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敛去凶恶的神色,以为这是李瑜的最后一次抽骨蜕皮——
“让你的游戏见鬼去吧,常怀瑾。”
他似乎比他还要凶狠,表情却苍白得宛如一个死人,宣告他的天堂或是地狱之门将通向哪里,
“我要去找我的爱情了,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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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瑜拖着为数不多的行李离开了荆馆,深深呼吸着春日自由的空气,聆听长风呼啸而过时心口发出的绵长的呜咽。
留常怀瑾一人永不停歇地追逐金钱与权力,终于靠着对爱的贬低失去了生命中唯一的慰藉,从此漂泊在黄金的沼地里死来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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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姨回家时并未马上注意到李瑜不在,也没有察觉常怀瑾回了一趟家,看到餐厅挂在椅背上的小鲤鱼时小小地吃了一惊,然后微笑着把鱼从塑料袋里解了出来,“别急别急,在碗里呆一会儿,等会儿就把你搁鱼缸啊。”她先进厨房放了手里的菜篮,然后才把全身洁白的小鲤鱼倒进宽敞的五米鱼缸中,“诶,进去喽。”
下午便忙于其他家务,并且在晚上上楼唤李瑜时终于发觉他并不长住的卧室被整理一新,书桌上放了个小本子,写着诸多家务事项的标注,占得最多的是希宝的养育办法,陶姨哎呀一声不知所措地拿着本子下楼,迎面看到发着零星酒气的常怀瑾面无表情地立在玄关,直直地看着鱼缸中漂浮的白色尸体。
黑身红尾的斗鱼一瞬不瞬地看了他一眼,便像以往一样回身游走了,晃荡的却不仅是硕大的扇形鱼尾,还有一片红得动魄惊心的血迹。
那股凝望终于消失了,它的预言已经如期实现。
白色鸢尾腐败在无害春季
珍珠自裁成粉末 逃离绞碾它的贝壳
夜航船失去起点 永恒沉没在无名之境
它把它吃得彻底
接下来呢?
常怀瑾淡漠地看着这一切,稍微引颈,意识到这或许才是所谓的即将降临的命运。
雪白墙壁曾诚实投影——
衔尾蛇一尸两命。
第37章
李瑜下了公交,刚好是从前他常常从银色超跑开门下车的路口,他没做太多停顿,只目送笨重的公交在寒风中缓缓驶去,就回身往校门走了。
两个室友都还没来,他整理好自己的行李,把寝室认真打扫了一遍,下午陈鑫和汪启明陆续进了门,嚷着要请他吃饭,李瑜笑着说好,一行人又定在了元旦那天吃火锅的地方。
到了火锅店他才觉出饿来,空涩的胃在热气蓬勃的餐桌旁像一团虚虚凹陷下去的冷空气,钝得他有些疼,让他想起自己这天除了早上陪常怀瑾吃的三明治什么都没咽。
陈鑫端着碟子下了十来卷羊肉,嘴上也不停,“寒假过得好么,打工的地方伙食行不行?”
“还行,你过得怎么样?海南好玩吗。”他笑,陈鑫于是开了话头叽叽喳喳说自己在三亚的见闻,汪启明在旁边损他,怪李瑜提旅游让这人得瑟,陈鑫便把汪启明下的虾滑给捞了干净。
汪启明诶了两声,到底也没当真,又要李瑜别傻愣着,“吃肉,干嘛呢。”
他才反应过来拾起筷子,陈鑫看他没睡醒一样捞了两片青菜,也没说什么,给他碗里搁了两片羊肉。
他今天早晨还在和常怀瑾一起吃饭吗?
打工的地方。
李瑜恍了恍神,觉得这指代非常合理,他可还拿了一笔不菲的工资,好几万呢,而似乎已经是上个世纪老掉牙的回忆了,或者更像错觉。
“怎么了?”陈鑫控制着语调,他见李瑜的面色并不太好,比平常安静的样子又添了些不健康的白,“你……没被拖欠工资什么的吧?”
“没。”他把脑海里的思绪阻隔住,一并抵挡那股虚厚的伤感和油然而生的想要嘲讽自己的冲动,这两者互为因果,没完没了。别想了。
他笑笑看向两位操着老妈子心的室友,“就是有点没反应过来,这一下就开学了。”
两人又说了几句他被剥削得瘦得脸都尖了,还替他打听了今年的奖学金政策,他们关系倒紧,一个个都很真心地彼此照应着,又属李瑜性子静生活比较困难,总是很照顾他,也不避着这些话。
两个涉世未深的男孩用自己二十年来积累的为数不多的办法照顾宿舍同伴,很笨拙,很别扭,但同样很真诚,也十分有用。
李瑜在火锅的热气中被蒸腾得发了些汗,全身的肌肉好像才终于有些松动——他在此之前都没意识到自己是紧绷着的。
他笑眯眯地应话,夹锅里的肉。
鲜嫩的羊肉裹在红油里,什么也没蘸,膻味和辣味在齿间随着肉咀嚼时独有的黏糯感滋裂在牙床上,又随着一次比一次碎烂的咬合渐渐淡去,而体会到肉本身的生味,他把它吞了下去,顺着食道坠进泛着酸水的胃里。
陈鑫和汪启明真不会别的,关心的话说了两句自己都觉得酸,于是一个劲给他夹肉,李瑜吞了大半羊肉卷和肥牛,实在吃不下了才放了筷子求饶,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吃没吃饱,胃好像总是空出一股不真实感。
回寝室的路有些暗,他们并肩走在路灯下,李瑜听陈鑫和王启明聊新学期的选课安排,微笑出一张寡淡合群的脸,这就是他生活真正的样子,他该有的样子。
两个朋友在嘴唇张合间制造出初春寒夜里一团又一团烟白的雾,每一团都在不断重塑着这样的李瑜,将他也逐渐染白,渡去一层春季该有的零星温度,把他从飘渺虚高的某个地方渐渐拉了回来。
李瑜神思放松着,觉得十分感谢。
晚风拂过发间,将他们与严肃和深度无关的闲话吹散了,吹得到处都是,似乎便能很好地掩盖住那些让他害怕的东西。
他的确这样认为,心想自己已经快速回归了校园生活,做两名开朗又好心的室友忠实的听众,社会角色甲让人忘记社会角色乙背负的辛秘,他很快学会了叫他尽早忘却那份痛苦的方法,就是把自己完全套牢在甲中,让乙早早去死,他应该舍弃一切留恋,像离开时一样果决,让那个李瑜干干净净地死在冬季。
他心情不错地参与话题,似乎在迈着步子热切地想要走进春季,饶有兴致地听他们讨论某个游戏,虽然他并不太懂,但在这方面不懂倒也适合懂的人指点一二,很能激起对方的热情,李瑜间或点点头,像在认真学习该有的生活是什么样的,他真怕自己忘掉。
两个网瘾室友跟李瑜叭叭了一路,回了寝室也没歇,等宿舍安静下来已经近凌晨了,李瑜微笑着平躺在窄短的床上,盘算着新学期的安排,合上眼预备进入睡眠,理所当然地觉得今天晚上不会做梦了,以为自己能天赋异禀地在短短半个白日就毫发无损地迎来生机。
周遭彻底暗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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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怀瑾借着些微酒意很快就睡着了。
他平躺在主卧大床的正中央,月光很亮,斜照在覆着他胸膛的软被上,像一截虚虚伏在他胸口的手臂。
他只喝了一点酒,称不上多醉,叶杏倒被他沉着脸的样子吓了一跳,许久不见了,这人在酒吧也总是那张轻佻刻薄的脸,叫人忘了他比这群狐朋狗友都要更早地坐在高位,有着实打实的上位者的威严。
倒也不妨碍叶杏翘出一点八卦,他等常怀瑾一个人坐了片刻才款款拉开椅子问好,“好久不见喽。”
常怀瑾嗯了一声,叶杏便随便开了个话题,“婚后生活怎么样?”他笑了下,“狗仔挺烦吧,你都多久没过来了。”
常怀瑾的脸色果然更差了,叶杏直觉自己说到了重点,“怎么,不是表面联姻么,”他还是以朋友的身份稍加安慰,“习惯就好了,又不影响你找乐子。”
常怀瑾啧了一声,嘴巴张了两下也没像以往一样得心应手地嘲讽叶杏八婆,一杯紫红的酒下肚才颇为不解地朝叶杏道,“是啊,这算什么大事?”
叶杏以为是常家内部不支持,毕竟常怀瑾还算年轻,这倒是他不好细问的了,“的确不算,你老婆还挺好看。”他晃了晃自己的酒杯,戏谑地看着他,“你对着女的能硬么?诶,李瑜呢,也没见你多带他来酒吧坐几次。”
“他那么点大——”常怀瑾嗤笑一声后蓦地噤了声,有些烦躁地说,“散了。”
“散了?”叶杏觉得蹊跷,前一秒还宝贝人家小孩舍不得带出来,是这意思吧?下一秒就散了,合着常怀瑾是借酒消这愁的,叶杏胡乱猜出个一二,估计是那小孩喜欢上这人也看不得他结婚吧,一拍两散呗,倒没想是常怀瑾被甩了。
没劲。
他难得见常怀瑾这模样,却只觉得人间故事千篇一律的无聊,倒让他有些看不起常怀瑾了。
“换一个呗,正好别糟蹋人脆生生的小孩儿。”叶杏满不在乎地说,扫了一圈隐在酒吧暗处偷摸着打量常怀瑾的人,笑了一声,“有的是人等着您收,他不合适就找个更合适的啊。”
常怀瑾换sub实在不算稀奇事,他已十分免疫,即便这次比以往都要不同——曾经的常怀瑾更多的是对奴隶劣质的不耐烦,和抛弃他们后一种扔掉垃圾的悠然,甩甩灰继续投入到新的脂香浪蕊中,叶杏见得多了便只觉得无趣了,没有察觉这个男人身上压抑着某种随处可见的不适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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