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高歌了一曲不知道什么语言的乡谣以示答谢,随着傍晚的风传到很远的野间。
青黛之巅悬挂的落日被瓦蓝色天际逐渐吞没,天边仅剩一丝微弱的余晖。
开了吉普的照明灯,光束穿过草丛,沿着光线折射的轨迹,可以望见牧草随晚风摇摆起伏。
段渊拨了拨被风吹凌乱的头发,跳下车绕到后备箱将车主准备好放在食品盒的三明治和牛奶拿出来,拆好,递给陆斯扬:“先垫一垫。”
食品盒里夹蛋和火腿的三明治只有一个,另外一份是硬邦邦的烤法棍。
进入洲际公路的便利店早已被游客扫荡一空,只剩下这些。
B国人觉得这种烘焙食品耐保存,饱腹感又强,适合外出旅行,但明显不讨好中国胃。
尤其是陆斯扬这种娇贵的胃。
段渊不可能让陆斯扬吃过于难消化的食物,自然而然就伸手选了那份法式烤棒。
陆斯扬接过烤得松软焦皇的三明治,咬了一小口就没再动,掰成两半,分一半给段渊。
段渊推回去,扬了扬手中的法棍:“我吃这个。”
想起他挑食,怕三明治不合他的胃口,又随口问了一句:“不好吃?”
陆斯扬舌尖还留着麦香的一点甜:“好吃。”
段渊点点头,语气不可置疑:“自己吃完。”
“好吃,”陆斯扬水洗过的黑眸黯了一分,收回的手又落下:“我想让你也试一试。”
段渊一怔。
陆斯扬身后是一大片瓦蓝的天幕,青山远黛薄雾迷离不真实,熹微暮色照得他那张靡丽艳绝的脸如水中月影,不可触碰。
湿润温和的海洋性季风从大开的吉普车窗猎猎而过,风声汹涌。
他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地撞了一下,他意味深长地看着对方,眯了眯眼,眼底蕴藏着一片温柔的海洋。
他和陆斯扬都太了解彼此了。
他绝不会让陆斯扬吃硬邦邦的法棍,想必陆斯扬也深知这一点,所以他连提都没提要换过来。
不是要直接换过来,他只是说“我想让你也尝一尝。”
好吃,所以我想让你也尝一尝,这样,段渊就能得到半个枫浆焦糖味的三明治。
段渊忽然意识到,陆斯扬看起来满身是刺,尖锐又刻薄,但他的细腻和温柔,从来都是别扭的。
你一旦剥开它的外衣,触摸到内核,才知道那里面会源源不断流出浓稠的糖浆,一直甜到人身上、心里的每一条纹络。
他当然无法拒绝这份千回百转的心思,接过那一半三明治,像安抚分享糖果遭到拒绝的小朋友一样,轻声道:“好,我试一试。”
天色渐渐降下来,四野空旷,万物生灵已岁日落归去,星河浩瀚,夜空里滑过几道流光的折痕,空气中带着湿润的水汽和麦草的气息。
长长的澄黄色光线里有细小的浮游和吱虫,牧草浮动,吉普狭小的空间。
段渊和陆斯扬一人拿着一半冷掉的三明治,像两只在夜里相互取暖的困兽栖息于天地间的一隅。
旷野晚幕,寂静无声,天地间只剩下他们。
陆斯扬唇边偶尔沾上星点蛋黄屑,澄黄的蛋屑衬着嫣红的唇色显得格外鲜明。
他粉嫩的舌尖缓缓伸出来微微一卷,段渊眼睫一颤,眸色一寸寸沉了下去。
“羊羊,”风太大了,光线不明,男人声音是喑哑的:“过来。”
腮帮还鼓着的陆斯扬懵然抬头:“?”
段渊伸手掰过他的肩膀,缓缓俯下、身去,在陆斯扬一寸寸放大的瞳孔中,停在了两人相距不到不到一公分的地方,呼吸相闻,陆斯扬没来由地紧张。
即便是吉普车也不大,空间对于两个成年男人刚刚够而已。
那种沉甸甸的、如有实质的压力让他不能自如地换气、呼吸,紧张到身体上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手也不自觉地抓紧座椅的布艺垫子。
直到段渊温凉干燥的指腹由轻到重地擦过他那泛着水光的唇角。
末了,还微微用力地,按了按。
陆斯扬瞳心重重一颤,眼睫如振翅欲飞的蝴蝶。
但那电流般的触觉,只一秒,就毫不留恋地离开。
段渊直起身子,捻了捻食指,面色沉定:“沾了一点面包屑。”
陆斯扬眼睛也不再眨,一动不动地看着他,音箱里飘出的音符停止了,那首抒情又荡漾的普鲁士轻蓝调唱到最后变成了一缕轻烟消散在黛青色的夜色中。
只有夜风拂过牧草簌簌的声音和村庄里吱吱的鸟鸣,更衬得车里静谧。
陆斯扬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仿佛是没打算在自己嘴角边是否真的沾了蛋黄这件事上质疑他。
却在段渊的手将要彻底抽离他唇边之际,也不知道哪来的勇气,“啪”地一声扣住了对方的手腕,动作敏捷利落。
段渊不解。
陆斯扬垂着眼,不看他,轻声道:“还有吗?”
“你再看看。”
第22章 来电
段渊倏然侧过脸,眉峰一拢,眼神意味不明,那绝不是平日里随意的一瞥,眼神中直勾勾地带着一种审视的味道。
陆斯扬撑不过三秒就败下阵来,他讪懦松开段渊的手,目视前方掩饰自己腰背的僵直:“没、没有就算了。”
人总是在清醒过来后才发觉自己当时那一刻怎么有胆量说某些话,做某些事,然后再在心里默默悔恨一万遍。
段渊却没打算就这么放过他,他的影子、身上淡淡的沉木气息又重新一寸寸地压下来,存在感极强。
然后用手指轻轻挑起陆斯扬的下巴,手抚上他的侧脸,缓缓转动他的面颊,声音比刚才还要低沉:“我再看看。”
如果听得够仔细,短短四个字里竟还有一种缠绵的……沙哑。
一定是我听错了,陆斯扬乖乖仰着脸想道。
段渊的目光在他血色饱满的嘴唇上来来回回扫了几遍,直到他觉得自己脸上的燥热快要烧起来的时候,对方才施施然收回手,一本正经评价道:“都擦干净了。”
陆斯扬:“哦。”
磨磨蹭蹭吃完简单的晚餐继续赶路,吃饱喝足的陆斯扬虽然有些犯困但也强迫自己睁着眼睛陪段渊聊天。
他的注意力随着眼睛停在了段渊那双握着方向的盘节骨分明的手。
再缓缓往上移动,削直的肩骨,宽肩窄腰,突出的性感的喉结,俊朗眉宇间的专注在黑暗中也不容认错。
“我没事。”段渊在朦胧的黑暗中感知到他不再掩饰的视线,一手定着方向盘,一手不知道从哪儿抽出一条毯子扔给他:“困了就再睡一会儿。”
陆斯扬摇摇头,按下开关打开了一点天窗,夜风灌进来令人清醒:“不困。”
夜路这么黑,人烟荒芜,连羊都回家了,他再睡过去,段渊一个人开在这条看不见尽头的路,太寂寞了。
“还有多久才到?”
“最少也要四个小时,”段渊飞速扫了一眼导航,“无聊了就看一会儿电影。”
陆斯扬打开音响,把那张轻摇的原声音带换成了一张抒情的北欧民谣:“半个钟后换我。”
段渊目视前方,时刻注意着路况:“不用,你——”
陆斯扬眉尾上挑,是那种讨要一样东西并且非要不可的神色,以及没得商量的语气打断他:“我还从来没过过开牧区车道的瘾。”
“就这种道儿,开低跑都行。”走了半天都不见个人影。
而且尽管段渊脸上没有显露出疲色,但也已经连续驾车四个小时,必须休息。
段渊拗不过他,穿牧区速道没有什么人车,要注意的也不过是几只偶尔窜出来的牛,但晚上已经收牧,也是一路畅通无阻。
半个小时后,如约换人。
陆斯扬有些兴奋地跳下车,换到驾驶座。
他的车技是段渊一手教出来的。
倒也还过得去,又有段渊在一旁坐镇,只比预期晚了半个小时抵达目的地。
进入小镇的辖区后,两人不急着进入down,玫瑰节在即,游客从四面八方涌入,这么晚镇中心未必还能找得到住宿。
索性在进入小镇的山脚找了一家民宿,先住一晚,明天再进去。
民宿是一对跨国夫妻开的,在B国,夫妻情侣来自周围几个不同的小国家很常见,大家都用口音不一的英文交流。
由于玫瑰节涌入小镇的游客激增,即便是在这种山脚下的小店也被预定满房。
幸得夫妻俩很是热情好客,动手收拾了一个阁楼上的小隔层给他们,只收他们一半的费用。
段渊道谢,上了楼才发现房东在收拾的时候已经好心地为他们点了暖炉和香薰,又加了一床被子。
虽然还没到真正的冬季,但B国纬度高,小镇又在山口,夜里对流风很强,昼夜温差极大。
段渊看着逼靨空间里的唯一一张床,敛眉道:“今晚我们得一起睡。”
陆斯扬放下行李,压下嘴角那一点难以令人察觉的弧度:“好,我去洗澡。”
陆斯扬带着一身桔梗花香皂味的水汽出来,已经换上了棉质的睡衣,衬得整个人也软绵绵的。
冷冽的空气激得他哆嗦,甩开毛巾就往段渊铺正在铺被子的床上一扑,顺势打了几个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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