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蝉 (妤芋)


  他这样以为,秋狸这样以为,沈璐也这样以为。
  或许傅芝钟也如此以为。
  但其中的真实原因,是刘蝉思考了许久才悟到的。
  可悟到了,给刘蝉带来的却是无尽的忧郁与苦闷。
  说来也奇怪,当初那一枪打得刘蝉至今都难忘那痛感,那种心脏被一只大手抓住蹂躏成碎肉,浑身上下的血液都往枪伤口处奔涌的感觉——如今在刘蝉挨了三枪之后,反而没有了。
  因为当时傅芝钟在身边,他倒在了傅芝钟怀里吗?
  还是因为那一次他的身体尚且还强健,他还有生还的可能。
  而这一次,他的身体都明白,他熬不过去了?
  刘蝉眼前骤然一白。
  寻常人都说人在死时,会走马观花似地回顾一遍自己的一一生,怎么轮到他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刘蝉有些不高兴,心想难道这东西还分了人?他刘蝉是不配如此了?
  若真的是这般,待他到了地下,就去掀了阎王的殿,砸了孟婆的碗。
  耳边那位年轻医护话语间的哭音越来越明显,乃至有了抽泣之声,她一遍又一遍地喊“太太坚持住——”
  就在刘蝉眼前的白光不断放大,就在他以为自己无法再看到任何东西的时候,一声“小蝉!”如平地惊雷在他的耳边炸开。
  像是在梦中坠入高空那样,刘蝉猛然惊醒一般,他的眼前一瞬间清明了。
  他的耳边不再是嗡嗡的轰鸣,手术室里医生的交谈,来回匆忙的脚步,器械乒乓被放进消毒盘中的一道道声响从来没有这样清晰过。
  “……傅爷,”刘蝉看见那个年轻医护的位置被傅芝钟换下。
  他张嘴对傅芝钟笑。
  傅芝钟在喊刘蝉的名字,“小蝉,小蝉,你看着我——”
  他的声音是刘蝉从来没听见过的急促,没了如冰的冷,也没了那种水墨画里晕染开的山的遥远,傅芝钟的声音第一次这样的焦急,这样的临近刘蝉的耳边。
  刘蝉的白手被傅芝钟紧紧握住,傅芝钟大概自己都没有察觉到,自己的手用了多大的力气,刘蝉都被他抓得有些痛。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刘蝉忽而感到自己四肢又充满了力气,他努力地弯曲自己的手指,想回抓住傅芝钟的大手。
  刘蝉凝望着身边的傅芝钟。
  “……傅爷、傅爷,要给我做主,小蝉挨了四枪——”刘蝉对傅芝钟说,,“要打沈璐四枪,傅爷——要打她四枪——”
  他撒娇似地用自己的脸去蹭傅芝钟的手。
  傅芝钟完全不做思考,直接点头答应,“好,小蝉,我们出去就去。”
  刘蝉见傅芝钟这样爽快地答应自己,心里是前所未有的快活,至少这一刻刘蝉觉得自己可以肆意妄为,好像不论他说什么,傅芝钟都能答应他一样。
  刘蝉一下就笑开了,他咧开嘴,一声笑音携着气血在他的喉咙间翻涌。
  然后刘蝉张嘴,哇地一声把嘴中的血吐了出来。
  浓稠鲜红的血爬满刘蝉的下半张脸,可是他却得意极了。
  这一口血吐出来以后,刘蝉原本充盈在浑身的气力又消散了。
  他的眼前再次变得迷蒙不清,手术室里原本尖锐炙白的光线,又一次在他的视网膜中变成染开的色块。
  这是在做梦吗?
  刘蝉迷迷糊糊地想,他感觉傅芝钟的声音似乎一直在自己的耳边响起。
  原来梦中,傅爷也能够在身边。
  刘蝉心里是一种说不出的满足。
  那既然是在梦中,说什么都是没有错误的吧?
  傅芝钟看着自己身边刘蝉露出一个带着惺忪睡意的微笑,如梦似幻,如朝如露。与偶尔深夜,他起身给刘蝉掖被子时,见到的他的笑容一模一样。
  傅芝钟蓦然知道这代表什么。
  他见过无数的生死,又怎么能不懂?
  像是为了映衬傅芝钟的预感,手术室中的医生全部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他们还有医护全部都站了起来,围绕着刘蝉的病床,低下头。
  一股巨大的悲痛袭击至傅芝钟的心口,比数年前他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母亲,抱着自己的独子跳进奔涌不息的江河还要巨大的悲痛在瞬息间砸下,以至于傅芝钟居然颤抖了一下。
  “……傅爷,你爱我吗?”傅芝钟听见刘蝉问自己。
  “我爱你,小蝉,我爱你。”
  傅芝钟说。
  他大概自己不知道自己在话语中的泣声。
  “我也爱你呀……”
  刘蝉也说。
  他依旧笑得那么乖巧,其中似乎还点不好意思,“我好想做盛世的鸟……飞到傅爷的枕边……”
  “傅爷会喜欢鸟吗?”刘蝉问,他的声音越来越轻,傅芝钟离他离得这么近,却连他的呼吸都快感受不到。
  “喜欢,你变成什么我都喜欢。”傅芝钟说。
  “那,真是……太好了……”
  刘蝉说,他嘴角还带着笑。
  刘蝉想,假使梦中有这样的美好,那他希求自己再也不要醒来。
  不多时,他的思绪越来越混蒙了,刘蝉渐渐地感觉自己越来越困倦。
  傅芝钟清楚地感受到,他手中刘蝉的手正在一点一点地失去力气。
  最后,要傅芝钟死死地抓住刘蝉的手,他的手才不会滑落。
  手术室内的医生和医护都缄默着,他们垂着头,静静地伫立在旁边。
  傅芝钟闭上眼,将自己的脸埋进刘蝉的肩头
  此时静默,窗外的蝉鸣,便显得格外噪耳。
  如每一个将至的盛夏之前,蝉在草丛、在枝头,在石与石的间隙中,叫得声嘶力竭。
  入夏了。
  刘蝉死了。
  

爱与死(二)
  六十.
  清晨时分,夜空骤明,数道晨曦破云而至。
  “你来了?”
  傅芝钟来时,沈璐正被看守在江河之边,悠然眺望着滚滚的河流。
  她依旧穿着一身素雅古朴的白色素裙,无金边亦无繁琐的刺绣,衣上纤尘不染。
  “将我守在这江边,”沈璐回头,她换下这些年那副无欲无求的表情,转而带着淡淡的笑容,“是想要我投江?”
  傅芝钟在离她三步之远时停下。
  他静静地看着沈璐,没有说话。
  沈璐却不在意。
  她沿着江边,悠闲地踱了几步,“来得这般的晚,看来刘蝉是死了吧?”
  沈璐背起自己的双手,身子向傅芝钟的方向倾去,笑眯眯地问道。
  不等傅芝钟回答,她又自言自语,“想来也是,如若刘蝉没死,你定是要留着我,叫刘蝉亲手杀了我,以解他心头之恨不是?”
  说着说着,沈璐脸上的笑容忽而诡秘起来。
  这是她几乎这几年都没有露出过的笑容,她的眉眼弯至一个病态的弧度,嘴巴却像是被谁用针线缝上一样,平整得如一条裂缝。
  但是傅芝钟却很熟悉她这般的模样。
  傅芝钟自十七岁便迎娶十五的沈璐,这个与他年岁相当的妻子、夫人,他怎么会不了解。
  傅芝钟没有理会她,安静地看着她,等她把话说完。
  “傅芝钟啊,傅芝钟,”沈璐大笑起来,“你说你要护这一方的百姓,你说你有天大的抱负,我且问你,你护住了你心爱的人否?”
  傅芝钟的眼睑微动。
  沈璐笑得全然粉碎了以往的淡然佛陀,她把手伸进自己的嘴中,掰着自己的下齿,笑得仿佛要将唇角撕裂。
  “刘蝉死时,想必相当痛苦吧?”她问傅芝钟。
  傅芝钟凝视着发疯的沈璐,眉眼间无悲无喜。
  发现傅芝钟并不开腔,沈璐也无趣了起来。
  她脸上的笑容陡然一收,面无表情地回望着傅芝钟。
  “傅芝钟,你真是一个废物。”
  她说。
  傅芝钟依旧没有说话。
  他像是一块凝固的石头,沉默地立在原地,任由沈璐的言语飞溅。
  沈璐也累了。
  她被看守在这河边一夜了。
  看守的侍从不允许她睡觉,也不允许她坐下,更不拿水或食物与她。
  沈璐便一人独立在江河之边,望了一晚上东流的河水。河水奔流不息,咆哮如雷,这些年来沈璐早习惯了极度得寂静,这水川川不息之声,闹得她脑中生痛,耳鸣不止。
  唯一值得庆幸的,只有初入夏时,蚊虫还算少。
  沈璐仰起头,她看着自己头顶的天空。
  天空苍茫,除去透亮的阳光,无云无烟,鸟雀亦少,整块天如通透的琉璃,有一二光线在无意间投射而过,如琉璃的七彩光辉。
  沈璐想,待会儿她在河流之中,仰面朝天,也能瞧见这样的天空,倒也不错。
  “傅芝钟,我不恨你。”沈璐又缓缓地低下头。
  她凝视着傅芝钟说。
  她的神情又平和了下去。
  其实当沈璐不做怪相时,她这般正常而寡淡的神情,是再美不过的。到底出身大家的小姐,沈璐身上一直有着如烟般袅袅的优雅之美。她站在原处,便如被烧制得曲线饱满的白糯的玉瓷。
  “早枣是我掐死的,她一个女孩,生到这世间便是来受罪。她不死,还有怎样是最好?”沈璐说,“晚玉是你母亲抱着投江的,我知晓你去拦了,甚至差点也跟着跳进了江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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