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冰道:“请你吃饭就不错了,哪那么多事事儿——这几年露脸多,粉丝也水涨船高,嫌麻烦。”
“行啊,也算是个名人了,去年跨年晚会还见着你了。你说你,我结婚你都不来,我现在当爹了你要是还不来看我闺女,咱俩这兄弟就没得当!”
胡冰解释道:“我是真的忙……行,等江月出了月子我就去看她,快了吧,还有几天?”
“现在去看就行,随时都可以。”
“现在不太方便吧,坐月子不是挺讲究的?”
“哪那么多讲究?”□□剥了一瓣蒜扔进嘴里,胡冰看的直咧嘴,感觉嘴里火辣辣的。
只听□□补充道:“进门之前记得敲门就行了。”
给人家留下个穿衣服的时间,天天躺在被窝里喂孩子的人哪个不是衣不蔽体。
胡冰应了一声,喝了口汤:“今天下午三点左右可以过去吗?越早越好。我过两天恐怕更没时间,要抽空回家一趟,一周后还有个重要的采访。”
□□点点头说:“可以,我先提前跟我老婆打个招呼”。又问:“你不是都主持人了吗?还去采访什么?——降级啦?!”
“去你的!是朋友拜托我去的,就四十分钟的事儿。接下来估计还要准备各种晚会的编制和彩排,后半年一般都比前半年忙——哎,台里又要出一档新节目,我还想着去投资一下,成为常驻嘉宾主持……”
□□皱着眉头看着他:“哥,歇会儿吧,我听着都替你累得慌。人到中年了,保养很重要,要不然会发福的。”
“哥每天健身,从未发福,哥就是靠颜值上位的。到是你,有了孩子以后怎么脸成了圆的了?还好你长得高,要不然就胖成球了。”
胡冰伸着懒腰打量着他,□□胖归胖,但人家都说心宽体胖,他确实心宽了不少,整个人就是一个幸福的中年油腻男的贱样儿。
“跟江月说声儿,说她亲爱的组长今天下午会去看望她,让她婆婆好吃好喝招待着。哥哥我的时间可是很宝贵的——是真的很贵。”
□□一噘嘴:“屁!”
种子
胡冰提着一箱笨鸡蛋加一箱高钙奶,去了□□家。这新家他还是第一次来,虽然同在燕城,不过一边天天闹离婚,一边天天忙工作,有时间打个电话发泄一下愤懑就算是交流感情了。
只是现在人家老婆孩子热炕头,自己还是天天忙工作,还真是够悲催的……
电梯停在17楼,这栋楼还是江月的老爸盖的,□□这也算是“嫁”入豪门了!胡冰忍不住嘴角一翘,在1709号门面前停了脚步,按了门铃。
没多久就有一个穿着旗袍烫着一头卷的阿姨开了门——她还化着妆!胡冰心里一惊,窝在家里带孩子还这么体面?
“阿姨好。”
“哎,是胡冰是吧?”
“嗯,我是他们同学,平时工作忙一直没时间过来,这不刚有点空。”
俩人寒暄着,“体面”阿姨把他带进了江月的卧室。
江月从头到脚只露出了个头,包的跟蚕蛹似的,旁边的一个小褥子里放着婴儿,婴儿包的比她还严实,连脸都没露,只露出一条缝。没有带孩子经验的胡冰不知道这是个什么原理——不憋吗?
江月含笑看着他,胡冰放下手里的东西,道:“行啊,这么多年没白折腾。不过现在好歹也是当爸妈的人了,可不能像以前那么闹了,小心给孩子留下心理阴影。”
江月眨了眨眼,尽力点点头。胡冰不明白,江月看着那么温婉怯懦的一个人,是怎么跟□□常年以往闹得鸡飞狗跳的。
“孩子起名了吗?”
“还没有,过了百天再起。”
“嗯——”
“我天天在电视上能看到你”,她现在除了看电视玩手机也没有什么其他的娱乐了。
江月笑道:“常听□□提起你,你那么忙也不怕掉头发。”
胡冰嗤的一笑:“□□,都老夫老妻了还叫大名,你俩还真够客气的——我不忙工作还能干什么,没关系,赚够了钱去植发就好了。”
江月笑的拿被子盖住脸闷着头笑。
她笑红了脸才重新把脸露出来,胡冰正色道:“这么多年了走过来真的不容易,以后可别再使小性子了。□□那个人,一听到你的名吓的就跟见了鬼似的,真不知道你看着这么温柔的一个人是怎么把他给降服的,哼,也是缘分。”
江月突然想起十年前在车站见过张焱一面,有点欲言又止,不知道该不该把这事告诉他。他看了一眼胡冰手上的戒指,和他笔挺的西装很不相配。于是试探道:“你这个戒指也太旧了,穿西装不太适合戴这种戒指,带白金的比较好,何况你这西装还不便宜。”
胡冰闻言脸色一僵,打趣着扯开话题:“有钱人家的女儿就是不一样,会打扮,有眼力。”说着他起身:“我能在你这新家里转转吗?最近房子要装修,一进屋就想看看人家的。”
“买的新房?”
“嗯。”
“要定在燕城了?”
“还能走不成?工作都定在这儿了。”
江月垂眸没再说什么,只道:“你去吧。”
胡冰刚要出门,又恍然想起什么,转头问她:“外面是你……”
“是我妈,今天保姆请假了,她来照看一天。”
胡冰一咧嘴,戏谑道:“有钱人家的女儿,还请保姆。”怪不得打扮的那么精致,真是有钱人。
说着出了门,正要关门时,江月道:“不用关了,透透气。”
胡冰查看着江月家里的装修,时不时用手点一下墙壁,看看是什么材料的……看看自己能不能负担得起。
江月家是典型的古典中式装修风格,她老爸给了她两套房子,然后中间打通了墙合成一套。整套下来有300个平,在燕城这种地方300个平意味着什么……
真他娘的不要脸,俩大人一孩子住这么大干嘛?
他在第一套房子里转了个遍,正想进入第二套看看,却在过道里住了脚。他看见墙上挂着一幅30寸的木雕作品,和他十几年前见过的一样。突如其来的旧物把他拉近了回忆里,胡冰感觉自己就像是漂泊在海上的小船,浮浮沉沉,失了方向。
是仿造品吗?
他把手放在浮雕上看着木头的纹理,眼前浮现出当年那个人一刀一刀把它雕刻出来的模样。胡冰心里一阵钝痛,他把木雕翻来覆去的看,直到在底部看到了那个“ZY”,Z的腰身上多了一个点……
这么多年,张焱带着他所有的东西消失在了他的世界里,就像他从未来过一样。时间久了,胡冰难免有种错觉——这事已经翻篇了,过去了,新的人生早就开始了。除了偶尔回想起他感怀一下逝去的青春,好像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然而如今亲眼见到物是人非,当初的种种又浮现在脑海里,他发现自己早已麻木的心还是会疼。
胡冰突然感觉,自己是不是一直都在等他?要不然为什么要一直带着这个戒指?任谁说都不摘下来?即便是偶尔工作需要摘下来,也要好好贴身放在口袋里才行。
难道我一直都爱着你吗?
胡冰端详着这个木雕,想把张焱的每一笔都刻在心里。
他得得到这个木雕,胡冰心道,转头往江月房里走去,想卖个人情把它要过来。重重的回忆在他的脑子里幻灯片似的播放,正要进门时,他心里突然灵光一闪,一脸吃惊的看着门里边逗孩子的女人。
“——我们都觉得,江月喜欢的可能是你。”
“——哎,她是不是对我有意思?为什么老看我?”
她难道,一直喜欢的人其实是张焱?
胡冰想到,当初江月答应和□□在一起的前一天,他和□□去买奶茶,是张焱单独和江月在一起的。
他们说了些什么?她是不是早就知道?
巨大的震惊惊得他脚步有点虚浮,这辈子都没有过这种完全不敢相信的体验。不过好歹是见过几万观众的主持人,控制场面的能力还是必须要具备的。
胡冰推开门进了房,开门见山道:“你见过他吗?”
江月看着他不明所以。
胡冰继续问:“你知道他现在在哪儿吗?”
江月从门缝里觑了一眼挂在墙上的木雕,“我不知道他在哪,不过他走之前我确实见过他一面。”
胡冰心脏砰砰的跳,这么多年,他登上跨年舞台的时候都没有这么紧张过。
只听江月表情略带怀念的说:“他看着挂在天边的月亮,眼睛含着泪,但是嘴角挂着笑。”
胡冰心里一阵刺痛,张焱那个模样瞬间浮现在他脑海里。
“他还说过一句,他说他早就该知道了,只是一不小心忘了”,江月说完转头看着他,“然后他就接了个电话,着急的跑了,之后再也没见过。后来还是听你说他出国的。”
他出国的消息,还是胡冰从杨培栋嘴里撬来的。杨培栋本来就很不待见他,后来他和张焱散了以后就更不待见了。胡冰磨了他半天,杨培栋才甩给他一句“他已经出国了,我也不知道在哪,你粘着我也没用。早干嘛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