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蝉 (妤芋)


  “做你妻子其实是一件很生幸福的事情。”
  她说,“可惜我天生就是一个疯子。”
  沈璐又笑了。
  她望着做了自己足足二十二年有余丈夫的男人,泪眼忽而朦胧。
  其实在最初嫁到傅府时,她与傅芝钟年岁相近,二人都是广览群书,兴趣相投,她畅快过,欢愉过,那大概是她人生中唯一快乐的时光。
  然而好景不长,沈璐就是一个无法控制自己的疯子。
  在这样安逸地生活了一年出头以后,她有开始发疯。
  “我一生便被杀意驱使,”沈璐突然又大笑起来。
  与此同时,她又大哭起来,“自我幼时,我的满腔恨意便直对我的生父生母。可他们却死了!自我诞下早枣与晚玉,我开始仇恨傅府。可是傅府又没了!”
  “傅芝钟,你叫我继续仇恨谁?难道要我恨这世间吗?”沈璐大声问道,她的声音破碎,泪爬满她的整张脸,“除了你,我还能仇恨谁?”
  傅芝钟的目光冷淡,眉眼间积雪皑皑,悲喜全无。
  他无动于衷地看着自己的妻子发着狂,任凭河边的大风将自己的外袍吹起一角。
  就好像此刻,傅芝钟面对的不是自己的妻子,而是一个完完全全的陌生人。
  “沈璐,你说完了吗?”
  在沈璐大哭大笑之后,傅芝钟问她。
  沈璐按住胸口,平息自己的呼吸。
  情绪慢慢平稳下来后,沈璐又从小兜里掏出自己素白的手帕,慢条斯理地擦了擦自己面上的泪,以及些许被濡湿的碎发。
  擦完了以后,她又把那块小手帕折叠好,放回自己的小兜中。
  “我说完了。”沈璐说。
  她望着傅芝钟,被擦干泪水的脸上全是从容,“怎的,要我投江了吗?”
  傅芝钟平静地盯着她,然后摇了摇头。
  “不。”
  他说。
  接着,在沈璐错愕的眼神中,傅芝钟掏出了一把小巧的手枪。
  沈璐知道那把枪,它是傅芝钟要人定制的,不仅质轻,且线形优美,弧度圆润,那是傅芝钟赠给刘蝉的。
  而此时,这把枪被傅芝钟握在手中,径直对着她。
  “你要做什……”
  沈璐话音还未落,傅芝钟却已经开枪。
  “砰砰砰砰——”
  四枪连发,一枪射进她的眼眶,一枪射入她的肩膀,一枪没入她的胸口,一枪直接穿透她的腹部,都是不会第一时间致命的枪伤。
  由着这四发子弹的冲击力,本就在江河岸边的沈璐,猛地被掀翻失足,坠落到半空中。
  她的脸上至死都满是困惑与震惊。
  她完全没有料到傅芝钟会对她开枪。
  不过这样的情感如今也毫无作用,不过瞬息,江河奔来,沈璐在感受到水流的一瞬间,便被汹涌的河搅碎了躯体,流去远方。
  而岸上的傅芝钟却久久地没有动。
  他保持着举枪的动作,独自静默。
  他好像仍在凝望着沈璐坠河的那个方向,在凝望方才沈璐被子弹带起腾空的瞬间。
  许久之后,傅芝钟才缓缓把举枪的手放下。
  他端详着自己手里这把精致的手枪。
  手把上还雕刻着一朵小小的牡丹,那是那时刘蝉最喜欢的花。
  傅芝钟用自己的指腹细细地摩挲着那朵小小的牡丹,线条的凹凸不平叫傅芝钟忍不住抚摸一遍又一遍。
  他的眉眼间无悲无喜,没人知道他此刻在想什么。
  今日入夏,阳光明媚,天气尚好。
  

回声
  六十一.
  盛夏时分,在夜晚也暑气难消,哪怕是睡在竹席上,其上的热量也极易堆积,我在床上不停翻转,企图把积压在身下的热气消散。
  尽管我已经小心翼翼,尽量减少噪音发出,但是这床板到底老旧,难免吱呀作响。
  “娟雅,你也还没睡着吗?”忽然,我隔床的女同事开腔问我。
  我说,“不好意思,梅梅,我吵到你了吗?”
  梅梅说,“没有啦,今天实在是太热了,我睡不着,一直都醒着呢。”
  我噢了一声,我也有些睡不着。
  今年的夏日不知是怎么回事,酷暑难消,蝉鸣不止,蚊虫也多,呜呜嗡嗡地在人耳边乱飞,逼得人心神不宁。
  梅梅似乎拿起了芭蕉叶做的扇子,给自己扇了扇风。
  “娟雅,我刚来我们这军校,心里惴惴得很,平日我们授课,可有什么要注意的没有?”梅梅轻声问我。
  这一点我也不太清楚,因为她是党派来教政治课程,有关帝国主义侵略史那方面的,而我则是负责教导民族革命史的。
  但是我还是安慰她,“梅梅,不用担心,按着自己的思路讲就是了。”
  梅梅深呼吸一口气。
  这种心态问题,她自己也清楚,别人说得再多都没有用,重要的还是自己能够克服。
  于是梅梅又与我聊了些别的,“娟雅,你认识那个国党的立先生吗?我听别人说你们很熟?”
  她说着话语间带了点笑意,充满调侃。
  噢,原来是八卦到我这里来了。
  “没有很熟,就是点头之交而已,以前认识罢了。”我回答说,
  说完,我又故意问梅梅,“怎么,你喜欢别人立先生?要我给你牵红线?”
  梅梅闻言,羞嗔道,“在说些什么呢,娟雅!我怎么可能喜欢上国党的男子?国党那些人都道貌岸然得很。”
  我闻言,笑了笑。
  共党觉得国党道貌岸然,国党觉得共党土鳖不堪,两党谁也瞧不上谁。
  “梅梅,这话要小心。我们如今在两党合作的学校里,一举一动都要注意。”我只温言提醒道。
  梅梅并不在意,“这不是只有你和我吗,我在外面肯定不会说这些的。”
  她又问我,“那娟雅,你是怎么和立先生认识的?你们以前就认识吗?”
  我说,“也不算以前认识,只是彼此知道对方这号人罢了。”
  梅梅不太能理解。
  而我也不太想和她多讲,“好啦,梅梅,我们还是快点休息吧,明天你第一天上课,还是要养精蓄锐是不是?”
  梅梅想想也是,她也不再多问,一个人拿着那柄简易的芭蕉扇继续扇。
  寝室间又安静了下去,不知怎么的,在依旧焦灼的暑热中,我的心反而静了下去。
  我移开枕头,把自己的耳朵贴在竹席上,隔着一层薄薄的席子,我能清楚地听见窗外夏蝉的轰鸣,蚊虫的纷飞,还有其它窸窸窣窣的声音。
  老实说,遇见立知秋,也令我挺惊讶的。
  我一直以为立知秋被傅先生安排着去了国外避难学习,毕竟他这样聪明的人,去先进的西方学习知识,是再好不过的选择。
  却没有想到,他居然执意留在了国内,还加入了国党。
  前几日在走廊间偶遇,还是他叫住的我。
  “你……?”他叫住我,端详着我的脸,端详了半晌,才皱眉问我,“你是不是傅爷的那个七姨太?”
  他这样直接说出来,把我吓了一跳。
  好在那时周围并无旁人,他声音也不大,我点头应了下来。
  “是的,立先生,我是李娟雅。”我说,“我在南国大学读过一段时间的书,久闻您的大名。”
  立知秋的眼神忽而一亮。
  “啊!是你!”他像是终于想起了什么,“你是夫人推荐去南国大学的那个是不是?”
  “夫人?”我蹙眉。
  他摆摆手,“就是六夫人,刘蝉!”
  时隔多年,忽而又听见六夫人的名讳,我一时愣在了原地。
  刹那间,我感到我浑身上下都被一道闪电钻过,口腔与鼻间皆是酸涩,“六太太,你也还记得六太太吗?”
  我问立知秋,问着问着,我没忍住,落下泪来。
  立知秋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瞥了我一眼,“我当然啊记得夫人啰,夫人这样的美人,看一眼不就应该记住一辈子吗?”
  我破涕而笑,“立先生说得对。”
  我拿出小手帕擦了擦眼泪。
  “见笑了,”我说,“因为自傅先生守城牺牲以后,我就再没听过有谁提起太太。”
  大概是我提到了傅先生,立知秋的神色也显而易见地低落下去。
  “当时日寇临城,傅爷却怎么都不走,守城而死。”立知秋说,“可是如今,都没有多少人还记得他了。”
  他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问我一样,“傅爷到底是为什么一定要死守城中?城中那些老弱病残的百姓,真就这样重要吗?”
  我想了想。
  “还因为太太的墓在城中吧。”我回答说,“傅先生应该也是不想离开太太的。”
  立知秋啊了一声。
  我和他沉默了片刻,然后便挥手道别。
  那日的偶遇我本没放在心上,可不知道是今晚太过躁热,令我睡不着,还是梅梅的三言两语挑起了我的思绪,我睡在简陋的竹席上,睡在简陋的宿舍中,居然回想起了往事。
  实际上,所谓往事,也不过就是五六年前。
  可不知为什么,如今回忆起来却仿若隔世。
  尤其是思及我尚且还在李府生长的青葱少女时,那简直就好像不似我的过往,而像是一场梦境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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