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昭听得认真,忽然喃喃道:“她们母女无依无靠,又能去哪呢?”
鹰非鱼顿了顿,做了个深呼吸,“一开始,她自然还是靠偷,不过外面的世界不比村子,她偷了几次都没能成功,她和她娘已经许多天没有吃过饭了,有一天她发誓她必须要弄到吃的,就算被发现被打死她也要弄到粮食给她娘。”她说到这的时候忽然笑了。
展昭看着她的笑,猜道:“结果她就偷到了你师父?”
鹰非鱼还在笑:“她盯准了一个人,跟了他很久很久,好不容易让她逮住时机,想不到她刚得手,肚子却咕噜噜的叫起来。”
展昭和白玉堂听到这也笑了。
“她肚子的叫声响彻天,那个被她摸了钱袋的人自然也听到了,他转过身去看她,她却傻愣愣的保持着拿钱袋的姿势,连逃跑都忘了。被偷钱袋的人看着她,故意装作很生气的样子问她,你作什么拿别人钱袋!然而她却连谎都不懂得说,回答,因为这个钱袋最鼓。”
展昭已经被小时候的冷宫羽逗到无奈了,他实在想不到她竟然从小就这么耍宝。
“后来那人看她朴实可爱,便收了她做徒弟,并帮助她照顾她娘,那段时间是她人生中最美好的时光。只是好景不长,因为她娘的病耽误太久,没过多久便去世了。”
她一定伤心死了!展昭这样想,他当然不用说出来,因为大家心里全都明白。
“后来她便随着师父学习各种东西,她小时候因为没钱又受欺负还要照顾母亲,所以错过了读书的年龄,师父便还充当起她的夫子,教她读书识字,只是教的不太深,师父说女孩子学问高,是非多。后来他为了不再让她受欺负,还教了她一些功夫,也都是些皮毛,只不过让她能够自保。那之后,师父便走了。”
展昭忍不住问:“走了?没有带她一起?”
鹰非鱼道:“师父与她相识纯属偶然,他不过是为了办事途径那里,当时心头一热便收了她做徒弟,可是本门却有严格的收徒标准,而且师父只能有一个徒弟,所以……”
白玉堂笑道:“你师父显然要收你这天资高的,若要收了她,恐怕他就后继无人了。”
鹰非鱼莞尔,“其实小羽的天资也不能算低,不过是太过贪玩。”
展昭道:“你不必替她开脱,我们都是习武之人,看人总还不至于太差。”
鹰非鱼掩嘴,继续道:“后来她就凭借着自己的那一身‘绝学’闯荡江湖去了,不过她总归还是吃亏多,占便宜少,不过也幸亏她总是女扮男装,若非如此,恐怕她也活不到今天。”
展昭忽然问:“那她又是怎么突然开始研究起复活术了?她娘在她很小时候便去世了,她就算想要复活她,也似乎不太可能了。”
鹰非鱼的表情又凝重起来:“她之前总在中原与外族的边界地带闲逛,只因那边人多眼杂,她得手的机会比较多。可是在那边听闻到的奇奇怪怪传说也多。长生术和复活术就是她在那边听说的,而且据说曾经有人成功过。”
展昭摆出一副“怎么可能”的面孔来。
鹰非鱼道:“在中原外似乎存在不少崇尚各种玄学的种族门派,其中有一个门派就以招魂、引魂、还魂为主。”
白玉堂的眼眸忽然闪了闪,问道:“你所说的是否就是青蚨门?”
鹰非鱼惊讶的张了张口,“白五爷也听说过?”
白玉堂点点头,并没有多说。
鹰非鱼道:“这个门派的先祖据说曾经通过引灵招魂的法术,将已经死去的人的魂魄从地府中又硬拽回了人间,并且找寻另一具身体使其复活。”
展昭虽然不信,却还在认真的听。
“小羽就是听说了这个青蚨门的事后才开始动了要复活她娘的念头,并且从那以后她在江湖游走时总要有意无意的打听一些关于长生与复活秘术的消息。我们二人的相遇也正是由此。那时我刚接了任务,欲要到一个大户家去取些名贵药材,不料却在那里遇见了‘对手’,她见到我二话不说就开打,还好我从她的招式中看到了师父的影子并将她认了下来。”
白玉堂忽然打趣道:“你竟然可以从她那乱挥乱打中看出招式,在下也必须要佩服你一下了。”
鹰非鱼忍笑:“她从前的招式还是有些章法的,只是现在掺杂了太多的东西,反倒叫人看不出她到底出的什么招。”
展昭追问:“后来呢,你发现她是你同门,便由着她去搞那些乱七八糟的秘术?”
鹰非鱼不禁叹息一声,“我本来是不赞同的,可是她告诉我,她到13岁就已活完了自己的命,如若不是有复活她娘这个信念支撑她,她恐怕早已不在人世,而去另一边陪她娘了。”
展昭听至此忽然沉默了。人生在世只为一个信念,有人为了钱,有人为了利,有人为了情……每个人所追求的东西各不相同。人若没有这样东西,他们就活不下去,他自己岂非也是如此呢?
鹰非鱼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所以她非但不再阻止她继续找寻复活秘术,反而还在暗中帮她。如果复活是她生命中唯一支撑她活下去的“念”,那她又怎会不为了使她延长这个“念”而帮她一把呢!
话已说至此,展昭和白玉堂虽然仍不相信复活一说的存在,可他们也似乎改变了心态。这或许就是冷宫羽心底最美好的梦境,她为了让梦更美、更圆满,几乎已付出了一切,而他们作为她的朋友,又为何不能助她将这个梦再做的长一些、久一些呢?
有时候,梦只是梦;有时候,梦又不完全是梦……
125 第一百二十一回不得了青蚨秘密了不得残风手卷
他们虽已弄清了冷宫羽的身世,可眼下的问题似乎还未能解决。
那个异族少女菥蓂究竟是什么人?她跑来中原的目的是否真如她所说那般?她同叶君兰的相遇又是否真的只是偶然?如果她是故意接近他,想要博取他的同情从而利用他,那她的真正目的又是什么?还有,卢方说的那些青蚨门的人又是怎么回事,那些人和菥蓂又是否有关系?
问题太多太诡异,且都是些硬靠想想不出,要靠查又无处查的问题。
展昭和白玉堂已经很累很头疼了,他们实在不想为了要将这些问题琢磨出个头绪来而将脑袋想破,虽然事情不能不管,可也确实不急于这一时。
鹰非鱼显然也明白这一点,因此她索性与二人闲适的喝起了茶。
“说起来,你二人的喜宴什么时候摆?”鹰非鱼重新换了一杯热茶,白色的雾气徐徐外冒,她却似乎并不觉得烫,一直将杯子捧在手中。
说起这个话题来,展昭的舌头就忽然好像打了结,而平日少言的白玉堂却意外的话多起来,“事情尚未解决,成亲就先往后拖拖,不过最近来岛上的朋友多,我打算等叶家那小子的伤好了,在岛上先办个定亲宴,也好让那些酒鬼们过过瘾。”
展昭听了忍不住问道:“近期岛上要有朋友来?”
白玉堂道:“三哥已将我们定亲的事情散布了出去,恐怕……”
展昭听到这,脸色一下子变了,两个大男人成亲也就算了,竟然还将这个消息传了出去,到时候不知又要出多少乱子。
三人正有一搭无一搭的闲聊,门外忽然传来白福的声音:“五爷,卢大爷让我来通告你一声,菥蓂姑娘醒了,她正在房间里,说要求见展大爷。”
白玉堂下意识的睨了展昭一眼,应声“知道了”,便与另两人一同起身而去。
头脑中的疑问太多,与其胡乱的猜来猜去,不如正大光明的去问正主,说不定一切都能迎刃而解。
为菥蓂准备的房间距离白玉堂的住所并不太远。他们抵达的时候,公孙和闵秀秀都在,门外,白玉堂的四位哥哥也都守在那里。
白玉堂走近门口,问卢方:“大哥,怎么回事?”
卢方看了看门口,忽然拉着白玉堂往旁边移了移,道:“五弟,这姑娘是什么来头?哥哥怎么见她身上也有青蚨门的标志!她该不会也和之前那伙人是一起的吧?”
白玉堂眉头紧了紧,应道:“她是猫儿半路上捡来的,听说为了躲避族人追杀因而逃跑出来的。”
卢方看着门里的方向,忽然有些迟疑。
白玉堂问:“大哥,有话不妨直说。”
卢方沉吟片刻,道:“这姑娘刚刚醒来时,情绪似乎有些激动,嘴里一直唤着要找展英雄,问她别的也不说,她该不会是撞坏了脑袋吧?”
他们说话的这档,屋子里突然传出了呜呜的哭声,白玉堂和卢方对望一眼,快步走进了屋子。
屋内,展昭正站在床前,手足无措,而菥蓂则跪在床榻上,紧紧的抱着展昭的腰,哭声自然是她发出的。
“展英雄,求你救救我!他们……他们要抓我回去,我不想回去!也不想死!”
展昭满脸不自在,双手竟也不知道该放何处,“姑娘,麻烦你先起身,有什么话好好说。”
菥蓂却将双手勒的更紧,“我……菥蓂好怕……他们要把我捉去活祭,我不想被关起来,不想在黑暗里孤独等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