有时怀疑自己是姜淮?”
姜准的视线终于从火焰转到聂诚脸上,惊讶地发现聂诚脸上竟然有淡淡的笑容,他别过脸,掩饰住惊惶的眼神。
“你怕火是因为你觉得火会揭露你的秘密,让别人知道你是姜淮,或者说让别人知道你觉得自己是姜淮?”
“你……别说了。”
“两分钟还没到,嘶,不要急。”聂诚支起身子,不小心扯到伤腿,疼得倒吸口凉气。
“我从你告诉我的,以及潘虹月那里听到了一些关于姜淮的事,他……怎么说呢,在你看来是恶的化身?你还记得高中时,我们关于’因为演员演了自己喜欢的人物而想诅咒他’的讨论么,我觉得姜淮也就是这种程度吧?”
“不一样!”
“我们一直在和犯罪作斗争,这其中有小偷、抢劫犯、杀人犯、毒贩各种各样的犯罪分子,他们都是罪犯,得到的刑罚可不一样。”
“你想说什么?”姜准紧皱眉,死死扣着聂诚的手腕。
“我原先觉得你一定是姜准,姜淮就算再狡猾也不可能骗过我这么多年,但是我后来一想,冯永庆因为胡雯失态而质疑她被附体是不是很可笑,如果我也这样想,岂不是和他一样?十五年前的大火你们兄弟中死了一个,这是不争的事实,现在活下来的是你,姜淮还是姜准,都好。”
姜准慢慢睁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喉结几次涌动,往日里冷峻的面容露出难以掩盖的动容。
“如果你是姜淮,就是姜淮吧。这场火很凶猛,但是它不会伤害你,你会活下去,还会救下我。我不会因为你怕火就与你绝交的,不用担心。”聂诚微笑道。
直面恐惧,拔出毒瘤,他希望能帮魏远补上治疗的最后一步。
他还是选择相信魏远的职业操守,相信他是在治疗姜准,如果他一开始就没打算伤害姜准,那么他选择杀其他人就解释得通了。不管鲁潇犯了什么事、是否因为何佩仪,他杀人被抓,就相当于用另一种方式躲开了这些麻烦,虽然这个手段并不可取。
就算他是真的想要塑造姜淮的人格,那他接到背后人要求的时间不会太长,这个人格并不稳定,他还有挽救的空间。
姜准松开他的手腕,慢慢圈住他的肩膀,将头埋在他的颈间,不发一语。
聂诚用一只手抱住他,迟疑地侧过头想探究颈间的温热是否是他的唇,但是姜准的头挡住了,他只是贴上了他的侧脸,似是耳鬓厮磨。
聂诚微不可闻地叹口气,没有挣开,抱着他的那只手拍拍他的后背,继而捏了捏他的肩颈。
“好了,我的两分钟到了。”
姜准恋恋不舍地垂着眼直起身,再望一眼滔天火海,转过身背起聂诚,攀着绳子滑到一楼。
等了许久的众人围了上去,看到聂诚受伤,自动脑补救援场面,忽略了“怎么呆了这么久”这个问题。
姜准发现冯永庆不哭了,但是钱桐坐在路边泪水长流,再回头仰望,两层楼的小旅馆已经烧成了一层。
他扶着聂诚坐在路边,远远能听到消防车警笛的声音回响在山脚下。
“人都齐了,那咱们开始破案吧,说说这些事的始作俑者,”聂诚叹口气,“你现在主动招认,我跟同事反馈一下,也许能还算个自首。”
聂诚话音未落,姜准已经走到潘虹月背后,盯住她的一举一动。
潘虹月本人尚未作出反应,她周围的人已经自觉后退半步,在雪地上给她留出空地。
她的笑容有些勉强,“聂警官,你在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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