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武神沉默了一会儿,说:“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一些事情。”
她看了我和希言一眼,小仙官眼尖儿,立刻站起来说:“老师有什么事不方便说,我可以出去。”
女武神摇摇头说:“不必。敢问二位,当年钟鸣可真的死于刺杀?”
我惊讶于她如此快地便想起了钟鸣,说:“天机不可泄露,只是殿下此世如此紧张弟子,与前世的隐痛必然分不开。”
她释怀地笑了笑,说:“是了,我明白了。”
小仙官眼巴巴地看着女武神,女武神摇摇头说:“你那几位师兄可以独自去战场,你不行。”
小仙官做势又要摔“门”而去,女武神一把拉住他,说:“你必须时刻跟在你师兄身边。”
小仙官愣了一下,理解了女武神的意思,欢天喜地笑了。
等出了女武神的营地,小仙官拉住我说:“等我们回了天庭,我一定来找你们玩儿!”
我点点头说:“一言为定。”
等小仙官走后,我私下问希言:“你那个时候跟着阿栩,感觉如何?”
他疑惑地看着我说:“不怎么样,他对我态度怪怪的,时好时坏,有时候很亲近,有时候又很凶,不过我不在乎,就想着什么时候可以见到你。”
我笑起来,说:“我知道这些,我是问你,你是不是经常受伤?”
他也笑了一下,问:“怎么突然说这些?”
我有些感慨,说:“如果我真是你的老师,我可能也和女武神一样,不让你涉险。”
希言说:“那你看我和小仙官同意吗?”
待我们整顿完毕,朝着妖界而去,银河熟悉妖界的地域,故成为前线冲锋的大将,他不再是那个被大妖逼得节节败退的年轻帝王,他沉着冷静地站在大军最前端,朝着魔军发起了攻击。
就在我们刚刚获得胜利时,冥界和魔界派来了增援,一时之间,战事陷入僵局。
三更,从妖界的霞影崖看向对面的魔族军队,只看见万千火把燃烧,还有不断向魔军营地靠近的灯火,汇成一条窄窄的橘色河流。
银河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已经盯着他手中的玉簪看了很久,我和希言等在他身边,不多时就要去和观妙他们商量对策。
夜风吹着,却没有水汽,干燥得很,吹在人脸上火燎火燎的。
银河说:“如果是长姐的话,应该不会像我这样杞人忧天,她能力很强,给人一种一切都好的感觉。”
他这么说的时候,我就会想起很多人,时雨、曜言、化吉,还有成为敌人的逢凶,很多时候,一些痛苦的记忆反而不会被我们忘却,这是因为我们始终觉得痛苦的事情比快乐多事情价值更大,但是在活得足够久的时候,才发现,痛苦的经历比比皆是,而快乐寥寥无几,这时只好忍住所有伤痛,珍惜每一个带来快乐的人。
我咳了咳,对他说:“银河,该回去了。”
银河收起玉簪,朝大营走去,我却没动,希言问:“怎么了?”
我摇摇头说:“没事,你先走,我看着你。”
希言有一丝疑惑,不过还是照我说的跟着银河走了,月光下我看着他们的背影,心中生出一股难舍之情来,银河的身影渐渐消失在尽头,紧接着是希言。
但是希言停下脚步,朝我回过头来,脸上带着笑容,对我挥挥手说:“我等你。”
我快步走了上去,手立刻被握在火热的掌心。
魔族大军两军汇合,有刺探消息的妖怪回报,混世魔王逢凶的伤势也已经快要大愈,钧天已经发出了决战的命令,让魔军的士气高涨。
大营内一时沉默下来,希言忽然说:“我有一个办法。”
众人的目光紧紧看着他,希言站起身来,说:“冥界现在由谁主管?”
观妙抬眼,沉着地说:“魔族,他们杀了阎王。”
希言立刻回答:“魔族的人对于冥界事宜必然不熟悉,但是这么久了,我们还未听说鬼怪闹事,这说明魔族借了冥界的人来打理。”
观妙看了希言一眼,马上派了一个人出去查,趁此空隙,希言忖思道:“我猜管理冥界事务的人是孟婆。”
不多时,调查消息的人回来了,管理冥界果真是孟婆,众人皆好奇希言是如何知道这个消息的,都眼巴巴盼着他说,希言站起身来,长身玉立,淡淡地提及往事:“在逢凶为乱初期,我去过一趟冥界。”
说完他看了我一眼,仿佛是又经历了一次生死离别,我垂下眼睛,听他继续说:“那时我遇见了孟婆,若不是她帮我引开魔族追兵,我已经被他们抓住了,孟婆并没有叛变,我推测应该是魔族为了接替阎王的指责,才让孟婆管理冥界。”
此时观妙的目光看过来,说:“你的意思是,我们派人去冥界后方?”
希言点点头,迎上了观妙的视线,说:“没错,不过却不能做得太明显。”
我突然知道希言想做什么了,观妙应该也明白了,继续说:“如今魔族不在像开始那样杀掉俘虏,而是将其转变成自己想要的魔兵,若我们派一支小队徉降,进入魔族后方,再与管理冥界的孟婆外呼内应,就可以对魔军前后夹击。”
“没错。”希言笑着回答。
“妙计!”有将领夸赞了一句。
我问:“可是这支小队必须力量足够强大,我们目前可以派出那些人去?”
希言说:“前线需大将坐镇,我们所能调走的人有限,又因魔族的灵力与其他三界生灵不同,因此派去的人必须可以控制自己的灵力,不被魔族发现。”
观妙立刻作出决策:“今夜选出,趁着明日开战,顺水推舟。”
我本来自告奋勇地去报了名,但无奈希言和观妙都觉得我灵力太低,觉得除了两把修罗刀有用,我简直是一无是处。
希言作为提出计策的人,自然要去,他又选了天界几个年纪不大的人,包括女武神手下的一名弟子,银河则把鸦噪和微云派过来了,观妙又选了几个修仙的道士跟着,一行人二十来个,身后再跟一纵百来人的小队,纷纷收敛了强大的灵力。
我跟在银河身边去了前线,他见我现在灵力很弱,十分头疼,担心战乱中顾不上我,我劝慰说:“没关系,我不至于还打不过几个普通魔兵。”
他皱皱眉说:“你没关系,万一受了伤,希言回来了可不怨我。”
我知道希言走前拉着银河说了些什么,这么久以来,我和希言总是聚少离多,如今重逢不久,又是短暂分离,也不知道他这次会不会有什么危险。
银河试了试手中的妖气,见我出神,对我说:“别担心了,他不会有事的。”
我答应了一句,跟着大军冲进了战场。
魔军果然因为逢凶伤势的恢复而变得更加强大,他们由各族的人汇成,大部分都被夺走了意志,只能依托着施法人的意念行动,如今施法人钧天肯定巴不得把我们全部杀死,所以魔军才不要命地一波接一波阻挡我们。
在魔军疯狂的攻击下,我们的战线往后退了三十里,损伤惨重,好在魔族也耗尽了力气,没有追过来。趁着休战,观妙找到我让我和几位仙官一起在大军周围设置结界。
他对我的态度不冷不热,但是有几个瞬间,我觉得他总是紧绷的面容有了暂时的松懈,不是休憩,而是衰老和疲惫,让他看起来不过是个三十岁左右的凡人。
他没抬头,自顾自地问我:“你在看什么?”
“没什么。”我扭开头去说。
他难得地对我有些温和地说:“我守护了天庭千年,这一次也不会输。”
我点了点头,他继而讽刺道:“你和天帝挺像的。”
“什么地方?”
“有时候嘴很笨。”
“…… ”我就知道他说不出什么好话。
结好了结界,我问他:“你和天帝……还有郁歌的关系很好对吗?”
他没有像往常那样直接走回自己的营地开始思考下一步的策略,而是停下脚步,有些好奇地问:“天帝不曾对你提过吗?”
我摇了摇头,他便冷笑了一声说:“怪不得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不认识我。”
他看了我一眼,神情有几分忧郁,说:“我和他们是从小的好友,在天庭统领各界之前,仙、人、魔、妖、鬼,五族的力量其实可以平起平坐,那时我就认识淳奏和郁歌了,但是过了很久很久,我们才成为好朋友,成为失去任何一个人都是损失的好朋友。”
我想起天帝说观妙杀死了自己最心爱的女人,我好奇那个人是不是郁歌,但是又觉得不必问,长辈有属于长辈的秘密。
观妙突然说:“从前我每一次出征,淳奏和郁歌必然为我卜卦,如今他们不在了,也便无人挂念我的安危。”
我见他突然流露感伤,说:“虽然我的占星卜卦不太好,但是我可以为你占一次。”
他似乎有些嫌弃我的卜卦能力,没应声,但片刻后他摇摇头说:“淳奏他似乎不太愿意教你占星卜卦。”
天帝的确不曾认真教我占星卜卦,我想他大抵是为了不让我知道自己和身边的人最后的结局,让我可以专心朝着目标而去。