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校?”
高亦其见高诚一脸茫然,想起男人失忆忘了自己还要上学的事,就耐心地解释:“先生,你之前送我去了教会学校。”
“之前”两个字刚从他嘴里冒出来,高诚的脸色就黑了下来:“之前的我逼你去上学?”
言罢也不等高亦其解释,直接拍砖定论:“你不想去就不去了,想学什么哥哥直接请先生来家里,不费那个神往学校跑。”
可高亦其就是想去学校,所以他转身端坐在高诚身前,细声细气地讲道理:“先生,不是你逼我去的,是我在法国的大学没有念完,才在教会学校继续念书的。”
道理讲清,高诚讪讪地从地上爬起来,顺手把高亦其也给拎了起来:“等你身体好些再说吧。”
前几日高亦其怒急攻心又淋了雨,差点得肺炎,现在虽说看着没事,但内里到底受了损,这两日陈叔做的饭基本上都是滋补为主,就怕他真的生病。
天气渐冷,若是生病肯定得大病一场,赶在年关,实在难熬。
高亦其听了高诚的话,有心再争取一下,可惜男人已经强硬地将他压在了地毯上:“你这几天就给我待在家里好好看书。”
“先生陪我吗?”
高诚绷着的脸随着这句话放松下来,直接拿胡子拉渣的下巴磨蹭他的颈窝:“陪你。”
当然男人的陪伴和高亦其期望的依旧不一样,毕竟高诚和他活在两个不同的世界里。
午后,高诚带着陈叔开车出了门。
“爷,咱们去哪儿?”陈叔稳稳地握着方向盘,“小少爷还在家里,咱们早点回去。”
离了家,高诚立刻把烟从怀里掏出来,夹在指尖陶醉地闻,不答反问:“小家伙不喜欢我吸烟吧?”
“嗯。”陈叔没有隐瞒,“小少爷闻不惯烟味。”
“娇气。”高诚蹙了蹙眉,拿着打火机偏头将烟点上,叼在嘴里眯了眯眼睛,“他还有什么不喜欢的事吗?”
“爷,这话你应该直接去问小少爷。”
高诚骂骂咧咧地把烟从嘴里拿出来:“拉不下脸!”
陈叔笑着摇头。
“你看看他,是会告诉我的样子吗?”男人摇下车窗,半条胳膊搭在外面,夹烟的手习惯性抖动,暗红色的火星瞬间跌碎在呼啸的风里。
高诚把烟重新递到唇边:“罢了,这事儿以后再说,倒是看完电影以后,小兔崽子的态度有些蹊跷。”
“是您把小少爷伤得太狠了,换了谁,要是被您拿枪指着,现在也不敢和您亲近。”陈叔直言不讳,丝毫不给男人留面子,“要我说,您就老老实实跟小少爷道个歉,把心里想的明明白白说出来就成。”
陈叔说完,车厢里陷入长久的沉默,高诚斜倚在座椅上,半张脸被窗外的天光照亮,他手指间的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速缩短,呼吸间的功夫就抽得差不多了,男人的嗓音自然也沙哑不少:“陈叔,我没忘记他的时候,是不是很爱他?”
“爷,您心里清楚。”
高诚闻言不吭声了,低头把裤子上的烟火轻轻掸走。一片乌云将灰暗的日光遮住,车窗外的风瞬间凛冽起来。
陈叔开玩笑:“爷,别吹风了,要是吹感冒把病气过给小少爷可就不好了。”
男人依言摇起车窗,顺便把烟屁股丢到了窗外。
“陈叔,我可能比爱自己还要爱他。”高诚冷不丁地开口,“你说之前的我有这么爱他吗?”
陈叔被高诚的话弄得瞠目结舌,半晌都不知道如何回答。
高诚却也不需要回答,他再次从怀里掏出一根细长的烟塞到嘴里,仿佛是不在家时难得的放纵:“走吧,去会会那个让我挨枪子的人。”
“谁?”陈叔陡然一惊。
高诚懒洋洋地倒在后座上,修长的腿曲起,慢悠悠地回答:“还能是谁?就是那个三番五次想要把我的宝贝弟弟抢走的崔桦啊。”
第25章
“爷?”
高诚的身影陷入车厢的阴影里,嘴边的烟明明灭灭,猩红的光仿佛是一只弥漫着血色的眼睛。
高诚平静地开口,像是在说一件和自己无关紧要的事情:“咱家做的生意和崔家太像,崔桦回到上海想要站稳脚跟,首先要做的就是把我这个‘障碍’除去。”
“所以他急着下手挺正常,换我下手肯定更狠。”男人摸了摸后脑勺上的伤疤,“而且绝不会给对手留下反击的机会。”
陈叔听得咋舌,却没有质疑高诚的话,本来要在上海滩站稳脚跟拼得就是谁更狠,既然崔桦没能将高诚除去,那么等待着他的将是男人永无止境的反扑。
但是崔桦到底是高亦其的表哥,陈叔略有些迟疑:“小少爷那边……怎么办?”
“啧,把小兔崽子忘了。”高诚故作惊讶,继而彻底沉下脸,“不管他怎么想,崔桦这个人都不能留。”
“小少爷怕是会伤心的。”
“他伤心?”高诚想到高亦其,心底的烦躁弥漫开来,“我脑袋上挨了一枪子儿,我还没伤心呢,他伤心个什么劲儿?”
“不过是个利用他的男人罢了,死便死了,他凭什么伤心?”
车窗外的风带走了高诚大部分焦躁的抱怨,剩下的都是风也吹不散的苦闷。
*
高亦其趁高诚离开,又睡了一觉,他趴在壁炉前裹着被子,整个人缩成小小一团,高家的下人路过客厅的时候都放轻脚步,就怕将他吵醒。
后来高亦其是饿醒的,他披着高诚的衣服慢悠悠地上楼洗漱,本来想换件自己的衣服,转念一想,先生应该更喜欢看他穿身上这件,便作罢,洗漱完直接下楼吃不算早的早饭,顺便把法文书也给带下了楼。
本来下午的时光高亦其都准备消磨在书上,谁料忽然有下人跑来说有他的信。
“信?”高亦其愣了愣,心道自己在上海已经无依无靠,哪会有人给他寄信?
等接过信封才发现是崔桦寄来的,信里有一张船票,信纸上熟悉的字迹写着希望高亦其能来参加三日后崔家的晚宴。
高亦其皱了皱眉,他掉进过海里,所以不大想坐船,可崔家和他沾亲带故,人家已经把邀请函送来了,他总不能置之不理。高亦其思前想后,还是拿不定主意,干脆把信放在一旁,准备等高诚回来再问问意见。
高诚到家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高亦其趴在地毯上看书,看到精彩处,撩起眼皮扫了一眼进屋的男人,然后就再没有所表示了。
“没看见我?”高诚不满地脱掉大衣,坐在他身边把人抱在怀里,头埋进颈窝里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先生怎么抽烟了?”高亦其把书合上,他看的是法文书,不集中注意力根本读不下去,“难闻。”
“想你的时候忍不住抽了一根。”
“只有一根?”
“……两根。”
见男人还不肯说实话,高亦其直接抬头问陈叔:“陈叔,先生抽了几根烟?”
陈叔指挥着两个下人把餐桌往边上挪,闻言不假思索地将高诚卖了:“一包呢,根本不听劝。”
高亦其一听高诚抽了一整包烟,气得眼眶都红了,揪着男人的衣领把人往地毯外推。
“小兔崽子。”高诚哪里是他能推动的,只见男人握住他的手就地一滚,“不就是抽了包烟嘛,至于那么生气吗?”
“先生以前都快不抽烟了。”高亦其提到之前的事儿,满心无力,“先生知道我不喜欢烟味就把烟给戒了。”
高诚听得心里冒火,直接把他按在地毯上,屏退众人,伸手去扯高亦其的裤子:“我算是看透了,你嘴里说是觉得我和之前没区别,其实心里喜欢的还是原来的那个我。”
“先生!”高亦其蹬着腿挣扎,眼看要被插了,之前放在书里的信封飘飘悠悠落在了地摊上。
高诚的动作微顿,眯起眼睛,认出信封价值不菲:“谁给你写的信?”
“表哥。”他没有隐瞒,一五一十地把信上的内容说了一遍,“先生,我不想坐船。”
“为什么?”男人还在研究崔桦的信。
高亦其却不说话了。
直觉他不吭声的原因和失忆前的自己有关,高诚蹙眉把弟弟拎到怀里,揉着柔软的头发,问:“我以前在海里欺负你了?”
“没有。”
“那为什么不想坐船?”高诚纳闷地亲吻他雪白的后颈,“看你的神情也不像是单纯晕船的样子。”
他坐在男人的怀里抿唇不答话,等高诚不耐烦了,才轻描淡写道:“之前掉进海里去过。”
高诚听出一身冷汗,生怕是失忆前的自己干的,还好高亦其紧接着就说:“是先生把我救上来的。”
“我把你救上来的?”高诚暗自松了一口气,揽住他的腰,如释重负,“那就好。”
高亦其闻言,斜了男人一眼:“怎么,先生以为是自己把我推到海里去的?”
“不会真是我……”高诚的心再一次提起来,“小家伙你听我说,之前那个我就是个混账东西,你千万……”
男人的话还没有说话,他就笑得直不起来腰,高诚回味了几秒,终于意识到高亦其故意让自己出丑,登时又好气又好笑,直掐着他腰上的软肉,道:“以前你敢和我这么闹吗?不就是看我现在爱你爱得不行,胆子大了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